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客官里边儿请！”掌柜连忙放下手中的账簿，迎了上来。
雪镇是个边陲小镇，天气恶劣，外人极少。这客栈自然也是少有人住，连小二都是他一人兼任。掌柜见这两人气势不凡，又穿着珍贵的狐裘，自然是喜上眉梢。
“两位想吃些什么？”掌柜的眉开眼笑，道：“我这里的厨子做的饭菜在这雪镇中可是一等一的。”
“随便上些吧。”其中一男子挥手道。
“好嘞，您二位先喝杯酒，暖暖身子。饭菜马上就到。”掌柜的拿了壶酒过来，放在桌上，快步朝厨房走去。
“你已经看了我一路，还没看够吗？”蓝衣男子眉头微蹙，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黑衣男子。
“还是红色适合你。”黑衣男子依旧紧盯着蓝衣男子，直到蓝衣男子忍不住发火的时候，这才收回视线，倒了杯酒，郑重其事的评价。
“……”蓝衣男子嘴角一抽，有些懊恼的瞪了眼面前神情自若的男人。
这两人，自然就是乔装打扮后的云陌和独孤夜。云陌身份特殊，那雌雄莫辩的绝美容颜太过扎眼。若是被天灭等人知道她和独孤夜一起前往天山，必定会惹来猜忌。便乔装打扮，戴了张人皮面具。
她身材本就欣长，比之一般男子都高，只是却依旧矮了独孤夜半头。但，扮作男子，她却是轻车熟路。这么多年来，除了本就知道她身份的人外，还没有人能够识破她的身份。
那日，两人在城外碰头，他就一直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却不想今日竟得到了这样一个评价。
她嗜穿红衣，不过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颜色，便是刺目的血腥。她只是想要提醒自己大仇未报。
“原来，你面具下的脸，长得这般模样。还真是令人失望！”云陌嘴角一勾，看到独孤夜持着酒杯的手指一顿，笑得得意。
“哦？原来云弟对为兄的长相存着期待！愚兄真是不该啊。早知如此，就找张英俊点儿的人皮面具了。”独孤夜抬眼看了眼云陌，一口饮尽杯中酒，凑到云陌耳边呢喃着。
“你做什么？”云陌一惊，从未有人与她如此接近。突然涌入鼻端的男子气息混杂着酒的甘醇，扰乱了她的思维。云陌近乎慌乱的将独孤夜推开。
“哈哈哈哈……”一声朗笑震动着云陌的耳膜，似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搅乱了一池春水。
“咳……”慌乱间，云陌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企图掩饰心中的慌乱，却被**的酒水呛了喉，一阵剧烈的咳嗽，面具下的脸涨的通红。
一只大手覆上她的背脊，云陌身子一僵，直觉得想要推开。
“慢点儿。”大手轻拍着她的背脊，为她捋顺呼吸。云陌僵直着身子，连咳嗽都忘了。
“两位客官，饭菜来了。”一声高呼，打断了萦绕在两人身边莫名的气氛，云陌连忙推开独孤夜，坐直身子。
掌柜丝毫没有发觉两人间的异样，笑道：“两位客官，这些都是我们这儿的特产，别的地方绝对吃不到的。”
“掌柜的，这里距离天山还有多远？”独孤夜看了眼低头吃着饭菜的云陌，抬头问道。
“两位客官，你们不是想去天山吧？”掌柜吃了一惊，连忙劝道：“两位客官，天山地势险要、天气恶劣，万万去不得啊！”
“我们自有分寸，你只管回答就是。”独孤夜挥手阻断掌柜的劝阻，坚定道。
“哎……”见独孤夜如此坚决，掌柜张了张口，只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劝，道：“雪镇虽是天山脚下的一座小镇，但是距离天山却还有数十里。”
“有人去过天山吗？”云陌忽然抬起头，看着掌柜，问道。
“哎……”掌柜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悲伤，道：“我那儿子，就是听说天山上有什么雪莲能够卖到天价，不顾劝阻，和镇子里的其他几个年轻人上去了。可是，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你们都是身怀武艺之人，但是，天山真的不能去啊！”掌柜回过神来，拭去眼角浑浊的泪水，再次劝道：“这些年，也有些江湖中人，想要上天山寻找雪莲和雪貂，但凡上去的人，都没有再活着下来的啊！”
云陌与独孤夜相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只听云陌接着问道：“天山上，真的有雪貂吗？”
“哎……”掌柜闻言，不由摇头一叹，他知道，这两个人是不会听他的劝告的。
“掌柜，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我们不会来到这里。”云陌看着掌柜，沉声道。
“雪貂的确是有的。当年，有一只雪貂曾经误闯入我们这个镇子。我那儿子，也正是因为见到了雪貂，这才兴起了上山的心思。”掌柜眼中闪过一抹悲痛，叹息道。
“误闯？”云陌与独孤夜相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正如云陌所说，若无必要，他们不会上天山。若是能够将雪貂引下来，那么……
