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塘闭起眼睛,准备接受摔个头破血流的结果。
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确切地说,是支撑住了她的后背上部,让她不致摔个倒栽葱。
郭玉塘的双手还徒劳地在空中舞了两下才止住,那手稍稍用了些力,将她倾斜的身子推正,看她站直了,稳住了重心,这才放开。
芫均春光已经赶了过来,脸都吓得变色了:“二少女乃女乃,你没事吧?”
郭玉塘定了定神:“我没事。”
她转过头去:“谢谢你。咦?我……郭”
郭玉塘看清了扶住自己的那人,即将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潇洒男子。
只见他身着浅褐袍服,两条挺秀的眉毛下,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正关切地望着自己,那只扶住自己的手尚未缩回去,另一只手袖在身后。
那人见郭玉塘突现讶异的神情,也露出讶异的神情来:“这位少夫人,我们见过么?”
郭玉塘伸手掩住了嘴,摇摇头:“谢谢公子相救,否则我可要摔得不轻。”芫均和春光也忙着道谢。
那男子点点头:“不用谢,走路留神脚下。”说着便举步向前,不多时就将郭玉塘主仆三人抛在了身后。
郭玉塘呆呆望着那男子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眩晕,她扶住了额头,芫均忙招手叫轿子:“快来,二少女乃女乃身体有点受不了了。”
芫均春光两人把郭玉塘扶上了轿子,跟在轿旁,向前面的管家人追去。
郭玉塘坐在轿子里,两手直直按住了自己的心脏部位,原以为自己早已经把林我存放下了,没想到一个陌生的男子,竟然能够搅动自己的心房。
只能怪那个男子,长着一双跟林我存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他的两只眼睛,是正常的。
郭玉塘后怕地想起刚才自己险些把那人错认为林我存,险些失声喊出了林我存的名字,还好,及时刹住了。
郭玉塘摇着头,赶快把刚才那男子带给自己的震撼从心里驱赶出去,马上就要到寺庙里了,在管老太太和羊氏面前,可得正正常常才行。
重光寺是接待惯了达官贵人的,也早从下人的口中打探到了这家人的身份,早就派了知客僧出来把她们迎接进去,略歇了片刻才引领着她们进入偏殿,开始做法事。
也许这法事正中管老太太的下怀,只见她双目微和,跟着僧人们的唱诵轻轻点头,一副十分虔敬的样子,羊氏和郭玉塘也恭恭敬敬陪在她身边,双手合十倾听着。
这场法事做了约莫两个时辰,做完后时间已经过午,管老太太脸上露出疲乏来,知客僧忙殷勤地带着管家人到客房歇息,又命人忙去备素餐。
吃完午饭,管老太他依例要休息一下,便吩咐羊氏说:“你和你媳妇也下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等我起来了,要跟大师请教一些存在心里多时的问题,你们也不必陪着我,就各自行事吧。”
羊氏知道婆婆心里有事,此时大概正好要跟寺里的大师求教,于是忙点头应允,和郭玉塘一起退了出来。
郭玉塘忙说:“婆婆,隔壁早已安排好房间,你就在那里休息吧。”养尊处优惯了的羊氏也巴不得赶紧歇一歇,毕竟自己岁数也不小了,刚才站了两个时辰,也够自己受的,待会儿婆婆忙完她的事,说不定又要马上离开,自己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于是点头进屋去了。
刚才做法事时那庄严肃穆的气氛,让郭玉塘很快静了心,这时,她倒没有想休息,只想借此机会游览一下这重光寺,又嫌两人跟着自己太累赘,便让春光也去歇息,自己带着芫均向寺内走去。
芫均跟了郭玉塘这些日子,发现她跟失踪前最最不同的就是比较注重个人的独处,常常一个人呆着也不觉得孤单,对她们的过于亲近相反倒不喜欢。
刚才上山时也不说话一个人走在前面,就是一个证明,于是她便退后在几步远的地方跟着,见郭玉塘果然没有异议,便大胆地远远落的后面,只注意不要让主子落单就行了。
郭玉塘走了一段路,见芫均识趣地落在后面,心里十分愉快,这是自己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重光寺内庭院广阔,看样子香客们也只是在几个大殿烧完香,有的吃一顿素斋,很少有到寺内闲逛的,一路上看见来去的僧人也不算多。
春光灿烂,寺内的花木不少,郭玉塘走上一条石径,夹径两旁是两排桃花,粉光灿灿,刚发出的一点点绿叶衬着,热闹之极。
郭玉塘从树下走过,微风拂面,她遍身落得尽是粉色花瓣,伴随着微微香气,犹如梦境一般,她忍不住在树下停留了许久,在树间穿梭。
芫均看着十分好笑,不就是桃花开了吗,二少女乃女乃怎么至于如此开心呢?
