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尔平为难地假装咳嗽一声:“媳妇啊,我们也知道俊武的脾气古怪,你就多包容着他一点,如果你和他义绝,将来管家在这京里的名声……”说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像话,说不下去了油。
本来,郭玉塘因为男方暴力的原因提出离异,那男方家根本没有什么理由阻拦,他们怎么能用顾全管家颜面的理由硬是留住郭玉塘继续在这里受罪呢?
郭玉塘起身施礼:“对不起,公公婆婆,你们都待我很好,可是没有了这个孩子,我觉得再不能在这里过下去了,就请你们成全我吧。”
羊氏突然灵机一动:“这事就算我们同意了也不行,家中的大事,总得老太太点头才行。”管尔平一听,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也点头附和。
郭玉塘无奈地叹气,她就怕跟管老太太去打交道,总体来说,老太太对自己不错,要是她软言央求自己留下,自己还真不好开口拒绝。
这边,郭玉塘才打算去见管老太太,那边,管尔平两口子就迅速把郭玉塘已经跟他们说过义绝之事通报了老太太,言下之意不言而明,就是要管老太太设法劝得孙媳妇回心转意。
管老太太也直叹气,发愁地看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这天管老太太午睡才起来,就听见下人来通报二少女乃女乃过来给她请安来了。
郭玉塘走进管老太太屋里,经过了流产休养的几个月,天气已经开始冷了,屋里窗户依旧关得严丝合缝,气味依旧闷浊难闻。
“女乃女乃,我来给你请安来了。”
“来来来,快坐下,让我看看,好点了没有?郭”
“好多了,女乃女乃。”
“要好好休养呢,要不以后……”管老太太险些想抽自己一嘴巴,真是越活越过去了,这孩子和怀孕的话题是此刻万万不能提的呀。
郭玉塘笑了一笑:“女乃女乃,我身体养得好呢,你看看,我脸上都长肉了。”她拍着自己的脸,安慰管老太太。
管老太太见孙媳妇对自己的话装作没听见,便也笑了:“这些日子,我怕打扰你,就都没去看你了。我叫明光她们送去的药你还吃着吗?”
“吃着呢,女乃女乃,谢谢你心里惦记着我。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管老太太立刻打断郭玉塘:“如果是那天那话,我不爱听,别再提了。”
“不行,女乃女乃,我一定要说,我跟管俊武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了,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
“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好过。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俊武根本配不上你,只是他不懂得珍惜,让你受罪了。”
“女乃女乃,谢谢你的体谅。”郭玉塘的声音有点哽咽了,这个家里大概只有这个老人是了解自己的。
“只是,你从这里出去后有什么地方可去?”
“我想暂时先回殷岭县去。”
“亲家母已经不在了,你回去的日子大概不会好过。”
郭玉塘想着自己父亲看见自己因为离异回去的情形,有点踟蹰,嫂嫂缪孟光虽然上次回去看上去不错,可长久相处下去谁知道呢?
管老太太察言观色,看出了郭玉塘的犹豫,马上叫明光:“你派人去,把老爷家两口子、大少爷家两口子、二少爷都叫来。”
郭玉塘不知管老太太要做什么,难道她想叫全家人都来劝自己留下吗?她急忙阻拦:“女乃女乃,你别……”管老太太才不听,就势拉住她的手:“别怕,你留下,我给你做主。”
不多会儿,管家的大小几个主子全部集中到了管老太太这里,管尔平两口子大约猜到了母亲叫他们来的意思,心里笃定,有老太太在,这事就不必自己操心了。
管俊武听说是老太太召唤,也只好过来,一进门看见郭玉塘在,立刻转身要走。
自己踢了老婆以后,总共就只去见了她一次,还是被父母逼着去赔礼道歉的,过后就再没去她房里了,他也听说了老婆要跟自己上官府义绝的事,当即就发火:“我还没有要休了她呢,她还好意思要跟我义绝。”
旁边明光急忙叫人拦住管俊武,那边管老太太就叫了:“俊武,你过来,我有话要跟大家说。”
听到是跟大家说,不是针对自己,管俊武才磨蹭着走到羊氏旁边坐下。
“大家也都知道了,玉塘要跟俊武上官府义绝,我给拦住了。别急,”管老太太安抚地拍着郭玉塘的手:“等我说完。”
“玉塘才进我们管家的时候,我就看中她是个好孩子,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把祖传的翡翠流光镯给她了。”
“什么?”管尔平两口子、管俊文两口子都惊呼。
管俊武得意洋洋地说:“是真的,我那天亲眼看见了,还是女乃女乃最心疼我。”
管尔平倒还不怎样,很快按捺住了自己的惊讶,羊氏就沉不住气了:“婆婆,这事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起过?”