“你们不用白费心思了。那一次，为了抓捕那只貂儿，镇上的人发了疯，那只雪貂受伤逃回天山后，再也没有出来过。”掌柜摇头道。
两人眉头一皱，各自思索开来。
“哎……”见两人如此模样，掌柜便知，无望说服他们。摇了摇头，走到一旁，再次拿起账簿算了起来。
三天后，天色阴沉，黑色的乌云翻滚着，随时都有压下来的架势。
“两位，即便是要去天山，也等天气好些再去吧。这样的天，万一刮起大风，下了雪，会更加危险的啊！”即使知道改变不了两人的决定，但掌柜还是尽其所能的劝着。
“这样的天气正好。”云陌摇了摇头，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云陌和独孤夜在掌柜满眼担忧中踏出了前往天山的脚步。他们没有带多余的东西，只带了足够的食物和绳索。
“你相信我吗？”看着近在眼前连绵不绝的雪山，云陌忽然看向身边的独孤夜。她选择这样的天气，独孤夜却未曾反对。
“大仇未报，你怎会自寻死路？”独孤夜看向云陌，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太了解云陌，所以他知道，没有必要的原因，她不会选择这样的天气登雪山。而既然她做了这样的选择，就证明，这是最好的选择。
云陌一愣，转眼勾起一抹笑容。是的，她大仇未报，怎会自寻死路？
“你放心，我虽然不太看重自己的命，但是，如你所说，大仇未报，我怎会自寻死路？”云陌看着眼前的一片洁白，又抬头看了眼昏沉的天空。道：“若是晴天登山，阳光映着积雪，反射出的光芒，会灼伤眼睛。”
“若是刮风、下雪呢？”独孤夜眉头一皱，不是为这样的猜测而担忧，而是因为他那句：虽然不太看重自己的命。
他不在乎自己的命。这个认知，他在迷阵中就已经发觉。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存着这样的心思。这一认知，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分不清为什么，只知道，这一刻，心中翻腾的怒火，丝毫不受控制。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破碎了。
“不会的。”云陌坚定的摇头，以为捕捉到的怒意，源自这个原因，再次保证道：“至少，三日内不会刮风、不会下雪。”
“为什么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报仇，再也没有你流连的了吗？”独孤夜一听，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扯过云陌的胳膊，死死的盯着她。
“什么？”云陌一愣，似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哼。”独孤夜似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放开云陌的胳膊，独自前行。
云陌立在原地，眉心微蹙，思索着独孤夜方才说的话。
“还不走。”独孤夜冷声道。
“嗯？”云陌一愣，见独孤夜已经站在远处，忙跟了上去。
三天，似为了应证云陌的话，整整三天，天空虽然乌云盘桓，却没有刮风，更没有下雪。
只是，一连三日，他们整整搜寻了三日，不说雪貂，就连一丝证明雪貂曾存在过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若不是掌柜说过这里真的有雪貂出没，他们或许会认为天山根本就没有雪貂的存在。
“要变天了，如果今天还是找不到，我们立刻下山，过些时候再来。”云陌看了眼天空翻腾的乌云，面色严肃。
“嗯。”独孤夜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云陌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自从三天前他莫名其妙的发怒后，便不曾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若非她开口，或许，他连她是否还在都不知道了。
“唰！”的一声，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独孤夜身后闪过，转眼间，便没入了一片雪色之中，不见踪影。
“雪貂！”云陌一声惊呼，飞身掠去。
独孤夜听到声音转身，便看见云陌如离弦之箭一般朝一旁飞掠而去。
二话不说，独孤夜连忙追了上去。黑色的身影在白色的雪地之中，极为扎眼。
一只通体雪白的貂儿在雪地中穿梭，忽左忽右的变幻方向，想借此来躲避身后的追捕。可是云陌紧追不舍，那小东西回头一看，见甩不了云陌，似是急了。漆黑的眼珠子滴溜一转，一个急停，朝另一边逃窜。
“云陌，停下！”一声厉喝自身后传来，但，为时已晚。
脚下一空，云陌的身子朝下方急坠。
那貂儿实在是机灵，见甩不掉云陌，竟朝另一边的悬崖奔去。在那一片洁白之中，根本分不清方向，辨不明地形。那貂儿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在蹿出的那一刹那便勾住了崖底的冰块。而急追而来的云陌，却朝悬崖下急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