翌日,天书在镇上买足干粮,又给谢曜换了一身新,才带着他往而去。两人还未出镇,忽见路上敲锣打鼓行来一队仪仗,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但在路中间,那新郎官那新郎十七八岁年纪,身穿喜服,胸前一朵大红花,骑着一匹矫健灰马,满面春风。
灰马额间一撮白毛,天书眼神一亮,顿住脚步,打了个呼哨:“芦苇!”那灰马忙抬头朝她那方看去,撅撅蹄子,咴儿咴儿叫唤。
天书不再犹疑,确定是自己的马无疑,让谢曜在旁等着,她拦在路中央。新郎官见蓦然间窜出这般一个美娇娘,不禁愣了一下,说:“姑娘劳烦让道。”
“把马还给我!”
新郎官迎亲路上这马哪能让?当下便摇头道:“姑娘你快让开,误了吉时怎办?”
天书见他不给,身子前探,右手伸出,一把将那新郎提将过来。新郎官哪料到这女子竟然身怀武艺,突然被她抓住,吓得魂不附体。天书举起他身子往空中一抛,顿时那些吹唢呐、敲锣打鼓的放下手中乐器,忙伸出手将新郎官接住。
这一下队伍大乱,但见天书如此本领,没一人敢上前动手。一个媒婆倒是见了些场面,抢上前来,对天书唱个肥诺:“女侠请饶了新官人,你要这匹马请拿去便是。”
天书冷哼一声,便要牵马,却听后面花轿中忽然传出一声尖叫,她循声望去,但见谢曜不知何时行到花轿前,掀开轿门,拉了新娘出来。
“你脸上搭块布作甚?”谢曜觉得好玩,伸手便拉下她脸上红布。
新娘吓的脸色惨白,半晌不得做声。天书只想夺马,哪敢让他多事,更何况还在终南山脚下。她走上前,拖着谢曜便道:“走!”说着纵身跃上芦苇,共乘一马,扬鞭绝尘离去。
众人见这莫名其妙的人终于走了,不禁纷纷擦汗。媒婆让新娘子坐回轿中,又临时借了一匹枣红马,这才算了。
※※※
天书和谢曜一口气奔出几里地,才翻身下马,牵着芦苇让它歇气。芦苇见到主人很是欢喜,不停在谢曜身上蹭来蹭去。
谢曜却不知为何,怕的连连后退,好像芦苇会张嘴咬他似的。天书看在眼里,心中伤悲,不由低下头。
岂料她刚低下头,头上蓦然就被罩了一块红布,眼前一片鲜艳。天书一愣,伸手将那块红布拉下,看了眼谢曜,这才记起方才定是他抢了新娘子盖头,没给还回去。
天书瞧他一脸傻乐,不禁好笑:“你往我头上盖红布做甚么?”谢曜他哪知道为什么,直言道:“我看别人头上有盖,你没有盖,专门给你拿来啊。”
他一番话颠三倒四,天书却听明白了,她牵起谢曜的手,微微笑道:“这块红布不能乱搭,只有新娘子才可以盖,知道么?”
“知道啦!”谢曜拍拍手,又将盖头搭在天书头上,“天书天书,你就是新娘子!”
天书掀起盖头,抬眸问:“你当新郎官儿吗?”
