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鹤兄的毒厉害,他的救命药丸更厉害。爱睍莼璩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亏得这金风玉露丸给卿君先吊着命。
夜无俦后来又腾空抱起胸前大出血的她,一路上腾云驾雾般。蜷缩在夜无俦怀中,耳畔嗖嗖凉风竟也这般悦耳。
“眉头拧的这么紧,一副苦大仇深、国仇家恨的模样,难看死了!”卿君手搭在夜无俦肩上,喘着微弱的气息,挤兑着他。
“你面若死灰,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夜无俦回道,却没有看她,一脸严肃细细分辨着暗夜里的路。一路风风火火,夜无眉头始终紧锁。卿君胸前仍汩汩而涌出鲜血,虽给她用上了救命药丸,若是再止不住血,她这身子怕是经受不住的!
他又用下巴摩挲着怀中卿君的额头,道:“阿卿乖,别说话,休息一下,本王一定医好你!”
卿君竟然在这样的宠溺中醉了。若是,你的心中没有旁人,那多好。
到了他房中,将卿君轻柔放下,便转身朝床榻旁的柜子中找出来一箱瓶瓶罐罐。夜无俦定定看向卿君,对她说了句:“阿卿乖!”随后便撕扯了卿君胸前的衣襟。
卿君此刻倒也识趣,他是在救自己,并非登徒子的干活,于是便配合着。夜无俦随即端来一盆清水,替她清理了胸前的污血。盆中清水旋即便成了一盆血水。夜无俦望着,面色越发阴沉了。
他继而熟练的从药箱中挑出来几瓶,将一块帕子交给卿君道:“阿卿乖,一会儿我给你上药,都是煮鹤秘炼的金疮良药,会疼,咬住这个,千万忍住!”
卿君咬住了他递过来的帕子,点点头表示理解了他的话,做好准备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卿君望向举止可笑的夜无俦,今日不断重复着要她“乖”,似乎默念这句话,她便可以不用死去似的。她害怕突然的死亡,更害怕在剧烈的疼痛中死去。
卿君的嘲笑还没有出声,随着夜无俦将各种良药撒上了伤口,卿君倒吸一口气,咬住帕子的嘴角剧烈抽搐着,额头渗出冷汗。终于,因忍受不住这样级别的痛,昏厥了过去。阖眼前,她清楚的看见夜无俦面上的慌乱与……心疼。
夜无俦给卿君包扎好,换上了干净衣服,煮鹤他们也随即赶到了。
这一关,不知卿君能否捱过。
夜无俦眸中寒光一闪,凌冽望向碧池。
“快宣府中院正,七王妃房中的两个丫鬟也叫过来照应!”夜无俦对煮鹤道。
煮鹤回来的一路上自责,若早知道是七王妃……那么,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吗?
从何时起,自己并不厌恶这个鄙夷的不似大家闺秀的女子?甚至,在王爷一直逃避压抑自己感情的时候,他旁观者清,也觉得这位王妃……很特别。焚琴自己堪不破,自己的良人不是王爷,而碧池……
先前焚琴延误了送给萧卿君解药,王爷生平头一回对焚琴动了怒;现下这位王妃同王爷历经种种,爷如今对她怕是早已情根深种。这碧池姑娘……
“爷,碧池公主也是……一时情急……”封恬显然也看到夜无俦眸中的杀气,在一旁解围道。
“煮鹤,在这儿蹉跎些什么,还不去!”夜无俦没有理会封恬,朝碧池更逼近了一步,口中催促着煮鹤。
煮鹤闻言立即出门了。
封恬在夜无俦身后,焦急的提醒夜无俦大局为重。
碧池皱眉往后退着。面前的夜无俦,是她所陌生的。从前无论夜无俦对旁人如何冷面,对于她从来是不一般的。如今,为了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的那个女人,一切都变了吗?即便输给焚琴她也是甘愿的!可是,爷多年来的隐忍和孤独都是谁陪伴左右?那个女人……她怎么配?
众人都屏息凝视即将发作的王爷,惟独习惯了娇纵的碧池不服气的撅着嘴赌气望向夜无俦。
夜无俦深吸了口气,勉力压制内心的波澜,道:“本王多年来对你宠溺,容忍你顽劣毒辣,是错将你当作了母妃的延续。你们留着相同的血脉,有着相似的容颜,也都有着,轩辕氏女子独有的端严霸气。
可事到如今,本王才算真真看透,母妃之所以教人不能忘怀,皆因她爱得明媚,恨得绮丽,将理不清、顿不月兑的人生,化解为一次乘兴而来的旅程。纵然被伤的千疮百孔,也依旧不改爱的初衷,她看似强硬,实则懦弱。她不抗争,不辩解,不曾伤害谁——即便是这深宫中的”魑魅魍魉“,她的尖刀独独对向了自己!
今日若非墨渊及时干预,我同阿卿又全然没有设防,凭你的飞刀功夫,怕是早已命中阿卿要害,药石无灵了!如今,本王才看清,你根本不是母妃那样的女子!”
