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眉还是把那本册子留下了,却无欢一个人呆坐了好一会才终于伸手将册子翻开到中间某一页。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纸张泛黄,边角已经有了破损。然而字迹清晰娟秀,用词斟酌小心——顾清翎说,那大概是她此生里唯一辜负的人。
“你能想象一个十二岁就出走离家的小女孩混入军中,多少饿得吃不饱、冷得睡不着的日子,多少次生死关头险些就丢了一条命——有个人跟你说,回去吧,有我护着你,再也不要受苦了。”
却无欢想起了她说过的那些话,在他们不曾相识的岁月里,已经有人占据过她的心。骄傲坚忍如顾清翎,也曾是对别的谁动过心、用过情的人——谁不是呢?
他忽而阖上了那本册子,带着些忐忑而仓惶,这些有关清翎的过去,字字句句都让他不敢轻易触碰。他不能控制自己去想,如果她也曾爱过一个人,如同自己对月颜的心意,今后的路他们两应该用怎样的态度继续走下去?
他将册子收在了自己的衣衫里,裹了狐裘推门而去。
自到了锦城,顾清翎一直忙着指挥战事,却无欢已经有十几天没见到她一面。他一时兴起了,决定去镇北军大营里走一趟。
承影早两天就已经到达锦城,清点粮草军备的事繁琐又需小心谨慎,顾清翎对着那些账册好几天都理不出头绪来。加之前段时间镇北军与怀临交锋一直处于下风,士气低落又赶上暴风雪,营里一直弥漫着一股萧条的气氛,实在令人不快活。
“你他娘的到底是怎么训的兵?不过是打了两场败仗,一个个垂头丧气跟蔫了的白菜似的!拿这种士气去跟怀临打?”顾清翎说着,一把掀了军帐,“我才回离都多久?镇北军就给你训成这样了?少他妈给我找借口了!一会你去跟承影把军械发下去,怀临再攻过来,死了做鬼都要给我打一场胜仗!”
她把话说完,抬眼才见军帐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披着狐裘,手捧热茶,一副怡然悠哉地俯视着陈列出的军事布防图。
“你……”顾清翎诧异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却无欢,尴尬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承影掀了帐子进来,笑容满面,“爷来了好一会了,我到处去找将军也没找到。”
“你的病好了?”顾清翎瞪了承影一眼,若无其事地向却无欢走过去,“锦城这里不比离都,人蛇混杂,以后来营里让眉姐传话给我,我派人去接你过来。”
“不用麻烦了。从今天起,我就住这了。”却无欢搁了已经微凉的茶水,继续俯看着布防图,“我接到密报,怀临五日内就有一波大规模的攻势——”
他用手指划过锦城、潼关两点一线,“大军一分为二,同时进攻锦城、潼关。”
“来就来!老子还怕他们不成?”
却无欢抬眼,顾清翎忙介绍,“这是副将,刘大壮。”
“刘副将。”
刘大壮大笑起来,“别副将来副将去,我以前就是个杀猪的,这称呼听的我别扭。我没什么本事,就拿刀砍人还有两下子!听承影说你就是将军她男人,虽然我们将军就是个母老虎,也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却无欢抿唇笑得颇为玩味。
即使从来知道顾清翎不是规规矩矩大家小姐的样子,也没想到她在军营里说话做事跟男人也没什么区别。想一想她在离都里那般得体的言谈举止,他简直无法不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
顾清翎愤然推了刘大壮一把,“去!给我把马厩里的马都刷了!刷不完今晚不许吃饭——”
等刘大壮不以为然地走出军帐,却无欢才一脸凝重地问顾清翎,“这两天出过什么事没有?”
没等顾清翎回答,承影就抢先说道,“前天夜里将军中了毒,不让我们泄露一个字,所以至今也没去跟爷汇报——不过幸好爷之前曾将宫里的解毒丹交由安大夫,安大夫用药及时,已经没有大碍。”
顾清翎想来也觉得蹊跷后怕,“你说的对,镇北军里混进了怀临的人。安大夫说我中的是怀临特产的一种毒草,要是没有你给的那颗解毒丹,光凭锦城里的药材根本无用,我必死无疑。”
“可既然你没死,也没走漏半点风声,他们肯定也就知道我们有了防备,应该会收敛三分。”却无欢沉思了一会,忽而对承影吩咐,“你将军这两天恐怕让人盯得很紧,你去帮我把镇北军重新部署一下。”
“为什么?”顾清翎满脸疑惑且当下就拒绝,“镇北军怎么部署我已经有了打算。”
“顾将军……”却无欢拿指敲了敲桌面,意味深长,“如果你也有怀临进攻的计策密报,我就听从你的部署如何?”
“你有?”顾清翎觉得不可能,这等机密她就是派遣了不少内应混入怀临军内都打探不到,何况才来锦城数天的却无欢?
却无欢微微一笑。
顾清翎知道他这种笑容的意思,简直有些不能置信,“你真有?谁传信给你的?”
“一个朋友,一个在怀临位高权重的朋友。”却无欢打了个眼色给承影,承影会意,走出军帐外四下戒备。
却无欢从袖子里掏出了密信,展开在顾清翎面前,“这封信只详细说明了怀临将如何进攻潼关,到时候我会带着承影去潼关部署,如无意外,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锦城有你在,相信不会有危险。”
“那你自己小心,既然有人能给我下毒,也不排除有人会对你不利。”顾清翎凑上去,小声说道,“更何况离都近来不少异动,却无封已经将圣上软禁在寝殿,离都内已经到处都是他的眼线。你这步棋走的太险,真有把握?”
却无欢淡淡一笑,“我有分寸。”
知道他一向如此,顾清翎也就不再追问他的想法。她在帐内的炭炉前坐下,月兑了牛皮手套长呼了一口气,“好在棉衣都送来了,不然过两天还有一场风雪,将士们就难挨了。等这场仗打赢了,我要去找眉姐要几坛好酒来慰劳他们——他们总惦记眉姐那些好酒,一个个恨不能卖身去客栈做个店小二每天讨点酒喝。”
却无欢继续淡笑,“是……眉姐的好酒,我是见识过的。”
顾清翎垂了倒映火星的眸子,“眉姐是不是你的人?”
却无欢眼底的笑意一滞,没有否认。
“我以前就很怀疑,有那样的身手见识,怎么会甘心来我镇北军麾下做一个小兵?本怀疑他是不是怀临的奸细刻意接近我,谁料到他为救我而死,我责怪自己小人之心,一直对眉姐真心相待。”顾清翎转过头来,撑起下巴歪着头看他,“只是自从在离都里见识了你处事的手段,我也不得不对眉姐产生怀疑。那天她一眼认出你的时候,我就是再笨也能猜到一二了。”
却无欢不动声色,而那本册子还被藏在他怀里。
“曾经把天下人天下事都当成棋子掌控在手的三殿下,离皇位只一步之遥,真肯为月颜的一句话全盘放弃——”顾清翎叹了一声,不知是在笑什么,“如果沉王没有叛乱,月颜没死,那么现在爷就该是翻手云负手雨,我也只能小心依附,兢兢业业地卖命。”
“世事从没有如果。”
“然而世事,说不准早就定下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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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想小标题都能死一堆脑细胞ORZ。
2013年最后一天,希望你们与我一样,都相信会有那么一个人,同床共枕,恩爱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