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夙云汐与莘乐为了在白奕泽身旁争得一席之位,两人虽没有斗得你死我活,却也势同水火,见面眼红,只可惜到头来谁也没捞着什么好处。不,确切说来是夙云汐更惨烈一些。
莘乐虽仍不得白奕泽欢心,却还是风光体面、众星捧月的。而夙云汐,师父陨落,丹田尽毁,逐出外门……说是用云端跌落泥潭也不为过。
话本里有句话说得不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能想到曾经总被压了一头的莘乐成了如今的大师姐,而曾经大师姐竟然修为倒退,成了一名默默无闻的练气弟子呢?
莘乐穿过人群,步履轻盈地走到夙云汐与孙皓睿身旁。
“孙师弟,不可无理
声如黄莺出谷。
“夙师姐如今虽落魄了,但到底曾是我们的师姐,如今当着众多师弟师妹的面,怎好叫她难堪?”
一番维护同门的话,引了不少人向她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当然,审视夙云汐的目光也多了,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她,不时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孙皓睿得了提醒,瞬即笑了起来,讥讽道:“啊!是师弟的不是,方才贸然见了一个练气弟子,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不想竟是夙大师姐。三十年不见,大师姐变了不少,只怪师弟眼力差,竟没认出来
此话一出,人群中便传来了笑声,也是,一个修为低下的练气弟子竟被一个筑基修士称作大师姐,确是滑稽。
莘乐倒是没笑,反而不轻不重地呵斥孙皓睿几句,但那背后的用意怕且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显得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仁义善良,那么爱惜同门,反衬得夙云汐愈加落魄不堪,愈加粗鄙无理。
“夙师姐,许久不见,不知师姐近来可好?听闻低阶灵兽院事务繁重,师姐如今身子单薄,不知可应付得来?”
温柔的话语,关怀的眼神,若非伸知底细,只怕连夙云汐都以为自己与她之间交情匪浅了。
夙云汐微愠,但看快便看开了。
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在意这张老脸皮作甚!
她笑道:“谢莘师妹关心,拜师妹与孙师弟所赐,日子还过得不错
“哼!唤你一声大师姐,还真把自己当大师姐了,不要脸!”孙皓睿不忿地骂道。
夙云汐只当充耳未闻,左右今日丢脸是无可避免了,不若膈应一下对手,至于旁人如何作想,她却是无所谓。
“倒是莘师妹,听闻师妹与白师兄时常出双入对,想必两位已然合籍双修,结为道侣了罢?我久居外门,不知内门事,想来,还缺了向师妹道一声恭喜她上前一步,装作熟稔道,当是礼尚往来。
“你……”莘乐的脸色不自然地红了起来,拳头置于身侧时紧时松,好不容易才忍下来,眼眶却微红了。
“夙师姐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又何苦来挖苦我?”她略低着头,黯然神伤,翦瞳漾着水气,当真是我见犹怜。
当下,莘乐的仰慕者们便不乐意了,眼刀子伴随着难听的谩骂嗖嗖地往夙云汐飞来,最沉不住气的自然还是孙皓睿,已经摞起袖子嚷嚷着要教训夙云汐这个恶毒无理的女人,若不是被还清醒的人拉着,只怕已经得手了。
夙云汐实在无语,她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怎么就成了恶毒无理的女人了?一样是挖苦的话语,怎么莘乐说来是关爱同门,她夙云汐说来便成了以怨报德,良心当狗肺?再者,她一个练气二层的低阶修士能越阶害得了筑基修士?
她默默打量了那些为莘乐出头的人一番,除了孙皓睿是个熟面孔,其他的皆是不相识的男修,且以年少者居多,想是她遭逢大劫后才入门的。
孙皓睿便罢了,却不知这些素未谋面的人为何仅凭三言两语便给她盖上了一个恶毒的印章。
藏书阁二层乱成一团,直到执事长老出现方安静下来。
“藏书阁中不得喧哗!”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
不过刹那,阁中便鸦雀无声,漫骂的修士们不做声了,孙皓睿也安静下来,不敢造次。
然而此子却不死心,想趁机在长老面前抹黑夙云汐,只沉寂了片刻便又开了口。
他上前作揖,而后一手指着夙云汐道:“禀长老,此人不过练气修为,竟擅闯藏书阁二层,其心叵测,请长老缉拿!”
执事长老乜斜了夙云汐一眼,银白的胡子一吹,道:“夙云汐乃本长老特意指派,在此阁中整理秘籍的,如此,你们可还有异议?”