从一株桃树后绕了出来,郭玉塘突然看见了一个身影顺着墙边走来,闪身就进了石径尽头的院子。
郭玉塘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那身影是芮红照,只是今天她没有穿那众人皆知的
tang红衣,而是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裳。
凭着赏梅会那天的直觉,她觉得芮红照对自己印象不恶,在这个地方,两人如果能有空聊上一聊就好了,说不定自己在京城里能够交上一个真正的朋友。
打定主意,郭玉塘蹑手蹑脚赶了上去,打算吓芮红照一跳。
小院的门虚掩着,大概芮红照顾不上关,郭玉塘走到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一阵低语:“……想死我了……我也是……”声音既低又软呼吸又急促,郭玉塘听不出是谁的声音,难道里面的人不是芮红照?
她停住手,贴近虚开的门缝一看,顿时红了脸,怎么自己老是碰上这样的事?
院里檐下,一男一女正紧紧拥抱着,不用说,那女的正是芮红照。
那男子似要把芮红照揉进怀里一般,两条手臂箍住了她,片刻才放松了些,芮红照也抱住了那男子的腰,把一张脸全部埋在他的胸前,及到手臂松开,紧紧贴在一起的,便是两人的唇了。
看到这里,郭玉塘忍不住退了一步,里面两人看上去如饥似渴,无疑那是倾心相爱的两个人,自己这个时候进去,不止是打扰,简直是煞风景,还是速速走开为妙。
正想到这里,就听那男子说:“我去把门关上。”就听芮红照应了一声,那男子依依不舍地松开芮红照,向院门走来。
郭玉塘急忙转身躲避,还是看见了那男子的面孔,正是早晨上山时扶了自己一把、眼睛长得很像林我存的那个褐衣男子,她来不及多看,忙忙地向石径的那头跑去。
身后传来关门的“咿呀”声,郭玉塘不敢回头,只盼那男子说关门就只是关门,千万不要往外看。
接下来的游览郭玉塘就有点心不在焉了,不愿嫁人的芮红照竟然有私下约会的男人?而且还长得很不错,这消息要传出去,那京城里绝对又是轰动一时。
那男人特地过来关门,说明两人下一步必定是……想到这里,郭玉塘的脸***辣的,不敢再想下去。
那男人是谁?
郭玉塘胡思乱想着,被一阵诵经的声音给惊醒过来,抬头一看,自己已经不知走到哪里来了,看见郭玉塘茫然站住,芫均便疾步走了上来:“二少女乃女乃,是不是该回去了?晚了怕老太太、太太她们找。”
郭玉塘点点头,和芫均一起往回走,芫均看见她有点心不在焉,便无话找话说:“二少女乃女乃,刚才你在桃花林那里的小院子里看见了什么?我看你吓得往回跑,也吓得我忙赶着过来。”
郭玉塘镇定了一下:“没看见什么,好像那里是僧人住的地方,才到门口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偷看似的,怕里面突然有人出来,就急忙往回跑了。”
芫均信以为真,也就没有再问,两人一起回到了管老太太休息的偏院里。
看样子,这次到重光寺来做的这场法事,的确对管老太太起了很大作用,回家的路上,管老太太的精神状态就明显好得多了。
回到家里,再提起做寿办得隆重一点的时候,老太太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郭玉塘被家事一乱,没两天就把在重光寺里遇到芮红照跟人私会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管老太太寿诞那天,郭玉塘忙得脚不沾地,还好这时大少女乃女乃甄彩也迫不及待地想重掌管家之职,自告奋勇出来帮忙,郭玉塘才算减轻了一点负担。
男客们都由管尔平亲自招呼着,管俊文、管俊武哥俩相帮着在前院接待,女客们就由甄彩、郭玉塘负责招呼了。
女眷们笑语欢声,环佩叮当,后院呈现出郭玉塘嫁到管家之后从来没有过的热闹气氛。
郭玉塘指挥完管事下人后,也去换了桃红柳绿的衣裳出来应酬,她只觉得身上酸痛,好像劳累过度一般,心里就想着,等到这事完了之后,自己还真得让贤,让那不知劳累的大少女乃女乃甄彩重新接手,自己好好歇歇去。
“二少女乃女乃,今天你真是漂亮得紧!”听见这清脆的声音,郭玉塘猛地扭过头去,依旧一身红色衣裳的芮红照正含笑看着自己。
“哪里哪里,我哪有芮小姐漂亮。”郭玉塘也说着客气话,芮红照的父亲的官职使她也在今天受邀的宾客之列,只是郭玉塘忙不赢单独招呼她。
“能借一步说话吗?”芮红照也知道郭玉塘今天忙,郭玉塘直觉她要说的话是跟那天重光寺的事有关,于是急忙跟甄彩打了招呼:“大嫂,我有点事要回房去一下,你在女乃女乃面前瞧着点。”
甄彩看见芮红照跟郭玉塘讲话,心里就有点瞧不起,于是故作担心地低声说:“二少女乃女乃,这个女人的名声……”郭玉塘忙摇头:“我去去就回。”说完拉着芮红照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