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谁给你出的命令国中各路军队进京勤王这个主意?”
“哦,外公,那天我来不及跟你说,你正好也没在,是左大将军的主意,他说,以我们国中军队的能力,只要聚集起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若羌人消灭。”
“胡说!若羌人能够长驱直入打进京师,打得我们毫无反击的能力,那岂是好对付的。”支高恨恨瞪着左麟:“况且,我这边刚接到若羌人首领的议和书,正要来找太子商议,我们还是以议和为上。”
“什么?”太子和左麟都惊呼起来。
“不行!”左麟首先开口:“太子殿下,在完全有把握可以战胜若羌人的情况下议和,岂不是有点可笑?”
他转向支高:“国丈!那若羌人长途奔袭到了京师,接续的人力物力是跟不上的,据我推测,他们虽然号称十万军队,但绝对不会有那么多人。郭”
“国丈。”太子年纪虽小,却也还是明白事理的,他脸色一沉,对支高的称呼也变了:“你是文官,在打仗的事情上没有左大将军那么有经验,我觉得还是听左大将军的为好。”
“太子殿下,你听我说……”支高犹自挣扎。
“国丈,不用说了,我的意见同左大将军一样,主战!”
支高傻眼了,太子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小屁孩,根本没有什么做决定的能力,怎么才短短数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哼,如果不是当时为了防着那若羌人不守承诺,对自己和太子下手,那他就根本不要左麟来护着自己逃跑了,结果,你看看,才几天功夫,就把太子给教坏了。
这时,如果自己坚决要议和的话,倒显出自己居心叵测了,不行,得委婉些。
支高眼珠一转,好像想起了一个最为要紧的问题:“太子殿下,我们逃出来后,我本来也是想着调集国中军队和若羌人决一死战的,可是,我心里挂念着皇上啊,你想,我们要是向京师进攻的话,皇上的性命会不会有危险啊?”
“这个……”太子果然迟疑起来,就看向左麟。
左麟楞了一愣,这次战争中最大的顾忌就是皇帝的安危:“这个,我想,皇上应该不致有什么危险……”说着,他的底气也明显地不足起来。
“我们投鼠忌器啊。”支高摇晃着头,心里得意极了:“当然,这个比喻没有对皇上有什么不敬之意。”
“而且,等国中的军队调集齐了,也不知会是多长时间以后的事了,更别提等把京城攻下来需要多久,到那个时候,太子殿下,皇上的安危……”他意味深长地摇着头。
太子到底是个孩子,听到这里就惊恐起来:“左大将军,还是听国丈的话议和吧。”
左麟沉默不语。
当儿子左含香被皇帝钦点调任禁军外卫统领的时候,他已经衰退的第六感官突然敏锐起来,这是一个不平常的调动。
禁军内外卫统领历来多为皇帝亲属担任,这事关皇帝本人的安全,外人一般不会被托付此重任的。
这个调动的经过,左麟也略有耳闻,说是国丈坚持提名北郡王的侄子司马明德任此职,北郡王说来是皇帝的远房堂兄,他的侄子也可以说是皇帝的侄子,这样的安排非常妥当。
皇帝却突然想起了左含香,说是他已经在外领军多年,功劳苦劳都有,也该调回京中,一方面是与父母妻子可以常相见团聚,另一个方面也该回京享享清闲了。
内阁大臣全都赞同皇帝的意见,因此左含香被调回京中。
皇帝连自己的岳父、侄子都不信任起来,那么,支高和北郡王那边出现了什么问题呢?
因此儿子回京后,父子二人还专门就此问题谈了一谈,却想不出什么眉目来,只猜测皇帝大概是对支高产生怀疑了,想从此培养一些自己的亲信。
这是好事,起码在皇帝的心目中,左氏父子还颇有点分量,左麟为此高兴起来。
两个多月前,朝廷接到急报,富平路那边出现暴民作乱,内阁办理结果是,急调当地军队前去平乱,同时朝廷派一名官员前去监察,请当地官府全力配合,这也是通常的做法。
结果支高跳了出来,力荐禁军外卫统领左含香代表朝廷前往富平路,理由十分充分,左统领既有作战经验又有领导能力,朝中将领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有人反驳说:“难道皇上的安全就不重要了吗?”
支高的原话是:“想我堂堂奚商国京都,屹立中原多年,国中那么多军队将它护在中央,难道还会发生什么危险吗?”
