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知道瞒不过你。”郭玉塘松开手,在林我存旁边坐了下来。
“我存大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的经历有点特别,以后有机会我向你解释。”
“那天在书房里我说的话,其实也不是出于我的本心,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我为什么不理你,所以,情急之下,迸出了那几句话,伤了你的心。”
“后来我想想,我那样说也没错,在你家我不知道能住多久,除非……嫁给你或是什么别的原因,我才会一直住下去。”
“所以,我不想在住在你家的这段时间里,跟你发生什么特别的感情,投入太多,因为万一我将来要离开了,我们两个人都会有痛苦。”
“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明白?”
林我存仔细地听着,试着体会郭玉塘的心情,郭玉塘说完了,屋子里静了下来。
林我存清了清喉咙:“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他直起身来,伸手握住了郭玉塘的手:“你嫁给我好吗?”
听到林我存的这句话,郭玉塘惊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望着林我存。
“就像我爹和我娘一样,两个人,在这山上住下去。”
“呃,我没想那么远……”
“那就现在想想。”
“这个,这是件大事,不是说马上就能决定的……”
“那等着过些日子,我送你回家去,就跟你父亲母亲提亲,好不好?”
“那个,好像……不对!”郭玉塘抽回了手:“不对。我只是说,我想现在住在你家的时候跟你好好相处,并不是说我想嫁给你。”
“那我们相处融洽之后,你就可以嫁给我了。”
郭玉塘一阵头晕,不是只进来说说两人和好的事,怎么会说到嫁娶之事上去了呢?
“还是不对。在我看来,嫁娶并不是媒妁之言就够了,还要两个人相互了解……”郭玉塘突然哑然了,现在怎么看自己和林我存都在深入探讨两个人无限不可能的未来。
“好了,先别说那么多了,就只是我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两个好好相处,不去想将来会如何的那种好好相处。”
林我存似乎有点明白郭玉塘的意思了,她要的,是一个过程。
在这个过程里,如果自己能够抓住她的芳心的话,那么,他们的将来,将有无限可能。
只是,在这个过程里,自己一定要把握好尺度。
林我存不笨,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任何这方面的事,但是,他读过书,尤其是读过兵书。
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这个意思。
他重新轻轻握住郭玉塘的手:“好,我答应你。”
从这夜过后,林郭两人的相处,重新变得亲密起来。
盛老爷和梅娘自是不知道两个孩子各有各的想法,私下已经达成协议,犹各自做各自的担心。
梅娘不免唠叨:“老爷,我存的确到了该说门亲事的年纪了。可是,他的眼睛……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郭小姐是不错,可是她是许了人家的人,早迟要回家去的。”
盛辉武则沉思地看着两个孩子,心里想着要是郭玉塘愿意嫁给儿子的话,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林我存这些天心情分外愉快。
郭玉塘对他态度回转,两人日常有说有笑,她陪着他读书,陪着他锄地,陪着他爬山,虽然她的身体让她走不了多远,但是他在她面前,完全是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
从郭玉塘看着他的眼光里,林我存明显地感到了她的态度已经软化了许多,也不再是躲躲闪闪。
还有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是他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那天他去打猎,举箭射落了一只野鸡之后,兴冲冲地跑去捡,却和另一个人同时抓住了野鸡,仔细一看,野鸡身上共有两支箭,不用说,其中一支就是那个人的。
事发突然,林我存并未戴眼罩,跟那人面面相觑,他忙松手退了几步:“这位大哥,好巧!”
那人微微一怔,咧嘴笑了笑,举起了手里的野鸡:“这位小兄弟好箭法!”
