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浪说出“自寻死路”那样狠绝的话来,正心下惶惶无计的嵩阳县知县便问他:“何以见得?”
唐浪却反而问嵩阳县知县:“王仁则派来的一千精骑,便已经将小小的嵩阳城围得水泄不通了。小生只是想问一问知县大人,究竟是采取何种对策,来应付目前的这种围城的局面?”
嵩阳县知县沉声说:“这还用问!嵩阳县誓死不屈!郑军远来疲敝,利在速战!本县将组织嵩阳县的军民人等,坚壁清野,严密把守四门以及城墙,死死防守,他王仁则的兵将一个也别想进来。”
唐浪心里冷笑,表面上却说:“知县大人,带领军民人等誓死守城,也算是一条稳妥之道。但是,知县大人真的以为嵩阳军能够抵挡得了王仁则剽悍的骑兵的进攻吗?”
“这……”
“请问知县大人,嵩阳县有多少正规的受过军事训练的士兵?”
“不到五百。”
“也就是说,嵩阳县只有不到五百人的能战之士。其余武装人数虽多,但都是乌合之众,徒壮声势而已,一旦临敌,不堪一击。想必大人心里对此很明白。”
“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吧……”
嵩阳县知县心中迟疑,他显然知道嵩阳军兵少将寡,多年征战,将不是王仁则的一千精骑的对手。
唐浪察言观色,乃对嵩阳县知县说:“小生有一策,可立退敌兵!”
“哦!”
嵩阳县知县闻言大喜,忙问:“你有何良策?”
唐浪侃侃而谈,“据小生分析,王仁则之所以派遣一千精骑前来打嵩阳,目的无非就是为了百姓、钱粮。目下,李世民的大军兵屯黄河对岸,向着洛阳城虎视眈眈。王世充、王仁则叔侄日夜忧心的无非就是这一块心病。”
“不错。”嵩阳县知县点了点头说。
唐浪继续说:“王世充命令王仁则守卫洛阳城,但洛阳城只是一座孤城而已,其关键之处却是黄河天险的防守。一旦黄河防线失守,李世民便将率领唐军长驱直入,兵临洛阳城下,到时,洛阳危矣。”
“的确。黄河防线便是洛阳城的门户,可谓至关重要。”嵩阳县知县附和着说。
唐浪一笑,又说:“若想固守黄河防线,便需要一道可攻可守的工事。因此,王仁则最近一个劲地修筑黄河防御工事。但是,修筑黄河防御工事,需要大量的民夫。眼下,他手底下的民夫显然不够用的。他之所以派遣一千精骑袭扰嵩阳,也就是为了抓些民夫,抢些钱粮。”
嵩阳县知县边点头边说:“说的不错。”
“因此,知县大人只要从嵩阳县境内挑选出一万民夫,然后,再将钱粮封存起来,一并交给王仁则,好言抚慰,那么这王仁则派来的一千精骑自然便解围而去。”唐浪不紧不慢地说着。
嵩阳县知县听了唐浪的话,一愣,接着暴跳如雷,大声地说:“混帐!这是什么良策?!唐浪啊唐浪,亏你说得出口!你这是要将本县置身何地啊?如果按照你所说的去办,我这个父母官还不如回家去种红薯!不行不行!”
“哈哈哈……”
唐浪突然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旁边的王牢子看着唐浪的模样,默默地说了一句:“不知死活!”
而李捕头则早就已经双手举起了陌刀,大叫:“姓唐的,你敢戏弄知县大人?”
“慢着——”
嵩阳县知县再一次叫住了李捕头,沉声说:“此人倒是有些胆色!或许,他的胸中早就已经有了破敌之策。大敌当前,更要镇静如恒!”
听嵩阳县知县说出这样的话来,唐浪的心中也不由地一愣:他好像是已经看穿了我的内心一般。
“唐浪,你为何发笑?”
嵩阳县知县只是拿些话来引动唐浪。
唐浪这才昂然而立,大声说:“知县大人,不错,破敌之策,早就已经在小生胸中了。小生只是怕知县大人不会同意?”
“你且说来听听……”
唐浪说:“王仁则派来的这一千精骑,皆是百战之余,能征善战之辈,嵩阳军根本不是其敌手。这一千精骑来攻小小的嵩阳县城,兵骄将傲,他们如何将嵩阳军放在眼里。诚所谓骄兵必败,我看要破他们也不难……”
嵩阳县知县的眼睛里射出了热切的光,说:“该如何做?”
唐浪还是不紧不慢,“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派遣一支突击小队,杀入一千精骑之中,直攻其主将大营,斩了龙头,摧毁其指挥系统,这一千精骑立马变成乌合之众。到时,知县大人再挥动‘嵩阳军’出城猛攻,则一千精骑必然溃败。”
“突击小队!?”
