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告诉柳容?”刘若玉离开时,刘若耶忽然道,“就算你把仇皇后哄得团团转,但柳容那儿你也能敷衍住?”
刘若玉回头朝她一笑:“你以为我是怎么得到皇后信任的?我正在帮皇后筹划着弑君夺储!”
刘若耶一瞬间哑然。
如果刘若玉做的事情传了出去,那比刘若耶亮出身份当众杀了郑翠叶还要命——东胡刘氏就算不族没,还能不能保住阀阅的地位都难说!闻伢子再忌惮士族,涉及到他身家性命了,他还能不拼命?
族里其他人,刘若耶可以无视,但刘若沃呢?
刘若沃膝下的两个年幼的儿子呢?
刘若耶抽了口冷气:“那你一定要小心点!绝对不要拖累了刘家!”
“这就看你的了。”刘若玉似笑非笑的道,“你好好想想怎么招供,才对我正筹划的最有利。雍帝精明,满朝文武也不是傻子,草莽之中从来都不乏良材美玉——好在他们如今都在西南,柳容又可算是皇后看着长大的,正常来说他不会怀疑皇后——我也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而已!一旦雍帝归来,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我的身份能不被查个清楚?”
刘若耶惨笑着道:“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要我拿自己的命给你铺路?”
“你不铺,那就让刘若沃父子陪我上路!”刘若玉淡淡一笑,“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嫡姐,我受他之命化名潜入宫闱,辅佐皇后、大皇子夺储——尔后大皇子登基会尊他为帝师,你看这番说辞如何?”
“你谋逆的事情被揭发出来,难道仅仅是若沃父子遭殃?!整个东胡刘氏都不会有好下场——那些可都是咱们的骨血族人!”刘若耶激烈的低喊道!
刘若玉冷静道:“那又怎么样?当年我母亲被父亲和你娘那个贱.妇合谋害死,族里心知肚明的人难道没有?他们管过吗?后来你娘那个贱.妇过了门,对我百般虐待,除了受过我母亲救命之恩的七姐外,谁理过我死活?!如今七姐已故,就算还在,她也是沈家人了。刘家谋反碍不着她!东胡刘氏就算死绝了,你以为我会在意?”
刘若耶怒道:“怎么说也生你养你一场——”
“也欺我害我一世!”刘若玉漠然的道,“早就扯平了!我不会主动对整个东胡刘氏下手,但也别想我帮他们什么!除非我自己能够得到更大的好处!”
“……我最多给刘家撇清关系,或者你们要对付什么人,替你们污蔑一把。”良久之后,刘若耶幽幽的道,“再多我也不可能做到了。你知道周氏她不喜欢我,这段日子我住着偏僻的庄子上,消息不通,哪里晓得什么局势?你说的那么大的事情,我这两眼一抹黑的如何帮忙?你这是强人所难。”
刘若玉冷冰冰的道:“这些我不管,反正对我来说,成功了我跟着皇后、大皇子享富贵;失败了我有整个东胡刘氏陪葬!横竖不亏!”
“你……!”
“其实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比较大。”刘若玉忽然轻快的笑了一下,眼中却无笑意,“你说我强人所难,但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你做不到?在这种阴谋诡计上,我对你可是信心十足!”
她说完这话,掸了掸衣襟,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上到上面,刘若玉已成了仇宝娘——她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围上来奉承的永巷宫人,心里想的却是:“我以后再也不会是刘若玉了吧?”
为了提醒自己复仇而起的名字,大约就要这么用一辈子了。
不过两三日,刘若耶的口供就传了出来——
“她说她是戎人的探子?!”沈府,后院,卫长嬴抱着女儿沈舒媺轻拍着,微微蹙眉,“戎人还想让她冒充刘若耶?”
下首怜菊颔首:“坊间都这么说:这刘叶本是乡间民女,戎人进犯时曾被掳入军中侮辱。中间她遇见过东胡刘氏被掳的下人,那下人据说曾伺候过已故的刘家十一小姐。因为这刘叶跟刘家十一小姐容貌有几分相似,而刘家十一小姐没了的消息又很突然,戎人知道后,就令那下人教她,企图让她冒充刘家十一小姐,潜回刘家!”
卫长嬴道:“这话荒谬,刘家十一小姐是否还在人间,刘家人还能不清楚?”
“因为刘家长辈都已过世,最能确认刘家十一小姐身份的,就是如今的靖国公,而当时靖国公还年幼。”怜菊道,“再加上靖国公一直都很思念亲人,哪怕知道刘叶不是自己亲姐姐,也未必忍心责怪她什么,没准还会照顾她些、当个念想……反正对戎人来说,这两个人也没什么打紧的。”
“那之前都说靖国公送这刘叶到庄子上……”卫长嬴轻声问,“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怜菊道:“那也是找了容貌跟靖国公仿佛的人假扮的,就是为了哄那庄子上的人,也把她当刘家十一小姐归来呢!目的就是以刘家的名义,挑起士族与新贵之间的仇怨,如此朝中内斗,他们自然可以觑到得利的机会!”
卫长嬴叹道:“北戎这班贼子!真是诡计多端!”