“好啊好啊!”谢曜也不知“新娘子”、“新郎官”何意,只要天书说的,他就答好便是。谢曜问:“那你当新娘子吗?”天书忍不住发笑,顺势靠在他怀里:“好啊好啊。”
两人至此一路游山玩水,将一切纷纷扰扰抛在脑后,纵使外间天翻地覆,也与他二人没有任何关联。
过了大渡河,天气倏然转寒,已至吐蕃境内。吐蕃此时早已四分五裂,各大部落内斗不断,天书和谢曜一路行来,经常看见满头辫子、身着皮裘,腰系毛带的吐蕃人,拿着兵器。有好事的人看天书貌美,妄图调戏,都被她打的鼻青脸肿,大呼求饶。后来天书买了毛巾遮住面颊,这路上才算太平。
这日,两人总算来到天山下的一座小镇,天书买了厚厚的狐裘,将谢曜裹的严严实实,生怕将他冻着。又给芦苇蹄上绑了棉布,免它打滑,购置了基本东西,择了一个大晴天,才领着谢曜往天山山脉行去。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由谢曜来做的。思及此,天书不禁转头看向谢曜,他披着厚厚的狐裘,远远看去像一只狗熊似的,忍不住好笑。
“天书天书,你笑甚么?”谢曜说罢,“阿嚏”一声,打了个打喷嚏。
天书将他脖子上的狐裘拢了拢,提醒道:“待会儿上山,你若是冷了一定要给我说。”
谢曜点点头:“好啊好啊。”
翻过一座丘陵,迎面送来的雪山寒气,谢曜打了个激灵,芦苇也“咴”了一声。
天山最高的山峰遥遥在望,蓝天衬着高矗的巨大的雪峰,几块白云在峰间投下云影。融化的雪水从高悬的山涧、从峭壁断崖上飞泻下来,在山脚汇成冲激的溪流,土地滋润,一片绿意。谢曜见此景色,立刻忘了天气的严寒,欢呼一声蹦蹦跳跳跑去小溪,阳光透射到的清澈的水底,五彩斑斓,鱼群闪闪的鳞光映着雪水清流,生机勃勃。
天书牵着芦苇,饮马溪边,静静地看着谢曜拨弄水草,感慨油然而生,即便是这样过一辈子,此生也不遗憾。
趁着谢曜玩耍,天书便将天山周围都给勘察了一番,山顶顶峰常年覆盖积雪,云雾缭绕,寒冷非常;山腰则地势太陡,也常覆有冰雪,树木稀疏;只有山脚还算气候宜人,不怕将谢曜冻着。
她当即便打定主意,就结庐在这山脚小溪旁。
谢曜俯视小溪,看里面鱼儿游来游去,他伸手去捉,却每次落空。这雪水冰凉彻骨,不过片刻便将他手冻得没了知觉,天书见状,忙拿过他手,埋怨道:“你看你,手冻得像萝卜似的,可不许捉鱼啦。”说罢哈了口气,给他将手搓暖。
“我想捉条鱼给你吃嘛。”谢曜嘴巴一瘪,很是无辜。
天书瞧他傻乎乎的模样,笑的眉眼弯弯:“不着急,我们先来搭房子。”语毕,拉着他手,往远处的松树林走去。
好在以前在少室山下,谢曜修建过茅屋。天书在旁帮了不少忙,她耳濡目染,搭建一座一模一样的房子也不是难事。
天书从谢曜怀里模出青钩索,将两头绑在一块柔韧的树枝上,当做简易的小锯子,她三五掌便能拍断一棵碗口粗的树,这锯木头的轻松活便落在谢曜头上。过得几日,木屋已经初具雏形,天书开始找来树木叶子做遮风挡雨的房顶。天山常年寒冷,她灵机一动,索性又让谢曜去到处找石块,砌了一个简陋的壁炉,长长的烟囱伫立房顶,滑稽极了。屋子小镇来回往返四趟,天书才将床单棉被,锅碗瓢盆,米面粮油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购置齐全,这下才算真正将屋子搭建成功。
天书和谢曜并肩站在屋前,洋洋得意的欣赏自己成果。
“以前你搭房子怎么就比我快得多呢?”天书转过头,笑着问他。
谢曜愣了愣:“我也会搭房子吗?”他低下头,开始扳着手指数数,“我明明只做了捡石头、锯树桩……”
“还有挖土、倒灰、扛木板,你做了这么多,可厉害啦!”
谢曜一想也是,点点头道:“是,我也做了这么多。”天书指着小屋右侧,又道:“等过几天,我们再给芦苇搭一个马棚,挖个草料槽……还要修一个大大的厨房。”
“修了厨房,还要修一个大大的茅坑!”
“嗯……好吧,再修一个大大茅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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