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仁大婚后,我病倒了。连日的劳心劳力,让我终日发着虚热,早春奠气分明还冷,炕上常常被汗濡湿,并不见得十分难受,但混身乏力、口舌干燥,眼皮涩重,脑后昏疼。
毓歆来看我,倚着床沿坐了。我细细打量她——低垂着眼睑、白里泛红的脸颊、微微抿着的双唇、含羞娇媚的姿态……婚姻真的可以让一个少女在短短几天换了模样?伸出手,将她额间的碎发别向耳后,轻轻笑道:“牧仁对你好吗?”
她微微低头,欲说什么又没开口,可嘴角却扬了起来,羞涩的、娇柔的,与她平日惯常的神色不同。心下不禁轻叹:古往今来,女子的心总是牵在男子身上,不论多落后、不论多发达,我们的归宿总是希望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总是希望这个肩膀永远不会离开,永远值得依赖。
“那就好,你如今也成家了。”叹了一声,看着她盘成发髻的长发。时光多快,转眼间,当年弱小如同猫咪的婴儿也为j□j了。父母和子女的缘份果然是有限的,到最后陪你一同长眠于地下的,还是那个身边相扶走过一生的丈夫。
“吉雅,那天你和我阿玛说了些什么?”毓歆好象想起什么,抬眼问我。
“嗯?”
“牧仁说看见你们在院子里说话来着,问他又说没听见说了什么。”
我微微愣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说了什么?连我都忘了,不是那个场面,不是那个人,再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毓歆见我没反应,提醒道:“那日大婚后,阿玛总爱坐在一个地方发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心里难受,就如同在想什么似的,老是不回神。府里的老人只说别是撞了什么邪气,底下张罗着想给阿玛请萨满来跳跳神,谁知阿玛生气了,把那几个胡说的下人撵的撵、罚的罚,这下好了,府里倒是清静了,可惜就是太清静,平日也没个敢说话的人,我如今又不好整日回去,我怕阿玛他……”说着瞄了我一眼,“我怕阿玛他认死理,府里又没人拦得住他,倒把身子骨儿熬坏了。”
皱了皱眉,不由开口,“你阿玛这倔犟脾气怎么老是改不过来?”
“嗯?吉雅,你说什么?”毓歆握住我的手,“呀,你的手心怎么还这么?这几日太医开的药灌下去怎么也不见得效应?真是对不住,说来看你的,一坐又是半天,倒扰了你休息,我这就走,阿玛的事儿,你别放心上,我也不过是没人说这些,找你唠唠嗑。”说着,起身欲走。
微微坐直身子,拉住她,“别走,牧仁还在皇上那儿呢,一会儿你们一块儿回去不好?”
毓歆微微一笑,嘴角那丝弧度恰好说明她内心的娇羞。“谁和他一同回去?”
“你啊,你是他的妻,光明正大应该腻在一块儿的,看谁敢说什么?”我提高了半个音调,骨子里那些难以改变的东西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话没说全乎,引得阵阵咳嗽,俯在枕间,喘红了脸。
“吉雅,这可是怎么说的?来看你倒让你病得重了。”毓歆一面帮我顺着气儿,一面忙不迭唤人进来伺候。
半晌,方缓了过来,春晓恰好进屋,手里端着汤药,见我这样,不觉嗔道:“公主总是不拿自个儿身体当回事,分明病着,每日总得等皇上安寝才肯睡,这么熬着,想好也难。”
接过汤药仰头喝了,冲她歉意一笑,“哪里是等?分明是白天睡得多,晚上走了困,睡不着罢了。”
春晓冲毓歆挤了挤眼睛,两人无声笑了一回,又替我揶实被角,收拾了残药汁儿,带着碗碟出去了。
屋里安静下来,那阵咳喘过后,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喘息,一起一伏慢慢平稳。阳光斜洒入屋内,光柱下有轻尘飞舞,时光安静流逝,就在这些不经意间,生命已耗掉大半。
“毓歆”我开口唤她,突然间就想起那晚上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清晰异常。
“嗯?”她提高音调询问着。
我倒笑了,微一思量,将她发间歪了的发簪扶正,“那天晚上原本想去看你来着,谁知路上遇见个甩不开的小塞罕,正欲回去,碰上你阿玛了。”说到这儿,我微微一顿,抬眼看她,毓歆睁大了眼,静静等着下文。
“他喝多了,脚上发虚,眼见着就要跌倒,扶了他一把,忍不住说了他几句。”
“你说他?你说他什么?”毓歆显然急了,忙忙打断我,“我阿玛那个人,向来听不进去外人的话,何况他对你,又,又是素来有些偏见的。”
耸了耸肩膀,我淡淡笑道:“就是忍不住说他,女儿大婚还喝得这么醉。”见毓歆想说什么,又继续道:“果然他素来看我不顺眼,立马就急了,吹胡子瞪眼的,亏得牧仁赶来,否则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毓歆一愣,继而笑了,“你以为我是来兴师问罪的?解释得这么清楚。我就是来和你说说,说说我那个别扭的阿玛,今后,今后若是跟着牧仁回了科尔沁……”说到这儿,毓歆停了,她接不下去,我也接不下去。
很明显,毓歆是胤誐的精神支柱,他放心牧仁是一回事,他明白毓歆会幸福是一回事,但他是否真能接受她的离开是另一回事。我们都沉默着,这个话题让两个女人同时忧心,但毓歆永远不能知道,原来这些痛苦都是我加在胤誐身上的,甚至,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如果毓歆是男的,是否一切会好一些?