她又问,“那么这刘叶被拘入永巷后,为什么还那么向着戎人,迟迟不肯招供?”
“那是因为她的家人落在戎人手里。”怜菊道,“柳将军知道后,派人打听,得知她家人都已经死了,戎人说她听话就会好好待她家人,那都是哄她而已!既然如此,她自然不肯再撑下去!”
“唉!这两年就是多事。”卫长嬴模着女儿光洁的面颊,道,“那她之前指责我谋害了郑小姐的事,也是信口胡说了?”
“可不是?”怜菊撇着嘴角道,“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想起,竟攀扯到夫人身上了!那郑小姐算个什么东西,也就能在庶民跟前摆一摆千金小姐的架子罢了!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跟前,她连厨房里的粗使丫鬟的气度都不见得有呢!也敢觊觎咱们阀主——可笑她再觊觎,又岂能让阀主看她一眼?还夫人害她——她也配?!”
卫长嬴笑了笑:“人都死了,就不要议论了,徒然失了咱们家的气度。”
怜菊忙应道:“是!”
“这人既然说了实话,那么这件事情就跟咱们家没什么关系了。”卫长嬴颔首道,“这样很好,舒明马上就要到了,他是行辈里的长兄,他的终身大事本来就被拖延了……如今这亲事怎么也得好好办,没有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分心,咱们家也能好好的热闹一番!”
“大公子明儿个就到了呢!”怜菊知道沈舒明得罪过卫长嬴母子,所以不敢夸奖沈舒明其他,只说,“夫人给大公子选的大少夫人才貌俱全又门当户对,大公子来了之后怕是不知道该怎么谢夫人才好。”
卫长嬴淡笑着道:“他们往后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今年沈家其实怎么样都热闹,不但沈舒明要赶来成亲,沈舒颜跟季伊人都要出阁。一年三件喜事,虽然说日子有远有近,但按照名门望族的要求来操办的话,下人们这一年都不要想休憩了。
因为之前的厉疫,造成西凉士卒死伤惨重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沈家在抚恤上耗费极大。如今这三件喜事同一年办,账目上一下子就吃紧起来。
好在沈舒景当了宁王府的家,表示沈舒颜跟季伊人嫁妆里压箱底的物件,她负责一半。
卫长嬴听了这话也很心动——季伊人倒还算好弄,她娘家跟夫家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用不着太讲究;沈舒颜的婚事可是典型的名门嫁名门,凤州卫氏还是这两年都没有受过兵燹之苦的名门,元气满满,这陪嫁若差了,沈舒颜的脸面可撑不起来。
何况沈舒景拿出来的东西也不是之前沈家给她陪嫁的,而是莫彬蔚那儿的——身为天下闻名的骁将,莫彬蔚连上面的赏赐都拿到手软,更何况自己身先士卒时捞取的好处?
用沈舒景的话来说:“库房里全是满的,小半是赏赐,大半是夫君征战所得。反正宁王府上头没长辈需要孝敬、中间没妯娌大小姑子要照顾,我与夫君还在盛年,底下点点才多大?用得着那么多好东西吗?不给自家妹妹陪嫁,还能给谁?”
卫长嬴道:“既然是好东西,我肯定不跟你客气。不过给就算了,折算成银子,卖给家里吧。到底是彬蔚拿命换来的,怎么好白拿?”
沈舒景笑着道:“婶母您可别担心,您知道夫君他除了打仗以外也没什么会的。这库房还是我过门后给他整理出来,才晓得有多少好东西呢!夫君之前离都时就问过弟弟妹妹们的婚事,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从咱们库里拿,横竖点点有爵位有封地,犯不着留多少产业给他!”
既然莫彬蔚也这么说了,沈舒景又坚持疼妹妹们,卫长嬴也就依了她——两个女孩子压箱底的东西上面,另一半却也没要卫长嬴出,是宋在水给补上了。
“哟!我就说之前颜儿跟伊人帮了看了那么多天家,她们出阁你万不能小气,不想还真大方了?”卫长嬴看着堂下一溜儿的三尺来高珊瑚树、五尺见方的翡翠盆、半丈高的无暇羊脂玉摆件等物失笑,“这是托宋家弄来的吧?”
宋在水捧着茶碗,笑骂道:“说话这么酸溜溜的,难道嫌我没给你带好东西?”
“连盒子糕点都没给我带,还不许我说几句酸溜溜的话?”卫长嬴打趣道,“你跟景儿如今是大方了,一人出一半,她们压箱底全有了着落,我竟只要收拾点寻常之物。”
“那是因为她们招人疼。”宋在水道,“你以为我们是看你面子吗?”
卫长嬴笑着道:“我管你是不是看我面子呢?反正如今我是她们长辈,我就当你们全是看我面子好了。”
“你们看看,这么厚的脸皮!”宋在水指着她,向左右叹息。
只是她们表姐妹身份相齐,彼此又亲厚,说说笑笑也无所谓,其他人可不敢附和这话,都不敢作声。
宋在水也觉得这玩笑话不宜拉人赞同,忙换了话题:“这两日,芯淼才好,就被顾家请去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