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慌了神,一时又无处可躲,只听见姑太太问道:“你不是弘儿身边的人吗?在这里做什么?附近这么些人又是干嘛的?”
武良支吾着答不出来,二太太看出端倪,率先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应宝弦吓白了脸色,喃喃道:“娘准要杀了我,这怎么办?”
陈子遥自知闯了祸,心下也有点惴惴的,只看着我不说话。我推了他一把,悄声道:“直接上去给二太太见礼,以世侄自称
他被我推到二太太面前,把二太太唬了一跳:“你是何人?”
陈子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世侄陈子遥,见过伯母
姑太太母子也走过来,我忙上前解释道:“陈公子特意备礼来给老太爷贺寿,因为是咱家的世交,所以不便和外人一样的待遇,二少爷才特意派人将陈公子领了进来我盯着二太太,咬重“世交”二字,提醒她应宝弦私会的不是外人。
二太太是何等精明角色,立刻就认清现状,知道决不能让姑太太怀疑宝弦的清白,忙接着我的话头道:“是子遥来了啊,怎么不到伯母处来坐坐?”
陈子遥道:“侄子来得不巧,世兄和世伯都在陪客,又听闻伯母饭毕休憩,不敢打扰,这才在园子里等候
宝弦在一旁垂头不语,到底被姑太太发现了,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宝弦?你不是在厨里吗?”
我陪笑道:“三小姐是我请来的。陈公子无人招待,虽然是自家亲朋,不当讲究这些,我想着咱家最是拘礼的,哪能亏待了陈公子呢。这才请了三小姐来安排
姑太太皱眉道:“谁家是未出阁的姑娘来待客的?”
我道:“姑太太此言差矣。如今大老爷一家不在,应家是二老爷一家做主。二老爷和二少爷都忙着,无暇照管内院的事情。二太太又在休息,三小姐挺身而出,一来是对二太太的孝心,二来也是顾及咱家的面子。陈少爷是何许人也,自然不能怠慢。三小姐是正经主子,出面招呼,一点也不为过
陈子遥机灵,闻言立刻补充道:“正是呢。我与三妹妹自小儿认识,正跟亲兄妹一般。三妹妹要强又会理事,祈顺城里谁不知道,应家有个了不得的管家小姐
这话夸得过了,姑太太看着宝弦,又惊又喜,携着她手道:“原以为弦儿只是个腼腆的闺秀,没想到还会管家呢,有姑母的风范!”她想了想,又皱眉道:“不过女孩子家,还是家务针黹是本分,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
“这话就不对了!”夏云轩沉默已久,此时竟突然来帮腔,“三妹妹此举,既是体谅舅母,又是维护家族颜面,实在是忠孝两全,让人佩服,佩服。女儿家能如此有出息有想法,最是难得
在场的人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却是强忍笑意,这呆子未免太夸张,看来是被我荼毒已深。抬头看去,正迎上夏云轩的目光,神色认真,刚才的一番见解,的确是出于真心。
两位太太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同时有了笑意,姑太太道:“轩儿说得不错,是我太拘泥了。弦儿是个有出息的
二太太也和颜悦色起来,亲自领了陈子遥去吃茶。姑太太听闻陈子遥是祈顺医药大户陈家的儿子,也殷勤起来,向他打听生意经。没想到陈子遥看上去吊儿郎当,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与姑太太相谈甚欢,之前的事也没人提起了。
陈子遥和两位太太走远后,我郑重地向夏云轩道了个谢,夏云轩赶紧躲开了,连连道:“我说句实话而已,不是帮你的忙,你谢什么红着脸就走了。
应宝弦突然往地上一坐,把我吓了一跳:“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抚着胸口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她抓住我的手道:“袁姑娘,你可真厉害!我叫你锦心好不好?锦心,你要教教我,怎么能那么会说话!”
我失笑道:“三小姐过奖了,说书人的本事而已
宝弦郑重地摇头道:“才没过奖,这是真本事!哪像我,只是占了个小姐的身子,把我扔出门去,还不一定活不活得成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肯定我呢。我听得高兴,哄她道:“宝弦这么可爱,谁舍得丢了你?地上凉,快点起来!”我搀她站起,又取了帕子为她掸掉身上的灰。
宝弦忽然抓住我手道:“天!你怎么也用这家的!千万别跟我娘她们说!”
我听得奇怪:“什么东西?哪家的?”
宝弦从衣内掏出一块丝帕,递到我面前道:“你看你的手帕,不是和我的一样吗
我接过来仔细比对,雪白的绸子上,绣着几枝殷红的梅花。绣工图样,的确一模一样。这块手绢不是我的,是刚刚落脚时,蓝水心借给我拭泪的,不过后来一直忘了还她。蓝水心的手帕,怎么会和应宝弦一样呢?
宝弦不知我一番计较,自顾自地说:“我娘说,针黹女红最是要紧,平时都不许丫鬟们做我的东西,让我自己动手。我哪里会捻针呢,姑母要看我的针线,我只好托了人去外边买来手帕荷包等物事她颇为自得地笑道:“为了不让人认出来,我打听了好久,找了一家店面极隐秘,信用又好的绣坊,买了这手帕。你别看针脚寻常,这一块帕子,要我十两银子呢!”
蓝水心卖艺维生,家境清贫,为什么用得起这么贵的手帕?
宝弦又叮嘱我道:“你千万别说出去,这手帕也别让人看见了,不然我买针线的事情就要暴露了!”
我胡乱点点头,心乱如麻,蓝水心到底瞒了我什么?一个年轻女孩子,要用什么方法得到这么多钱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我却十分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她。若是她早就失了清白,想嫁进应家就门都没有。我若助她嫁给应弘,对应弘是否负责任呢,蓝水心真是个单纯的好女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