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满怀心事的从软禁李重俊的房间里走出来,对门口突厥卫兵猥亵的目光置若罔闻,一心只有刚才听到的那个大胆的计策——她不知道自己是与李三郎相处久了,也传染上了疯病,还是长途奔波过于劳累,以至于判断力全失总之按照她的性格来说,绝不会做这种毫无准备,全凭运气的冒险之举,可是她竟然同意了
她长长出了口气,正在心里盘算该如何找辛克述说计划有变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冒出来,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拖到了一旁角落里!
“是我!是我!”色母宦官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连声说道,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绮罗这才将顶着他肚子的尖刀挪开,脸色严峻的看着他:“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好了在厨间见面吗?”“刀收好,大小姐!我身上没什么让你往下割的了”辛克贴着墙,小心的来回张望,警惕有人注意到他们:“刚才有探子回报,我在门口偷听到了,这下可出大事了!咱们出逃的计划恐怕得作调整”
“我也正想跟你说计划的事情。”绮罗疑惑的看着他:“咱们之中幸亏还有你能听懂突厥话却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呢?这么心急火燎的”“那探子是刚进敦城,恐怕跟咱们俩就是前后脚,他着急慌张的跑来见默啜可汗,说是在距离敦城不远的地方,抓到了汉人的将军!”
绮罗张大嘴,巨大的惊愕哽在喉咙上,半晌没喘过气来:“什、什么”
“那探子说的有鼻子有眼,连盔甲样式都描述的头头是道,我听了个大概,就算不是将军,却也是咱们军中高阶的军官才对。”辛克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过你放心,应该不会是独孤将军,他那样一板一眼的人,怎么可能违抗军令擅自离营,孤身一人跑到突厥人的地盘上的?再说了,凭他的身手,区区几个突厥前哨能奈他何?”
听他这么一说,绮罗觉得很有些道理,稍稍宽下心来。就算她担心哥哥可能会为她的安危,做出什么不够理智的事情,但是想想自己胆大妄为的违抗他,跟随辛克逃出军营,连句话都没有留下,倘若还能活着回去见到他,不知道他会有多么生气失望呢想到这,她就有点万念俱灰,有气无力地问道:“那被抓住的人是谁呢?”
“你问我,我去问谁呢?”辛克竖起眉毛,嗔怪的看着她:“再说了,现在更加想知道此人身份的,还当属默啜可汗无疑,你想想看,若是他又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人物,加上义兴郡王,岂不又多了个跟朝廷交涉的筹码?”“但是想要确定俘虏的身份,就必须要”绮罗突然醒悟,惊讶的看着他。
辛克摇摇头:“还以为你有多么聪明,不过也是个女子而已。你终于想到啦?咱们之前的计划,是必须要义兴郡王呆在他被囚禁的房间才可以,但是这样一来,默啜可汗一定会叫人将他送往前厅,去指认被俘之人的身份,他这么走来走去的,我们可如何设法营救呢?”
“而且万一突厥人抓来的,真是个重要人物,还不能够放着不管啊”事态紧急,绮罗也顾不上纠结宦官的不敬言辞,她咬着下唇,冥思苦想着。从他们站立的位置,能够看到一队卫兵正在穿过庭院,向着关押李重俊的房间走去,显然就是要带他去指认俘虏了辛克有些着急起来,这世上唯一能够牵动他的人就只有义兴郡王,如今眼看着他出逃无望,他便再也没办法淡定了:“你若没什么好办法,我就冲进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叫君王趁乱逃走好了!”
绮罗冷笑道:“这个办法若是有用,你以为我会吝惜你的性命?只不过就算有独孤将军那样的身手,也不可能在如此戒备森严的王庭中救人出去,一味蛮干只能害了郡王的性命”“那你说要怎么做?!难不成你就要做个哑巴奴隶,在这里伺候郡王一辈子?!”
“义兴郡王刚才已经改变了营救的计划。”她远远看着李重俊从房间里被带出来,又朝着龙阳堂的方向走去,微微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只能将那个计划再稍微做些调整,希望我们有老天的庇佑吧”“什么计谋?!”辛克心急的看着她,绮罗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色母宦官的眼睛越瞪越大,末了一脸恐惧的看着她:“真的假的?!这是郡王的意思?!”“是你那英明神武的郡王的意思。”绮罗厌烦地看着他:“但是现在要先去看看,默啜那老家伙到底抓了什么人,然后再根据情况改变咱们的计策了。”“反正当初决定来敦城营救郡王,我便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了”辛克一脸壮士断腕的悲壮,很快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傲慢又淡泊的表情:“走吧,先去看看热闹!”
两人来到龙阳堂,幸亏突厥王庭并非长安宫殿那般庄严戒备,可汗在王位上处理政务的时候,奴隶们还能够在外围走动,他们混进一群打扫的奴隶中,留心堂上发生的事情——只见默啜可汗依旧高高在上,阿史那雍钰并不在场,只有那些身材魁梧的将军环伺;义兴郡王四仰八叉的坐在旁边,依旧满脸推笑,一副欠打的样子,慢悠悠的喝着马女乃。
默啜可汗倒也不废话,冲着手下便高声道:“把人带上来,叫郡王认一认!”
卫士们很快便押着一个身披重甲的男子上堂来,他头上套着粗布袋子,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卫兵们拖着走,脚步蹒跚,很是狼狈。看那身高体格,完全不是哥哥的样子,绮罗很不厚道的松了口气,却又很快担心起来,因为她认出那身铠甲,乃是京畿道专供贵族子弟的精钢鳞甲,做工精巧、价值连城,不可能是一般军官或士兵能够穿戴的
默啜可汗站起身,背着手走到那被卫兵左右禁锢,不停挣扎的俘虏身边,脸上带着老猫戏弄耗子的笑容,转头看着李重俊,却见他丝毫没有惊慌的神情,还是一副公子哥的悠然自得,不由怒从心头起,狞笑着一把掀开蒙在俘虏头上的麻布袋,大声道:“义兴郡王,你来认认看,这位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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