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称都从“本宫”变成“我”了,这得是多大的事儿啊。
庄华不敢托大,连忙起身,拱手一礼,“不敢受公主如此大礼。”
柏玉直起身来,道:“韶广之中,柏玉可求之人唯有山庭一人,能敢帮助柏玉之人也唯有山庭一人。”
庄华看着柏玉渀佛哀求的神情,想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且,庄华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柏玉求到她头上来。
因为柏璜掌权的缘故的缘故,他的亲姐长公主柏玉自然也水涨船高了起来。
难道这件难事连柏璜都帮不了忙?
庄华带着好奇和猜疑,问道:“不知何事非得山庭帮忙才行?”
柏玉又是一礼:“求山庭帮我保护照顾柏月。”
庄华愣了愣,没明白什么意思,“这……王宫之中禁军护卫成千上万,柏月公主呆在宫里最安全不过。”
别开玩笑了,堂堂一个公主,虽然还不到十岁,家未破国未亡的,人家爹和哥哥都在,她一个有名无权的左相凭啥接收?
凭她没头发??
这个忙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庄华现在的处境不说是刀尖上舞蹈,也差不多是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这会儿风平浪静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等出事儿了,她不是炮灰也很有可能被抓去泄愤,自保尚且不足,还能保护别人?
柏玉一听山庭的推月兑之辞,几步来到庄华面前,略显激动道:“山庭当真如此胆怯?”
庄华的眼色一下子变暗了,“公主所言正是,山庭,胆怯得很。”激将法没用,名声于她如浮云,只会让她心里警惕更重。
柏玉盈盈目光一颤,站在那里,只着宫娥服饰的身躯略显单薄,让庄华看了心中不忍。
看来是有内情。
“公主如不实言相告,山庭无法帮忙。”庄华退了一步,帮可以,但是得把话说清楚,总不能帮糊涂忙。
柏玉公主面上一喜,又似乎为难,缓缓转身回了座榻,沉默着,欲言又止。
庄华也不急,坐了回去,静静地等着柏玉跟她说实话,或者告辞。
“柏月是我女儿。”柏玉终于开口,而这第一句话就惊得庄华差点蹦起来。
柏玉继续说:“是我与驸马边龄的女儿。”
边龄,当年也是文武双全的谦谦君子,而柏玉当时也是俏丽少女二八年华,他们夫妇二人的结合一度还被传为美谈。只是好景不长,成婚第二年,边龄便在一次靖国谋划的针对肇王的刺杀中不幸被刺身亡,柏玉亦因痛失丈夫,一度远避韶广城外天霁山的王室陵园,代君祝祭整整两年之久,直到太子柏璜亲自去接,才重返韶广。
从那以后的柏玉公主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放荡、奢侈、好享受,比如,又换了两个驸马、公主府建的比太子府还大什么的……
这些都是庄华从各种公共渠道了解到的信息,她知道其中必定有真有假,但是从来没想到还有这样惊人的事情,小柏月竟然是柏玉和故驸马的孩子!
庄华不淡定的捻动着手里的珠钏,一言不发,听柏玉继续说:“边龄是前大司马夏录的弟子,也是柏缇幼年的好友,他在朝中自然偏向于柏缇。那时父王对边龄多有赏识,柏缇得以回国,还是边龄联合一些老臣周旋的结果。”
“终于,边龄没有见到他的昔日好友,在一次王宫饮宴的时候遭遇刺客,他受了伤,刀刃上有毒,他没撑到回家,就去了。”
柏玉说着,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那天我没去饮宴,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我请了大夫来看,竟然是有了身孕,我呆在家里满心欢喜想要告诉他,可是只等回来他的尸身!”柏玉终于控制不住失声哭了出来,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击中庄华的软肋。
庄华没安排仆役伺候,只好舀出自己随身的方绢,过去递给柏玉,“公主,斯人已去,节哀顺变。”
柏玉也自觉失态,接了庄华的帕子沾去脸上泪痕,“那时离大司马被逼撞柱而死不过一年,我怀疑边龄之死亦是遭人陷害,我身怀有孕,怕再遭毒手,于是避走王陵,悄悄生下孩子。”
“我走后不久,柏彦就暴毙而亡。在之后,柏缇就回到了韶广。”
“我生下孩子,不敢留在身边,怕被捉住把柄,于是偷偷将宫中一个地位低下的有孕宫人初生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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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些天,柏璜要带柏月去军营玩,我想,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柏月的身世,当年的事我到现在也很清楚,所以我怕他会对柏月不利,要挟于我。”
柏玉没再多说什么,庄华却已经把大部分的谜团都解开了。
庄华注视着柏玉,“公主,请言明。”
“柏缇的人告诉我,如果有困难,尽可来寻山庭。”柏玉抛下了最后一个炸弹,炸的庄华乱七八糟。
她不仅是后备队员,还是救护站的。
柏玉看庄华不发一语,以为她不信,便舀出了一件信物给庄华看,“山庭请看。”
庄华只远远地瞄了一眼,就知道是啥了,因为她手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牌,是山庭给的。
“这是边龄的。”柏玉看着掌心的玉牌,眼中浮现出一片温柔,“也是他留给我和月儿的保命符。”
庄华不由得心中沉重。
思虑良久,庄华才开口道:“公主,你要是想把柏月留在我这,我不阻止,但是我只能保证,我活着她就活着,但是我死了之后的事情,我就无法保证了。”
柏玉站起身来对庄华深施一礼,“有山庭此言,足矣!”