嵩阳县知县心下迟疑:“嵩阳军中有可担当此任之人吗?”
唐浪继续说:“蛇无头不行!——这是斩首战术!”
“可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这非得是旷世奇才,才能办到的事情啊。你心目中可有人选?”
嵩阳县知县说着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显然知道嵩阳军中没有这号人物。
“给我一柄金刚马槊,三柄陌刀!唐浪等愿为前驱!”
“——你!?”
嵩阳县知县看了看身材消瘦灯浪,心中大是狐疑。
“不止是我!我早就已经为知县大人选出临阵突击之人了。”
“都是谁?”
“程咬金,张小虎,老军。加上我,四个人,四匹马。只是不知道知县大人能够信得过在下?”
嵩阳县知县大喜,“程咬金,世之虎将,以一当十。本县怎么就没有想到他正沉沦在嵩阳大狱中?哎呀……”说着,猛一拍大腿。
不过,这嵩阳县知县对其他三个人,却并没有什么信心。
“程咬金固然可堪重任,但是,那什么……张小虎,还有老军,他们又都是谁,干什么的?”嵩阳县知县问唐浪。
“知县大人,”唐浪说,“张小虎是神腿张的儿子,一身的家产绝学;老军,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是,他曾经跟随大隋皇帝参加过东征高丽的战事,战场经验丰富,可堪一用。还请知县大人详察。”
“哦?”
嵩阳县知县似是不信。
唐浪接着说:“知县大人对我没有信心,我能理解。我的战斗力假设只有一百的话,程咬金的战斗力起码有十万以上。因此,程咬金一旦冲锋陷阵,必将如入无人之境。——其实,这个突击小队,主要是以程咬金为前锋,我和张小虎为其左右护持,老军殿后。”
嵩阳县知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是已经被唐浪说动了,他对唐浪说:“好吧……那你让他们三个人都出来吧。”
“好。”
唐浪转身对着囚徒队里大声地喊:“程大哥,小虎兄弟,老军大哥,你们三个人都到前面来。”
“喊俺老程怎地?”
程咬金粗豪地大叫了一声,从囚犯队里走了出来,身上的手铐脚镣不停地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在他的后面,张小虎和老军也都走出了囚犯人群。
正午的阳光之下,囚犯们的面色都极为地惨白。
借助明亮的光线,唐浪这才看清了张小虎的相貌,——这张小虎虽然面色惨淡,但是,身形英俊挺拔,双眼暗藏精光,虽手铐脚镣加身,但是仍然掩盖不住一个秀武好少年的模样。
而那老军,虽然身材瘦弱,尖嘴猴腮,却也脚步稳健。
三个人都与唐浪站成了一排。
唐浪这才转身对嵩阳县知县大声地说:“就是他们三个人,加上我,一共四个人。”
“嗯。”嵩阳县知县点了点头。
“请知县大人去除了我们身上的手铐脚镣,给我们每一个人配备一匹骏马,给程咬金一柄金刚马槊,给张小虎、老军和我一柄老铁陌刀。——我们四个人将为知县大人以及嵩阳城的满城百姓出城一战!”
唐浪这番话说的极为慷慨激昂。
嵩阳县知县一边默默地点着头,一边沉吟不语。
半晌,嵩阳县知县又与站在他旁边的僚佐,窃窃私语了一番。
唐浪见嵩阳县知县望向自己的目光中,似乎有所疑虑,便大声地说:“我们四个人这一去,有可能战死沙场,但我们死而无怨;如若我们斩了贼将首级,安然全身而返,请大人赦免了我们四个人的罪孽,放我们出狱。”
嵩阳县知县迟疑着,“本县安知你们不会出城投敌?”
“知县大人听禀:程咬金不满王世充的为人奸诈,已经抛弃了王世充,选择追随李世民了;张小虎的父亲神腿张,惨死在王仁则的手下;老军之所以嵩阳监狱‘隐居’,其实是为了躲避王世充的拉丁抓夫;我更是与王世充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请问知县大人还认为我们四个会出城投敌吗?”
听唐浪这么一说,程咬金、张小虎倒是没什么,只有那个老军惊疑地看了一眼唐浪。不过,老军并没有当中揭穿他。
嵩阳县知县这才下定了决心一般,说:“好。那本县就让你们四个陷阵突击!——李捕头,你按照唐浪所说的要求,给他们备齐了战马、兵器。”
李捕头冷眼看了唐浪、张小虎、程咬金、老军四个人一眼,又对着嵩阳县知县拱手为礼:“大人,我嵩阳县又不是没有英雄,非得仰仗这四个囚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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