就这话,成功地堵住了旁人的嘴,左含香作战经验丰富,对付那些区区暴民易如反掌,至多一个月便归,大概皇帝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左含香便被派往了富平路。
没过多久,左麟接到了儿子捎来的信,说是叛乱即将平定,不日即可回归,他悬起的心才放了下来,儿子走后,他一想到支高与自家历来不合,和其力荐的热心程度,内中
tang似乎有着什么阴谋,就心神不定,现在儿子既然不日将平安回来,那就好。
谁知才不过几天,一天夜里,已经睡下的左麟突然被惊醒,有人在敲门,糜姨娘的丫鬟很不高兴地开门应答,又气呼呼地进来通报糜姨娘:“姨娘,绿艾过来说,夫人有急事要请老爷过去。”
虽然年纪也大了,没了原来年轻时吃醋的劲头,可糜姨娘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不就是这段时间老爷常来自己这里住吗,犯不着总是叫丫鬟来叫人吧。
左麟想着大概是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心里便有点厌烦,可现在跟儿子的关系才稍好一点,自己总不能又把它破坏了,于是只好安慰着糜姨娘,自己也不情愿地起床穿衣过去。
去到妻子屋里,妻子没有娇弱地躺在床上,而是反常地在屋里走动着,一见他进来,就忙递上一封信:“老爷,你赶快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左麟打开信一看,里面只写着:“京师即将有难,速速离开。”信没有上下款,但笔迹依稀是儿子的。
“这信是哪来的?”
左夫人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是红照刚才送来的,她放下信,只说了一句‘快走’,其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你还跟芮家有来往?”左麟火了。
“含香喜欢红照……不说这个了,老爷,这信是什么意思?”
是呀,这信和芮红照的话是什么意思?
京师有难!难道是有人叛乱?莫非是怀王司马孝反了?这个可能最大,怀王的司马昭之心可是积蓄很久了。
左夫人有点害怕:“老爷,红照从来没骗过我,你看这信上的字也很像含香的,会不会是他叫人送来的?我们还是赶快离开京城吧。”
“胡说!就凭这一行字和芮家那丫头一句话你就信啦?”左麟朝妻子吼了一句,见妻子那委屈的脸,立即又后悔了:“月华,你身体不好,就别瞎想了,国中近来十分太平,我们又住在京城里,在天子脚下,你担什么心呢?快早点睡吧,等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打探打探。”
说着,不由分说将妻子撮哄着上床躺下,这才出来吩咐绿艾:“夫人身体不好,你也别在旁边瞎起哄。”
左麟又回到糜姨娘那里躺下睡了,他没有把妻子的话和那封信放在心上,只想着等明天再去跟芮海峰说一声,叫他管好自家姑娘,而后便一觉睡到天亮。
天明上朝,一切如常,富平路已经传来捷报,在左含香的指挥下,官军已经直捣叛民的老巢,不日即将结束平乱。
左麟私下观察皇帝和大臣们的神态,皆如平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这个芮红照,简直没有一点闺阁女子的自觉。
散了早朝,左麟紧跟两步,追上了芮海峰:“芮大人,留步!”
芮海峰讶异地回头,这个“老友”已经多年不跟自己说公事以外的话了:“左大人。”
旁边路过的大臣们见两个冤家对头站下来说话,其惊讶程度也不亚于芮海峰,有心想在旁边偷听,却苦于没有理由,只能匆匆而过,盼望一阵风儿能捎来只言片语。
左麟自然知道别人的眼光,便等着旁人皆走远了,这才压低声音:“芮大人,再次请你约束令嫒的言行,不要给别人造成困扰。”
芮海峰不明所以:“左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左麟看着芮海峰那茫然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便收敛了点怒气:“昨天深夜令嫒跑去我家里,给我夫人留了一封信,什么也不说就跑了,半夜三更的,这不是吓人吗?”
芮海峰涨红了脸:“这个死丫头!我回去收拾她……她留什么信?”
左麟心里一动,说不定芮海峰知道这信中内容的意思,于是他紧盯着芮海峰的脸:“我不是怀疑芮大人你啊,不过既然是令嫒送来的信,那说不定是你的授意,所以我要请教大人这信中的意思。”
芮海峰的脸涨得更红了:“我根本不可能叫红照送什么信去你家!信上说了些什么?”
“信上说,叫我们赶快离开京师,迟则有变。”
芮海峰的脸色大变,匆匆冲左麟一拱手:“左大人,教女不当,见笑了,请原谅小女的胡言乱语,我这就回去教训她。告辞了。”说完竟然小跑着走了。
左麟望着芮海峰的背影,也陷入了沉思,看样子芮海峰还真知道这信里的意思:“来啊,左小胜,你速速跟上芮海峰,看看他这是去哪里,不要被他发现。”
贴身侍卫忙跟了上去。
左麟回到家中,照惯例先去看妻子,才到房门口就听见一阵杂乱的声音,走进去一看,鼻子差点都被气歪了。
左夫人正指挥着绿艾在收拾着东西,看样子的确有离开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