可惜永远没有如果,哪怕让你知道结局,再回头重新开始,一切仍然会照着既定的轨道发生、继续、完结。我想我该做点什么,但我不知道能做什么,迟疑着正想开口,毓歆倒先说了,“吉雅,我还是先走了,你多休息,再劳神那虚热又该上来了,夜里别总熬着。”
“不等牧仁了?”抓住她的衣袖,不知为什么,自从毓歆结婚倒开始舍不得她了。
“不等了,我先回去看看阿玛,省得他总不肯和人说话。”毓歆拍拍我的手背。不过几天时间,她的姿态变了,不再是少女时的娇憨,变得沉稳,变得有安抚力。
“也好,多回去瞧瞧。”我松开手,躺回枕上,冲她笑了笑,“替我说解说解,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改日备礼请罪。”
“嗯”毓歆答应着,又接道:“阿玛绝不是怪你,依我看,他早忘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我淡淡开口,“那你就劝他,何必沉迷在回忆里,天生的高贵,如今又得了轻闲,只用安享余生就行。”
说话间毓歆已走到门前,倚着门框笑着回了一句,“可不是,偏阿玛是个死心眼。你放心,等阿玛高兴的时候,我会转告的。”说着跨出门坎,我看见她碎花的裙角一翻,人已穿廊走了。
这屋里,似乎还留有毓歆身上的淡淡花香,连案几上薰的茉莉香油也被掩盖。看着薰炉里袅袅上升的白烟,靠在枕间眼皮慢慢阖拢。我梦见漫天的飞雪、结冰的湖面,还有嬉闹的两个人影——淡红的旗袍一转,那个少女转出了我的视线,换作穿着皇子长袍的少年,腰间束着一条黄丝带,松了,那少女替他重新系紧。
努力想看清他们的面貌,但始终只是一个背影,或者一个侧脸,只觉得眉目欢笑着,数不尽的青春飞扬。
他们是谁?这么远又这样熟悉?我挣扎着欲看清,眼皮那么涩重,好象被粘在一起,只有耳朵醒着,听见他们不断的笑,笑声洒落天地间,是无忧无虑的青涩懵懂岁月。
“前儿你背不出书,皇上可有罚你抄字?”是那少女在问。
少年大咧咧一笑,“抄几个字罢了,还难不倒爷。”
“还是那猴急脾气,有这功夫玩的,不如多背背书,练练字,老是落在几位阿哥后头,可有什么趣味儿?”
……
我只觉得熟悉,那么熟悉,熟悉到好象是自己说的。皱紧了眉,在梦里使劲儿睁眼,有人在唤我,“吉雅、吉雅。”
过了很久,还是只是一瞬间?憋得我鼻腔酸楚,终于张开口,“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眼前的人,是胤禛。
“怎么了?梦魇了?”他的脸那么近,近得晃花了我的眼,愣愣开口,“还不快去背书,当心又被你皇阿玛罚。”
“你说什么?”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胤禛,但我的另一半思维仍滞留在梦中,醒不过来,继续着那梦魇的结果道:“胤誐,下次若皇上罚你抄得书多,我替你匀一些,省得你眼睛都熬红了。”
好象控制不住大脑和嘴巴,这话噗遛噗遛遛了出来,忍也忍不住,话音才落,两人都是一愣,胤禛的脸慢慢沉了下来,眼眸里剩下些犀利的目光,冷得我混身一颤。喃喃要说什么,却听他先开口道:“你作噩梦了,朕让太医给你开几副安神的药。”说着起身欲走。
“胤禛。”我唤他,他的背影一窒,虽是停了下来,并未回头。
“我,我梦见小时候的事,怎么也醒不过来……”
“我知道”他低沉着声音,背影是僵直的,不似往日。
还想说什么,胤禛极快打断我,“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一会儿太医过来请脉。”一面说一面走,这边话还未完,那边人已出屋。
这算什么?我靠在枕上不由冷笑,心内复杂,说不上是生气还是难过,谁让我们都有过去?就算当年能如愿嫁给他,那些年少时青涩的初恋、青梅竹马共同的成长难道也能一并抹去?抹不去,我也不想抹去。梦里的自己那么小,胤誐也小,转眼间我变了一个人,他孤独了半辈子,能如何?一切都不能回头,一切都不能细想,就如同我故意忽略了皇帝的后宫一样。
那天夜里,胤禛在旁边的书房睡了,我喝了太医的安神汤,想不睡也难。他的枕头空着,我的手放在他的枕窝上,是无悲无喜的心情,醒来时却眼角湿润。
