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卫长嬴传出孕讯,亲友都已经过来探望了一回——如今又传出身体不好了,各家当然也不能落下——沈舒景动作最快,在当天晚上就带着季伊人回来了。
亲侄女跟义女,卫长嬴自然不会隐瞒,得知真相,沈舒景也是颇为无语,难得的责备堂妹:“你起了疑心怎么不来找我?我当时正跟刘家那几位夫人说着话,那不是当场就给你讨个公道了?!”
沈舒颜羞愧得头都不敢抬,嗫喏着道:“当时……当时觉得……就是……想回家来。其他都没想到。”
“看来四小姐到底是更亲咱们夫人的。”黄氏心里叹着气圆场。
沈舒景说的没错,这件事情论起来是刘家没道理,沈舒颜哭诉的人要是沈舒景,那沈舒景肯定是要刘家给个交代——这事真的一点心虚都不需要,卫善始跟没跟刘家女孩子正式定下来,这个是沈藏锋夫妇当初再三确认过的问题——沈藏锋夫妇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疏忽过去呢?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他们疏忽了,那是在凤州,宋老夫人还能不提点?
何况卫长绪跟苏氏又没发疯,无论刘家还是沈家,那都是跟卫家一样名列海内六阀的门第。他们物色的还是本宗嫡女!这等金贵的女孩子,后妃娘娘都不屑做的,身份一点不比卫善始低,同时说两家,亏待了谁家女孩子,那都是结仇的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卫善始可是他们的亲儿子!
所以事情的经过,那边早就在私下说明了:因为当时卫善始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做长辈的自然要替他相看起来。然后是他的继祖母,小刘氏提了一句“刘家有几个女孩子虽然因为一直养在东胡,声名不显,但还是很不错的”,因此卫长绪跟苏氏就想请小刘氏给访一访……看有没有跟卫善始合适的。
这还在访、还没把话点透呢,卫长嬴求了裴氏出面暗示——沈家刘家门第仿佛,但沈舒颜的名声可是甩刘家的小姐们几条街了,卫家当然选择沈舒颜。
所以刘家那位小姐说什么沈舒颜抢了刘家小姐的未婚夫,那根本就是没影的事情!
真不知道那几个女孩子是胆大包天呢还是吃定了沈舒颜的不智?
沈舒颜这么一跑回来,显得毫无城府又不懂事——错过了当场讨公道的机会,这个亏只能暗暗吃下去了!
如今还要连累卫长嬴装病。
沈舒景想想就觉得憋屈,不过看沈舒颜已经知道错了,也硬不起心来继续说她,叹着气道:“是刘家哪几位小姐?你把名字告诉我,纵然错过跟她们家长辈理论的机会,回头遇见了,我私下里好好说她们一番!”
沈舒颜摆弄着衣角,小声道:“大姐姐,这事儿叫我自己来办好不好?”
沈舒景看向卫长嬴,卫长嬴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小孩子穿的衣服,闻言道:“她刚才也是这么跟我讲的,说是她自己办砸了的事情,要自己讨个公道回来,我应了。”
卫长嬴既然答应了,沈舒景也想再给堂妹一次机会,只提醒道:“这几个女孩子胆子既大,这无中生有的本事也不小,你可小心点,别再叫人把你给坑了!”
沈舒颜乖巧的应了。
卫长嬴夸奖了几句季伊人识大体,打发她跟沈舒颜下去,留了沈舒景说话。
“婶母,这刘家是什么意思?”堂妹不在面前了,沈舒景不免要跟卫长嬴说点深入的话题,她蹙着眉头,道,“明明就是没影的事情!她们家女孩子这么做,就不怕颜儿万一不是跑回来找您,而是跑去后堂寻我做主,闹得她们刘家下不了台吗?这样一毁可是他们一族女孩子的名声!”
卫长嬴把针线放下,叫人拿下去,笑着道:“你忘记刘家现在有个什么人回去了?刘家女孩子做事不智岂是没有原因的吗?这次被坑了的哪里只有咱们家颜儿一个,我看刘家那几个女孩子才是人家主要想害的人选呢!颜儿不过是运气不好被人利用了一把——这么看的话,刘家有些人倒是应该感谢颜儿的不智,否则颜儿真的跑去找了你做主,刘家可就惨了!”
沈舒景怔道:“您是说……?”
“刘家从前的十一小姐,你该喊十一姨母的那一位,不久前被刘若沃接回去住了。”卫长嬴淡淡的道,“刘若沃如今在族里的地位,只在刘实离之下,我在想这是不是这样的地位他们姐弟还是不满足,这就不安分了?”