高阶修士的威压无声地释放着,孙皓睿不敢多说,只得悻悻然地退下。
围观的修士渐渐散去,方才的吵闹之处很快便只剩下莘乐与夙云汐二人,孙皓睿本欲留下,却也被支开,走之前狠狠地瞪了夙云汐一眼。
莘乐这会儿的神色凌厉了不少,倒不像先前那般装腔作势了,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夙云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夙云汐也不急着离开,不动声色得等着她的下文。
“夙云汐!事隔三十年,莫非你还不死心?”莘乐问道。
夙云汐笑:“你这话倒是奇怪,我如今这般模样,不死心又能如何呢?”
莘乐冷哼:“是么?”
她仰起头,睥睨着眼前的人。
“也对,一个丹田尽碎的废人还能做什么?不管你此番为何回来,你且记着,如今的大师姐是我,有资格站在白师兄身旁的也是我!你输了,三十年前便彻底输了!”
夙云汐还是笑,抱着书平静地站着,仿佛事不关己,甚至还颇为认同似地点了点头。
“不错,我是输了!不过……你也没赢
不管三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后,不管她们做了什么,都不曾入过白奕泽的心,在白奕泽眼里,她们不过是同门师妹,分量甚至还比不上他手中的一柄飞剑。
夙云汐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已经从那个深渊中走了出来,不若莘乐,似乎越陷越深。
她略带怜悯地看了对方一眼,并未多说,只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中的书,云淡风轻地拐向了下一个书架。
徒留莘乐还站在原处,握着双拳,一脸阴沉。
夙云汐别过莘乐后,心情很是愉悦。
练气“大战”筑基,居然还能立于不败之地,这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而且……
怪不得如今的话本里那么多斗白莲花的,着实是见过白莲花吃瘪郁卒之后,便觉神清气爽,焕然一新啊!
她噙着笑意,继续翻阅着秘籍,速度较之先前却是加快了不少。
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大半日。
三奇葩相关的记载还是没有找到,夙云汐有些失望,却不曾气馁,观天色不早,便打算暂且回去,明日再来。
但在这之前,她须得先拜别藏书阁二层那位执事长老,先前承蒙他相助,还未曾道谢。
夙云汐与那位执事长老不过以往时常在藏书阁碰面,其实并无交情,因而当他开口替她解困时,她惊讶了许久。
执事长老此时正坐在某个书架前打盹,闭着眼,脑袋时不时地点一下,银白色的胡子几乎垂至了地面,夙云汐唤了好几声方听他嗯了一声,睡眼惺忪地醒过来。
醒了也不耐烦,夙云汐的话才说了一半,便叫他打断,更皱着眉头挥手打发她。
“行了行了,不过是看在青逸与青晏面上的举手之劳罢了,秘籍看够了便回去吧!见着你便想起那些糟心事!”
夙云汐自讨了没趣,只好模模鼻子,尴尬地离开了藏书阁。
而此时,青梧山凌烟峰上。
莘乐独自坐在洞府前的庭院中,面前茶香袅袅,可她却没有品尝,只不时转动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眸色深暗,不知所想。
“师姐!”
孙皓睿御着飞剑而来,还未着地便唤道。
莘乐头也不回:“如何?”
“哼,那夙云汐运气倒好,莫尘前不久出关,将她接出了低阶灵兽院孙皓睿不屑道。
“莫尘?”莘乐捏紧了茶杯,沉吟,“倒是忘了他的存在……”
“可查到夙云汐现今去了何处?”
孙皓睿颔首:“查了,那女人如今便和莫尘一同处在凌华峰,挂了一个培植弟子的名头
“凌华峰?”
“不错。便是莫尘所属的山峰,向来无甚名气,门中知道的人都不多,峰上人也少,除去莫尘,便只有他那位元婴期的师父
莘乐侧目:“元婴期?难不成夙云汐还指望莫尘的师父能助她丹田重塑?”
孙皓睿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异想天开了吧!元婴老祖是何等身份,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又断了仙途的后辈费那么多心思!况且,一位连道号都不曾听过的元婴道君,只怕也没那等通天的本事
莘乐点点头,盯着手中的杯子看了片刻,却又道:“不管如何,你继续叫人盯着她
“诶!”
孙皓睿得了嘱咐,如来时一般,又御着飞剑而去。
庭院中又余下莘乐一人,依旧转动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眸色深暗,良久,姣好的面容上扬起了一抹狰狞的冷笑。
“夙云汐,三十年前我便说过,若你甘于一辈子窝在脏乱的灵兽院,便还能留住一条命,若你仍不死心,妄图与我相争,那么……”
葱白的指尖勾出了一丝灵力注入杯中,不过顷刻,那上等灵玉所雕的玉瓷杯便化作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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