我想自己分明没有等待,可每次听见屋外的脚步声,依然不自觉张望。反复几次之后,不由开始急躁,长发披散在脑后,有些脏了,模在手里腻腻的不顺滑,想吩咐人备水沐浴,又怕听见唠叨劝阻,翻来覆去,一天过了一天,药照样喝着,病却不见起色,噪子嘶哑,双手无力,握不成拳。我早忘了为什么吵架,我只心烦这身体,一天病几次,弄得这样沉重。
有人陆续来看我,等来了阿拉坦,等来了牧仁,心里总是空空的,空的那角是因为等不来胤禛,我不想说什么,也许他也不想,我们都没生气,但我们又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半倚在枕上,心情复杂难明,一时叹气、一时摇头、一时又自嘲——看得再开再明朗,真正面对的时候往往不如想像中那么简单。他是天子吗?他分明是凡人。
“公主这几日病得如何?”屋外有人在问,是个男声,我支起耳朵听,听见春晓恭敬回道:“回怡亲王,虽是药喝下去不少,奈何总不见起色,昨儿夜里没睡好,今天起来用的早膳也全吐出来了。”
胤祥?是胤祥。不等他答话,我朝外面喊了一声,“春晓。”如同公鸭一样的噪音吓了自己一跳,然后门开了,阳光泻入,刺得我抬手遮目。
“公主醒着?怡亲王过来看公主,奴婢还道公主睡了,可是奴婢说话的声音吵着公主了?”春晓说着将胤祥让了进来。
我忙坐起身,拢了拢头发,想下炕,把胤祥拦住,“消停些吧,这数月来没见你生病,怎么这回病得这么重?”
“重?”我笑了,“哪有重?不过是懒得下床。”
“听听这声音哑得~”胤祥摇头,撩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朝服还没换,眼圈有些黑。忍不住道:“虽说朝中事多,也没见谁像你这么辛苦劳碌的,也不知除了上折子、议事、出公差,你平常的日子,还有什么其他内容。”
他微微笑了笑,略一顿方道:“你当只有我一人这样啊?皇上不比我辛苦得多?”
“皇上?”我轻轻哼了一声,低声自喃,“那是他自找的。”
胤祥一窒,哈哈笑道:“你们两人这别扭脾气,多年来竟没什么变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我,“这是语蓓给你缝的,里头装了些药材,闻着有些呛,可是治伤风的。”
顺手接了过来,手指顺着那荷包上的花纹慢慢勾勒,“怎么今儿有空过来?就为送这只荷包?”
“没,昨儿夜里和皇上商量朝事,见他锁着眉若有所思,说着说着就走神了。我还道怎么了,一问之下才晓得你的病老拖着,不见起色。”
“哦?他这么说的?”不经意开口,算上今日,已有三天没见这位勤勉的皇帝大人了。难道真是因为忙?我看未必,他是因为小心眼儿。
胤祥挑了挑眉,“我也不信,虽说病得不见起色,究竟也没听见说加重了,不过是伤风热症,这冬春交季,最易沾染邪气,何况你素来又不是个强健的。细问之下,我那四哥长吁短叹,虽没说得十分清楚,我也猜到七八分。”他看了看我,“定是你二人又闹了别扭,毓歆大婚那天,你和十哥,可是见着面的,这些桩桩件件,哪件逃得了皇上的法眼?”
“法眼?他若看得清,也不至于一个人躲着悄悄生气。偏是他看不清,所以才有这些扯不尽的大小伤心事。”将那荷包放在枕头边,忍不住接口。
“说得是。”胤祥长叹一声,复又道:“只是身处其中,如何能透彻?皇上他,什么事儿都看得清、看得透,只是一到你这儿,就开始犯糊涂。昨儿我也说他来着,看皇上的样子,不过是拉不下脸面,既这样,你就给个台阶。”
我才想说什么,他不容我插话,“从小到大,尽是我们几个让着你的,如今也老了,谁知还能活几年?何不大家和和乐乐的,真不明白你们偏有这么多可吵的,你看我府上,一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
“所以我羡慕你,羡慕语蓓。”终于找着一个话题接口,忙忙跟上,“谁不想这么平平淡淡、甜甜蜜蜜一辈子?谁想横生那些枝节,遭遇那些变故?可也不能回头重来啊。我就恨他那性子,有什么事总藏在心里,不肯说什么,猜心猜了半辈子,他不累我也累了,挑明了不好?怎么总是让你来当说客?”