“十一姨母……”沈舒景微微蹙眉,她比刘若耶只小五六岁,这个堂姨母在帝都闺秀中出类拔萃时,她已经记事了,自然不陌生。
不过受母亲刘若仪影响,沈舒景同情十姨母刘若玉,对刘若耶自然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平常都不爱去打听刘若耶——但即使如此,从长辈们私下的讨论里听着,也知道这个十一姨母固然容貌艳丽,却是个诡计多端的人物。
但照沈舒景看来,这十一姨母品行不好,后来因为卫长娟之事也遭受了报应,堂堂大家闺秀,竟被前魏的衡王申寻玩弄了好几年,后来申寻被杀,她才侥幸月兑身……又因为局势,才离虎口又陷狼窝,从衡地到帝都这几年,她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没有忠心侍卫的保护,没有家族的救助,经历可想而知——还有异母嫡姐刘若玉心心念念的报仇、如影随形的纠缠……
所以正常人想来,刘若耶好容易回到帝都,得到胞弟的庇护,那肯定是小心翼翼做人,再也不敢折腾了嘛?
沈舒景惊讶的问:“难道今儿这事是我那十一姨母做的?”
“刘家这些年来都风平浪静的,她回来后女孩子就这么大胆,说跟她没关系……反正我是觉得很像她当年的手笔。”卫长嬴淡笑着道,“不管怎么样,明后日你姑母姨母她们来了,我想请她们约刘实离的继妻见个面,提醒她去留意下吧。颜儿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吃这个亏?”
沈舒景问:“要我去搭把手吗?”
卫长嬴笑道:“你要有空,去一下也好。当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使你不在场,但总是你府里发生的。事后问下人,也比其他人清楚。说起来刘实离这继妻,我都还没见过。”
大约是她说了最后这一句,次日刘希寻的续弦倒也登门来探望她了。
刘希寻的发妻宋西月是卫长嬴的姑表妹,所以两家算是亲戚。作为继室,元配的亲戚也得替元配走动。只不过这位顾夫人跟卫长嬴一样,都是近来才抵达帝都的,忙着安顿,还没来得及上门拜访过——这次倒好,探病拜访跑一次就齐了。
这位顾夫人是帝都顾氏之女,她是顾弋然的堂妹,媒就是顾弋然做的。
其实前一天宁王府请客这顾夫人也在——刘家那几位小姐,还是以她为首的几位刘家妇带去宁王府的。
这日过来顾夫人嘘寒问暖的看不出来异常,不像是对刘家小姐们私下里找沈舒颜麻烦知道的样子。
卫长嬴因为沈舒景昨晚被打发回宁王府去了,现在只好亲自跟她说这事——顾夫人果然非常的惊讶,连连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黄氏就有点不高兴了,道:“顾夫人您这话说的,咱们夫人一来是几位小姐的长辈,二来见都没见过您家那几位小姐,至于亲自编排她们吗?”
顾夫人赶忙赔礼道:“姑姑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向卫长嬴道,“卫表姐您听我说,是这么回事:您知道我是几年前才嫁给夫君的,那时候铿儿还小,那是宋姐姐唯一留下来的骨血,是夫君的嫡长子,我怎么能不好好抚养他呢?那会我是忙得连夫君都不太顾得上——后来自己又生了个女儿……老实说,家里十来岁的女孩子,我真的还不太熟悉。”
卫长嬴颔首道:“咱们这种人家,家大业大的,自己家里下人就熙熙攘攘了。就是住对门,是亲戚,没点特别关系,谁会总是去打探呢?”
“您说的是。”顾夫人苦笑着道,“这不,前两日接到宁王后的帖子,族里的妯娌来跟我讲,说她们膝下的女孩子到了年岁,该带出去见见世面了——您说这理由我怎么推辞呢?尤其宁王后的好名声,那是没出阁时,咱们就都知道的。所以我就带上了,但说是我带上,其实就是跟我同路出入。回去的时候,她们同我打个招呼上了自己马车——我是真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卫长嬴看着她,道:“那您可得小心点——您别怪我交浅言深,实离是我表妹夫,顾子阳说起来跟我夫君也是少年时的交情,咱们也不算外人,我就跟您说实话了:我其实没病,不过是颜儿她误信了您家小姐的话,以为卫善始本来向刘家提过亲,后来又看中了她,就悔了刘家的……”
她抬手止住顾夫人的话,道,“颜儿承受不住,哭着跑回来向我问个明白。你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道理是站她这边的,但这也显得颜儿太没用了,所以我装病给她圆场——但要这孩子不是委屈得过了头犯了糊涂,其实她应该先去后堂找她大姐姐告辞下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顾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恼恨,重重点头:“多谢表姐您提点!我回去后,这就把人喊齐全了问个明白——如今您既然已经给府上四小姐圆场了,这事儿明面上怕是不好说什么,不然就白费了您这番苦心——但私下里,我一定给您个交代!”
卫长嬴颔首道:“那么,我等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