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林我存觉着口渴,便伸手向一边的案上模去,他记得茶碗是放在那里的,与此同时,这个宫女向那两个太监瞥了一眼,又转头望着门外的德赞,德赞略略点头,那宫女便端起茶碗递向林我存的手中。
林我存模不到茶碗,正要抬头,就觉伸出去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又柔软又坚硬,他诧异地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那宫女缩回手红着脸低下头去。
他看看手里的茶碗,明白了,自己模到的柔软是那宫女的手,坚硬的是茶碗。
他身子往后一靠,一边举起茶碗喝茶,一边就上下打量那宫女,那宫女生着纤秾有度的身材,从林我存的角度,只看见她涨红的脸、隆起的胸和交叉在月复前的手。
林我存微笑了,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林我存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徐萝,自己自从入主紫禁城,整天忙于公事,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用在男女之事上,而且到现在徐萝父女都还没有出现,看样子自己怕是要在这几天发出通告,在全国找寻徐家人了。
那宫女自然不知道林我存打量了一下自己后,就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犹自惴惴不安,想着自己这么一试,是否会得到皇帝的青睐。
林我存站了起来:“来人,准备一下,朕要到城防营去一趟。”
屋里的宫女和屋外的德赞皆愣住了。
更衣出来的林我存正往外走,就听太监来报:“柱国上将军求见。”
林我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叫他别进来了,陪着朕去城防营走一趟。”
左含香站在宣德门外,听见太监回话,楞了一下,林我存要去城防营干什么?就见林我存大踏步走了出来,看见左含香,便大声说:“左将军,陪朕去城防营走一遭。”
左含香问:“陛下为何突然要去那里?郭”
林我存掰着手指,活动着肩臂:“这些日子朕整天坐在书案前,不是批奏折就是看塘报,这一身骨头都闲得懒了,今天怎么的也得出去活动活动,我想干脆到城防营去,看看兵士们的训练,我也去走几圈马。”
说着就四下一看:“马呢?”旁边德赞就小心翼翼回答:“陛下出行,还是乘坐御辇方合规矩。”
“放……胡说,快去拉马来,给左将军也备一匹。”林我存生生忍住自己快要骂出的脏话,好不辛苦。
左含香忍住笑:“是,陛下。”
“左将军,上次跟你刀枪相见,我是算服了你了,收放自如,待会儿你陪我练上几趟,我倒要跟你好好请教请教。”
“臣不敢。”
君臣两人上了马,前有开道的御林军,后有守护的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防营而去。
街上挺热闹,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看见皇帝御驾出行,百姓们纷纷避让在道旁。
这时,前面似乎突然出现了混乱,有人高声说着话,御林军就上前拦阻,左含香收敛了笑容,双目也警觉地望向前方。
就听御林军士兵说:“圣上的御驾在此,你们竟然还胡搅蛮缠,拦住道路?”
有人就大叫:“我是皇上的岳父,你们赶快……”下面的话就听不清了,只听见士兵们叱责的声音。
陆道安就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就回答:“前面有一群人,本来已经避让到一边了,听说是圣驾来了,却全部跑到路中间来挡着路,为首的那老头还说自己是圣上的岳父。”
林我存听见了,难道是徐益?他心中激动,顾不上仪态:“怎么回事?”
那士兵又解释了一遍,这时就听远处那声音喊了起来:“皇上,皇上,我是徐益!”
林我存没有再听士兵说下去,他听出来了,那苍老嘶哑的声音的确是徐益的,他立即驱马跑到了御林军队伍的前面,一看,那里稀稀拉拉站着一些人。
为首的那个老头,须发皆白,衣裳破旧,正跟拦住他的士兵扭打着,林我存高喊一声:“住手!”
那老头扭头一看,老泪纵横,用力甩开那士兵,向林我存冲了过来:“皇上,皇上,没想到我徐益还能活到今天再见到你呀!”
林我存跳下马来,上前搀住徐益。
徐益扑到林我存面前便跪了下来:“皇上,老臣拼尽全力,终于保护得皇后陛下安全归来!”
林我存双手搀住徐益,只见他那乱蓬蓬的须发已经完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就像干旱田地里的裂缝,自己扶住的双手还不停地颤抖着。
林我存又惊又喜,想起自己刚才还想到徐益一家的情况,现在他们就出现了,莫非是心有灵犀:“岳父,你们这是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直不见踪影,也没有音讯?”