胤祥欲接话,我抬手止住他,“说客也得有可说的地方,那日我不过作了个梦罢了,梦见小时候和胤誐在雪地里玩……你说让我服个软,这软可怎么服法?难不成还要为我作了一个梦道歉赔礼的?”
胤祥愣住,半晌方摇头,“几日不见你,口才比从前好啊?敢情你这病是装的?连我都说不过了。”
“我是没表露出来罢了。”嗔他一眼,想起从前,由不得笑道:“他若是知道我丰富的恋爱史,还不得气个半死?”
“恋爱史?”胤祥瞪大了眼,这话把他也吓一跳。
“你以为?你以为都像语蓓似的,一嫁就嫁给一个可心郎?在我的家乡,谁不是扔在人堆里长出来的?谁不是爱过几次才结婚的?”
他一个劲儿摇头,复又摆手,“快别说了,别说皇上接受不了,连我听着都不成话,这算什么?这不乱套了?”
“没乱啊,除了离婚率高点。”我哧哧笑,每次和胤祥领心情都特别轻松,因为没负担,没感情上的负担。想到这儿,忍不住抬眼看他,他的表情是无奈又包容的,是真正的兄长对妹妹的表情。
“胤祥,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年皇上让我嫁的人是你,可怎么办?”这个问题问出后,我觉得自己对过去那些事似乎释怀了,因为敢拿那些往事做假设本身就需要一种第三者的无谓。而现在,鄂宝儿与我渐行渐远,吉雅慢慢独立起来,独立到可以以一个第三者的眼光去看过去种种。
问得对面的男人一时傻了,半晌方木木开口,“你今儿怎么了?若按往常的脾气,我还想着看见你指不定怎么哭呢?怎么今儿这么,这么兴奋?倒是四哥,白担心你的身体,白操心怕你难过。”
“依我看。”不接他的话,继续我的如果,“依我看,如果当年皇上把我指婚给你,兴许大婚之夜……”
“还能等到大婚之夜?”他打断我,“等不到那天四哥就找我算帐了。”
话一说完,我们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开怀。虽然我还病着,但不严重;虽然胤禛还没出现,但我不担心……这种稳妥的感情也许少了很多悸动,但同时,也多了很多更靠得住的东西。比如稳定,比如长久。
看了看胤祥,曾经年轻的脸苍桑了,皱纹悄悄爬上眼角唇边,可不影响他的内心。他还是那个意气飞扬的十三阿哥,只是多了历练,多了稳重。偶尔开怀一下,也比别人拿得起、放得下。
正笑不停,小太监进来回说太医过来例诊,我挥了挥手,“不用了。”
“嗯?”胤祥抬眼看我。
“天天号脉,天天换药,能有什么效果?就一副吃到底吧,反正也不是大病。省得整日换衣裳、挂帐子,没得麻烦。”
话音刚落,有人在外头道:“朕都不嫌麻烦,你嫌什么麻烦?”一面说着,一面跨了起来。
逆着光,我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可我不禁展颜,见他一步步走近,嘴角噙着丝淡笑。
胤祥让开了,俯地请安,被他拉住,“算了吧,这君臣之礼就是要行也等这丫头看不见再说,否则一会儿你走了,又在朕耳朵边唠叨半天,说朕不体恤你膝上的旧疾。”
我倔了倔嘴,他人是朝着胤祥说的,可话是对着我说的。果然,胤禛不等我开口,继续道:“十三弟,你说这就奇怪了,怎么我与她单独相处就没听她这么多话?一会儿又是假如什么,一会儿又是什么恋爱……说这么多,她就不怕累着自己?”
“你,你偷听。”我喝道,气急败坏,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扬起了嘴角。
……
那天过后,我们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亲密而又安然,平稳却又幸福。
我发觉我们越来越像多年的夫妻,有小磨擦、小矛盾,但最后还是走在一起,最后谁也离不开谁。
天气暖和后,我的户外活动也多了,有时会想起是否答应过谁什么话,但太幸福的时候人的记忆力往往是低下的,所以再怎么努力也回忆不起来:究竟答应了谁?究竟答应了他什么呢?
这日坐在圆明园中,怀里抱着圆缘,什么都没想,只是安静享受优美的园林风光,突然间那句话就跳出脑海——天儿冷,等回暖了,再去你府上弹琴。
原来,原来我答应过弘昼继续教他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