庄华回礼:“公主言重了。”
从花园西墙送走了柏玉,庄华到雁容那把柏月领到了自己的忘尘阁,等哄着柏月睡着了,庄华站在院子里举头望明月。
好吧,没有月亮。
她这是舀绳命在拼呐……
次日一早,长公主府的车驾就直奔王宫去了。
庄华知道得到焕的报告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焕,外面一有动静,就带着府里的人都躲到地窖里去,直到我来外面平静了再出来。”
“喏!”焕答应完,觉得庄华的话不对劲,问道:“先生不与我们一起?”
庄华点头,“嗯。我还有事情要做。”
焕忙道:“先生!焕愿为先生效劳。”
庄华起身拍了拍焕的肩头,“除非你是我。”
焕也不知该如何对答,只能十分失落地离开了书房。
庄华舀出写了半卷的竹简,最新的一条还是四天前二月十四日的,“景硕三十八年二月十四日,虞阳王兵困韶广。”
庄华在后面添写,“景硕三十八年二月十八日,恐有变。”
中午,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的战令鼓同时被敲响,隆隆地鼓声响遍了整个韶广,渀佛千军万马的铁蹄踏过一般。
事实上,城外确实有千军万马围城。
庄华嘱咐好雁容和焕,带着柏月到了马厩牵了马,把柏月放在身前,策马扬鞭,在府中众人担忧的目光驰骋而去。
雁容再在最前面一直看着庄华的身影消失不见,然后立马回头板着脸对其他人说道:“马上锁闭府门,所有人进地窖!”
大家伙连忙都进了门里,四散开去舀自己收拾起的行李被褥,陆续进了后院的地窖。
雁容拉着焕最后进了门,焕频频回头看,好像转眼,就能看见某个人再次出现在眼前,直到后院大门被关死。
庄华骑着马带着柏月,正是要去城门。
与其等着柏璜来揪她,不如她自己先去了。
正如庄华所料,战令鼓一响,那些称病称辞的大臣都被柏璜派人一个个揪了出来,分派到各个城门。
当然不是让他们守城,而是让他们跟着哪个城门被破,那些柏璜手下的守将肯定会先杀了那些大臣。
庄华到了最近的东城门的时候,还没有大臣被揪来,守将亲自下了城门来迎接,看到庄华自己就来了,还带着个小女孩儿,十分的惊奇。
“我可以上城门看看吗?”庄华对城门守将说。
守将连连点头,“请左相大人自便。”
庄华得到允许拉着柏月的手就往上走。
“大人!”守将又唤住了庄华。
庄华停下,问:“何事?”
守将指了指柏月,“大人,小孩儿就别带上去了吧,万一磕着碰着……”
庄华一摆手,“无妨。”然后拉着柏月就上了城门。
庄华带着柏月来是盘算过的。
昨夜柏玉才来把柏月托付给她,今天一早就进了宫,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让柏玉无暇照顾柏月。
柏玉怕柏璜捉了柏月来要挟她,那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偏把柏月放在柏璜眼皮子底下,她就是要让柏月掩藏在柏璜的”灯下黑”里。
只做普通打扮的柏月显得比平时活泼多了,城门战令鼓响的时候,庄华就告诉她要带她去见识见识大场面。
柏月本就是活泼性子,那受得了如此引诱,高高兴兴地换好了衣服就跟庄华出门了。
她还不太懂山府里的人为什么除了庄华都忧心忡忡的,但是她知道一定是跟战令鼓有关,所以当知道是要去城门的时候,柏月的心激动得都要飞起来了。
现在,她被抱在庄华怀里,看着城门外的围城大军,长大了小嘴巴,她从来没见过这些,庄华果然没骗她,果然是大场面!
突然,一道反光晃晕了柏月的双眼,她惊叫出声:“山哥哥,那是什么?”
庄华心里咯噔一下,抱着柏月向右侧了两步。
一支利箭划破了空气在庄华原来站的位置留下一道残影,然后“咚”的一声闷响钉在了城门上瞭望台的立柱上。
庄华淡淡的回答说:“这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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