管老太太看都不看羊
tang氏:“这翡翠流光镯的含义,管家人都是知道的,玉塘你大概不知道,我告诉你。”
“这翡翠流光镯是管家祖传的宝贝,向来是传媳不传女,哪一辈的媳妇得到了这个镯子,那她就是将来管家的一家之主。”
“玉塘,等我去了以后,这管家上下的大小事,都由你来管。”
“你进门之前两年,家事都是我做主的,只是身体渐渐不好了,才交了一部分给你婆婆和大嫂,我现在如果说叫她们把管家等等的权力交回来给我,她们也不敢不听。”
“玉塘,我相信我一双老眼不会看错人,那年我生病的时候还拿你试了一试,你果然不辜负我的期望。”
“所以,别跟俊武一般见识,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少爷,将来说不定还要靠着你吃饭,你留下来,也不用怕,有了我的交代和这翡翠流光镯,将来这管家,也是你做主,总比义绝回家去看家人的脸色好得多。”
“俊武呀,你是个笨蛋,不知道珍惜玉塘,换做我是你,那会去管她以前有没有心上人那种捕风捉影的事,只管好好疼爱她就是了,你看看玉塘管家的时候整天劳心劳力,我们过得多舒服。何况你自己还有两个姨娘呢。”
“玉塘,女乃女乃把话说这儿了,我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这管家,还非得你来管不可。”
郭玉塘愣住了,那个翡翠的镯子原来有这么个背景,怪不得那天管俊武一看,就高兴得把其他见面礼引起的不快抛到了脑后。
看样子,留下是自己最好的选择,有了管老太太这席话和那个手镯,自己已经奠定了在管家的地位,管俊武之流无足挂齿。
管老太太这一发话,管家上下,从此就以二少女乃女乃为一家之主,凡事只管请示二少女乃女乃做主。
下人们很快也知道了管家的主子是谁,虽然各人有个人的主见,可那些从前没把郭玉塘放在眼里的人,心里面也得掂量掂量了,自己以后想混得好一点的话,就不能再忽视二少女乃女乃了,所以虽然表面上不太明显,暗地里对二房里的人却都客气起来。
宗妈妈听闻这个消息,高兴得直念“阿弥陀佛”,二少女乃女乃总算熬出头了,这样的话,即使二少女乃女乃没有孩子,她在管家的地位也是稳固的,她不用再过分担心了。
芫均也觉得扬眉吐气了,她想,等着二少女乃女乃忙过这一阵,把身体再养得好一些以后,她一定要把那天小曲故意在二少爷面前讲出郭玉塘婚前说的话的事好好跟她说说,一定要治治那个坏心眼的女人。
春光更加庆幸自己择主的决定正确,跟着二少女乃女乃,自己过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管俊武被自家女乃女乃当着家人贬得一文不值,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可仔细想想,就算是被说成这样,可将来是老婆当家,自己总体上来说也不吃亏,加之他平时脸皮也厚,没两天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管尔平和管俊文也无所谓,这几年他们也看见了,郭玉塘管家管得公道公平,而且她管家主要是管理家事,又管不到他们的头上来,因此也心平气和。
最为想不通的是管夫人羊氏和大少女乃女乃甄彩。
老的这个是想着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媳妇,眼看着总算有熬成婆的机会了,却被老太太无情地粉碎了她的希望。
少的那个是想着从嫁入管家起,自己没少为这个家庭操劳,自己应该能够从老太太手里接过管家的权利。
可是一家之主老太太已经做出了决定,这是谁也更改不了的,羊氏作为婆婆,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公开时只说自己老了,该抱着手享享儿孙的福了。
大少女乃女乃甄彩可就平静不了了,想想自己儿女齐全,竟然还不能比过那个没有孩子的小女人,越想越觉得火大,在管家人面前又不能失了面子,改天便借口娘家有事,拖儿带女回娘家去了。
可怜管尔平和管俊文少不了各自劝慰自己的老婆,或默默承受她们无名的怒火。
管老太太自然知道自己的决定要得罪不少人,但她为了留下郭玉塘,也顾不上了,在她心里,已经认定只有郭玉塘能够将这个家管好,让这个家福泽绵长。
郭玉塘又重拾管家大业,常做之事固然已经得心应手,但多了要妥当应付婆婆和大少女乃女乃两人,却更加忙碌。
这之后,管俊武有一次腆着脸要回来住,被郭玉塘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堵在门外进去不了,在院门外破口大骂了一阵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从此知道老婆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为了顾全脸面而对自己委曲求全。
还好,在经济方面,老婆对自己不算苛刻,当一个甩手掌柜,管俊武也满足了,女人,外面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