碧池在夜无俦咄咄逼人的言语攻势之下,节节败退。
夜无俦转过生,背向她,反手扣在身后,道:“本王之于你的情谊,同墨渊对你的无异!日后,你若能善待萧卿君这个嫂子,本王不介意多你一个妹子。否则,本王眼中容不下沙砾!墨渊,她是你妹子,又是胡狄的公主,管教惩戒轮不到本王。”夜无俦缓缓转身,眸中带着笃定与冷辣越过碧池,望向了她身后的墨渊,“但是你我相知多年,又是血浓于水的情分,墨渊你自是知晓萧卿君于本王而言意味着什么。往后如有再犯,即便踏平北地,本王也要手刃行凶之人!”
夜无俦的眼中布满血丝,说着这样的狠话,泛起了猛兽般的红光。
墨渊一直满目忧色的望着床榻的方向,对夜无俦道:“我这妹妹看似彪悍,却也着实憨傻。以为男人也同我们胡狄草原的牛羊一般,可以靠争夺便可得到。”说着,瞥了眼身侧的碧池,道:“回去之后,我自当严加管教,教她感同身受旁人的痛!都是血肉筑成,都有爹生娘疼,哪里容你这般狂野不羁!”
见夜无俦稍微平复了心绪,墨渊拍拍他的肩,叹气道:“倒是你,这萧卿君……无俦,所谓软肋,要么毁之,要么藏之,莫教人挟之,反陷自己于不堪。”
所有人都陆续退下了。王府中两个院正轮流守候在旁,他们诚惶诚恐的不时探寻王爷榻上之人的脉络。她的脉搏依旧微弱难寻,他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因为王爷吩咐了:救不活她,他们提头来见。
榻上之人便是七王妃了,也是攸关他二人生死的命脉!
子衿、子佩哭红了眼。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先前还同自己嬉笑怒骂的小姐竟然这般气若游丝的躺在那里,不动,也不笑,面色那样苍白,不爱美了吗?无瑕公主要过来吵着要嫂嫂做面膜可怎么办?
似乎,从应了那七王爷的婚约开始,小姐便接二连三的灾病不断。这喜怒无常、衰宠难料的七王爷,莫非当真是小姐的克星?
而此刻,夜无俦正坐在床榻旁,一动不动的盯着卿君的面庞,似乎,生怕错过了任何她要苏醒的蛛丝马迹。
最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卿君的睫毛忽而扇动。一直守候的夜无俦随即便唤来院正。直至从两位院正口中皆传来了好消息,他才舒了一口气。
卿君睁开眼,看到夜无俦眼底的乌青,下巴有邋遢的胡茬儿。卿君伸手去模,模上去扎手,看上去性感。而他的眸中,终于满满都是自己。卿君顿时有种女主光环笼罩的赶脚。
“现在,更丑了。”卿君模着夜无俦满脸的胡茬儿,一脸嫌弃的微弱道。
“你也不怎么样,我俩凑合凑合,天生一对!”夜无俦抓住了游走在自己脸上的手,柔声道。
卿君啐了他一口,问:“信我了?”
“你若背叛本王,本王便囚你一辈子!”夜无俦道。卿君听来却是柔情满溢。
夜无俦给卿君喂了药,便教煮鹤将他所分管的奏折搬来房中桌案上。卿君醒着时,他便过来床榻旁陪她说会儿话。待她用了膳,喝了药,睡下了,他便自顾自到桌案旁批阅奏折。
这样过了三日,卿君胸口越发作痒。许是伤口正在愈合,新肉正在生长。
夜无俦近日的政务似乎越发繁冗了,有时封恬、叶扁舟他们便在这房中同夜无俦会晤。夜无俦倒也不避她,一副坦坦荡荡模样。
卿君有意无意中听到,皇帝的身体越发不行了。每每此时,她便察觉到夜无俦面上复杂的表情。
他的母妃是弃妃,是异族,但确确实实是皇帝的心头爱!不是一时兴起,纵然她去了这么许多年,皇帝也依旧没有忘情。
当年赐她冷宫,也许是一种保护。
封恬他们说着什么,当年轩辕欢的一曲胡旋舞,带给西凉帝国一场浩劫。而这浩劫,或许便是西凉北地半壁江山的沦丧!
而对于始作俑者轩辕欢,皇帝必定要作些什么平定军心,平息民怨。如同史册之中寻常所见有关的“红颜祸水”的记载——男权社会惯常的伎俩!
这便是帝王之爱!
冷宫之中的轩辕欢孤寂而快乐的。她糟践着皇帝赐来的奢华物件,她将自己的冷宫装点得热闹喧嚣以此掩盖她的空虚寂寞。
是谁一低头的温柔,不胜凉风的娇羞,是谁的声音充盈了一室:“你生气了就会来找我骂我,我就可以见到你了。”
“我只能看你的夜夜笙歌,你是笙歌我是夜。”
皇帝最终的质疑,将她的快乐抽离,她的孤寂也到了尽头。她选择了决绝而惨烈的方式,同那个她爱了恨了一生的男人作了诀别,决绝的,不容人挽回。
这便是轩辕欢的爱。
谁又能说他不曾爱她?谁又能说她没有爱他?
而自己和夜无俦,又会走向怎样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