徐益硬是跪着不起:“皇上,这段时间的波折简直一言难尽,等稍后再向你禀报。请皇上快将皇后陛下接进宫中,皇后陛下这段时间身体又不大好了,需要请大夫赶快医治。”说完这才起身,拉着林我存向
tang身后一乘小轿走去。
只见轿前有两人,正探头向轿中,不知在说些什么,而后更是伸手进去,似乎要阻拦轿中的人出来似的。
徐益走到轿前:“香薷,你们站开。”那两人缩回头来,正是徐萝的丫鬟香薷和蕨儿,香薷就辩解着:“二小姐非要出来。”
徐益斥道:“什么二小姐?从今往后,要叫皇后娘娘。”
而后便恭敬地向轿内人施礼:“皇后娘娘,我们终于回到京城里了,正巧在这里遇上了皇上,你就放心吧。”
就听轿中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哥哥!”随着轿帘掀动,一个身影闪了出来,看清轿前的人,就向林我存伸出手去:“哥哥。”
旁边众人皆纳罕,这个人怎么这么特别,竟然冲着皇帝叫“哥哥”,待定睛细看,不由得全部呆住了,轿中出来的女子,虽然满脸病容,那张脸却美得令人不敢逼视,士兵们忙低下头去,又偷偷抬起眼睛来窥视她。
林我存心底绽开喜悦的花:“阿萝。”看着她像以往一样冲自己伸出双手,等待自己,也没有多想,不由自主就上前一步,像以往那样,把徐萝给抱了起来。
徐萝双手环住林我存的颈项,把脸埋在他肩上,哭了起来:“哥哥,你不在,我好害怕……我们遇上了好多好多的事……”
林我存听着徐萝那轻轻软软委屈的声音,觉得她的眼泪浸进了自己的衣裳,想着这一年多来自己根本没能照顾到她,又看看他们的状态,大概近来没过什么好日子,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肯定受了不少罪,心中内疚,不由得软了声气:“不怕不怕,有我在,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
左含香听见林我存称呼徐益为“岳父”,心里有点吃惊:“林我存什么时候娶了徐益的女儿做老婆了?这件事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徐益的小女儿命格特别,要嫁达官贵人这个传说,京中的官宦人家大多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后来一直没有下文,加上世道变幻,更是谁也顾不上管别人家的事了。
当时林我存称帝之后,左含香本想提议在户部尚书这一职位上还是继续用徐益的,因为他为官的口碑一直不错,可是徐家竟然一家老小不见踪影,连他的大女儿也没听说过他们的去向,于是只好作罢,现在徐益竟然突然出现,而且还成了林我存的岳父。
左含香沉思地看着徐益一家,徐益比以前显老了不少,再看看他身后的一家人,皆是神情疲惫,一付听天由命的神态,看他们身上的尘灰,大概也是奔波了很久才回到京中,后面还有一乘小轿,看上去也是摇摇晃晃随时要散架的模样,那里面坐的大概是徐夫人吧。
左含香再看看林我存,从背影上来看,他那么小心地抱着那个女子,完完全全把她包容在自己怀里,像是疼爱无比,他心里一宽,按徐益的为人,教养出来的子女应当不错,弟弟的婚姻,大概是幸福的。
左含香走上前去:“陛下,恭喜陛下与皇后陛下重逢,天气尚热,陛下还是起驾回宫吧。”
又冲徐益施礼:“徐大人。”
这时却听林我存声音急急地叫了两声:“阿萝,阿萝。”原来徐萝乍见林我存,惊喜交加,哭了几声便昏了过去,急得林我存抱紧徐萝,抬头便喊:“快来人,快传太医。”
左含香上前一看,徐萝双目紧闭,靠在林我存怀里一动不动,他立即招手:“快把御辇抬过来。”
林我存虽不愿乘坐御辇,但宫人们还是依着规矩,抬着御辇跟在后面,这时听见召唤,忙忙地抬了过来,林我存不愿假他人之手,依旧抱着徐萝,登上御辇,一连声催促着宫人们赶快回宫中去。
左含香和徐益跟在后面,心情却各不相同。
左含香看见徐萝的模样,心里一沉,实在太美了,却身体那么差,会不会应了那句老话:红颜薄命?
而且看着弟弟那么紧张她,这会不会成为将来影响他成为一代明君的因素呢?他偏头看看,却看见徐益那紧张的神色,也难怪,父女连心啊。
徐益的确是紧张万分,自己好不容易保护着女儿回来,这个时候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白费劲了。
御辇进了紫禁城,左含香和徐益却只能止步,左含香看见林我存自从见了徐萝之后,整个心思都扑在了她的身上,对周遭的事完全没有注意,此刻更是低头看着怀中的徐萝,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和徐益,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息,原来他也有在乎的人哪。
朝中百官闻听突然冒出一个皇后来,惊讶之余有人不免失望,本想着这个皇帝还是黄金单身汉,有女儿的人家已经做好了准备送女儿选秀的决定,只等着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不料却半路杀出个徐萝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