林我存见那人没有对自己露出惊异的表情,料想他大概没有看清自己的眼睛,于是放下心来,说道:“我的箭只是射中了野鸡的身子,大哥的箭却射穿了野鸡的双眼,如此说来,还是大哥稍胜一筹。”
那人得意地笑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将林我存的箭拔下递还给他,自己收了箭,将那死野鸡装进了腰间的布囊。
林我存不以为意,反正这山上的飞禽走兽多得很,自己技不如人,也就不必去跟人家抢。
两人借着机会互相交换了名字,林我存这时倒多了个心眼,只说自己叫做盛大憨,并未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想着如果那人是好人的话,将来再说明真相不迟。
那人自称叫做刁德华,是金坑镇边上的农户,遇上农闲季节,便上山来打猎,给饭桌上添一两味下酒菜,或将猎物换几个酒钱使使。
两人讲得高兴,便就着兴头,剥洗了那只野鸡,烧烤着边吃边聊,那刁德华还挂着一个小酒壶,此时便拔开塞子,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对饮起来。
林我存从来没有喝过酒,不出几口,头便晕晕乎乎,辨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待他清醒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躺在树荫下,那刁德华已经不见踪影。
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衣裳,林我存识得那衣裳是刁德华的,心里便十分感激,这山里一入秋,天气变化快温差大,他还记得帮自己盖一件衣裳,真是一个不错的兄弟。
改天他下山,便去金坑镇寻那刁德华,一来归还对方的衣裳,二来有心乘机结交一下此人。
刁德华住的地方甚是偏僻,让林我存好找。
破烂小院的院门开处,刁德华一下子认不出戴了眼罩的林我存,惊异之后,也不多问,赶快把林我存让进院里。
林我存看着小院里的情景,心里有点诧异。
上次听刁德华说的关于他自己的话,觉得他起码是一个小康之家,可看看眼前这个破烂不堪、杂草丛生的小院,林我存心里感到十分奇怪。
不知是否看出林我存的想法,那刁德华“哈哈”笑道:“就怨为兄我爱喝两口,所以媳妇儿受不了,跑了,我也懒得打整这院子,小兄弟你可别嫌弃。”
林我存脸一红,心想自己怎么以貌取人起来了,急忙说:“刁大哥说哪里话来,我自己的住处也是乱七八糟。”
那刁德华笑着把林我存让进屋里,屋里倒还齐整。
放下自己带来当做礼物的几样野味,林我存取出了那件衣裳递给刁德华:“谢谢大哥的衣裳,还是你想得周到,要不小弟我可要冷得生病了。”
刁德华只推说:“你留着穿吧,衣裳我有的是。”
林我存忙说:“刁大哥,你太客气了。衣裳我自己也有。”
如此一来一往,林我存和刁德华渐渐熟识起来。
入冬了,山上的天气早早冷了下来。
林我存出去打猎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因为山上的猎物们也都过冬去了。
他下山的时候多了起来,一半是因为要陆续购置家中过冬的物资,一半是因为这些年来跟外界接触的机会太少,这时恨不得短时间内尽快弥补回来。
盛家两老看着儿子忙忙碌碌,为这个家忙进忙出,老怀大慰:“看样子,儿子的将来我们再也不必担忧了。”
郭玉塘则努力做着女红,赶制着自己过冬的衣物。
她身体本来就瘦弱,加上受了这次伤,气血大为亏损,中秋之后就很怕冷,所以,林我存早早给她买了不少布料棉花,让她做自己穿的冬衣。
郭玉塘缝制着自己的衣物的时候,不免就想起了林我存:“我要赶快把自己的衣物做好,赶在冬天到来前帮他也做两件冬衣。”
这时候,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里已经确确实实装进了林我存,只是一心一意地想:“他对我好,我也得对他好才行。”
这天下午,郭玉塘正和梅娘坐在院中,边晒太阳边做针线。
突然,听见院门外有人说说笑笑的声音,梅娘一愣:“是谁啊?这么多年了,这小院可从来没有外人来过。”
当年盛辉武选址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地形,一是地点偏僻,外人轻易发现不了,二是小院后面专门有小道通向山后密林,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当年建造这个小院的时候,生怕外人会对儿子不利,盛辉武完全没有请外人来帮忙,自己和东叔一起,两人硬是靠双肩把屋瓦背上山来,用双手亲自盖起了这所院子。
梅年看了一眼郭玉塘,眼光示意她进屋去避一避,自己就站了起来,走向院门。
还没等梅娘走到门口呢,院门就开了,林我存带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郭玉塘也知道按规矩,自己一个未出闺阁的少女,理应是避而不见外人的,急忙将针线笸箩连同衣料往怀里一抱,站起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门。
她起身的动作慢了一点,感到背后射来的眼光里,有着一股特别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林我存没有注意到刁德华的眼光紧紧跟着郭玉塘的身影,还只管向母亲介绍刁德华:“娘,这是我的朋友,他叫刁德华。他的箭法可厉害了,我都准备好好向他学一学。”
刁德华贪婪地看着郭玉塘窈窕的身影进了屋,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头跟梅娘说话:“啊,大娘,我今天来你们家,打扰了。”
梅娘看见儿子带回来的一个陌生男人,心里就有点不高兴:“这孩子,怎么不事先跟我和老爷打个招呼呢?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随随便便带回家来。”
这样想归想,梅娘还是客气地接待刁德华:“这位公子,请屋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