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晓又累又饿地坐在地上,夕阳挂在草原与天的连接处,夕阳中走出一人一马,哒哒哒地马蹄声唤回了悦晓涣散的神智。
悦晓站起身,看向那里,那人背着夕阳光,看不清他的长相,马匹一直奔到她的旁边,马上的人俯,问道:“你迷路了?”
悦晓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深紫色在阳光里流动着,嘴巴周围冒出一些粗胡茬,打扰了原本俊逸的脸。悦晓回过神,点点头说:“嗯嗯,我的马跑了,然后我就迷路了。”
那个人便将她抱上马,放在身前,带悦晓来到一个孤零零的帐篷处,下了马,并将悦晓从马上抱下来。从帐篷里钻出一个十岁光景的小姑娘,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蛋,扎着两股麻花辫,穿着阿图人的服饰,跑到那个人面前,抱住他的腿,甜甜地叫道:“爹爹!”然后才眨巴眨巴地看向悦晓,走到她面前,歪着脑袋问道:“你是谁呀?”
悦晓见着这么可爱的小萝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叫花悦晓,你,你好!”
小萝莉咧开嘴巴,露出一颗小虎牙,朗朗地说道:“我叫灵娅,你好!”
那个系马的人,此时却回了头,问道:“你姓花?”
“嗯嗯”悦晓点头。
“花悦晓?哪个晓?”
“初晓的晓!”
“哦”他若有所思地系好了马,牵上灵娅,对悦晓说:“进来!”
这个人便是康加禾,亏得遇上了他,悦晓才知道她要找的药秋日开花,入冬才结果,须得等到果实成熟才能采,而此刻正值夏日,须得多等两季。
悦晓便住了下来,白天和灵娅在一起照看家里,玩耍,加禾叔叔就会出去打猎,太阳下山之时必定回来,有时候天气不好,加禾叔叔就会跟她们在一处玩,给她们讲故事,弹弦琴,他懂的很多,尤其是药理,总让悦晓觉得他才是个大夫。
悦晓会唱歌,会跳舞,也会讲故事,灵娅很喜欢她,还发誓将来长大了要嫁给悦晓,末了还会追问一句:“晓晓哥哥,你说好不好?”悦晓每次都结结巴巴地说:“那个~~~灵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灵娅就会睁大了眼睛,看着悦晓,跟点头虾米似的说:“好呀好呀!”然后凑到悦晓旁边坐好,悦晓就开始讲故事了,此时康加禾深紫色的眼睛里就会璇出一连串的笑意。
入冬之后,康加禾就将悦晓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成个粽子,吩咐了灵娅几句,便带着悦晓去寻药。康加禾的方向感极好,无论什么天气,什么路线,他都能找到要去的路,于是很快便在一处枯黄的灌木林里找到了三叶草,女敕绿的三片叶子甚是扎眼,果实像米粒般大小躲在叶子底下。
入冬的草原枯黄的一片,夜里还会下雪,早上起来到处都是白皑皑的,悦晓虽然找到了药,但还得等开春才能离开,整个冬天,孤零零的帐篷里欢声笑语,琴歌不绝。
俗话说快乐是短暂的,春天很快就来到了,悦晓马上要走了。
灵娅圆圆的眼睛里滚落着大颗大颗珍珠般的眼泪,看着悦晓鼻子酸酸的,哽咽着不能出声,康加禾拍着灵娅的背,说:“晓晓要回去救人的,以后她还会来看你的。”悦晓拼命地点着头,忍着不让泪落下来,灵娅扑进她的怀里,扬起圆圆的小脸说:“你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哦!”悦晓捏起她鼓囊囊的脸蛋说:“一定!”康加禾将悦晓抱到马上,也跳了上来,就像当初把她带到这里一样,悦晓回头看向越来越小的灵娅,和她不断挥着的小手,眼泪噗嗤噗嗤落个不停,这是记忆中小灵娅最后的样子。
康加禾将她送到有部落的地方,交给了来往阿图和沐朝的商队,悦晓投进他的怀里,喃喃地叫着:“加禾叔叔!”康加禾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好了,以后再回来看我们!”悦晓最后深深地望着他深紫色的眼睛,如同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在沐朝和阿图,没有人的眼睛是这种颜色的,但悦晓从来也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跳开他眼睛的颜色,悦晓的回忆让悦冉听完后,轻叹一声,原来如此,又疑惑道:“照你这么说,他以前不是个瞎子。”悦晓皱起了眉头,点头说:“嗯,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正说着,门帘掀起,沐远熙进来了,随着进来的还有沐远俊,悦冉悦晓连忙起身相迎,沐远俊视线看向悦晓双手的纱布,问道:“可好些了?”悦晓恭敬地回道:“多谢平王关心,已经好多了。”沐远俊听这恭敬的语气,看她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微微皱起了眉头。悦冉垂着眼帘,整颗心都搁在掀帘进来的那股冷冽气质的人身上,并未察觉沐远俊对悦晓的关心。
此时秦福躬身进来了,对沐远熙说:“主子,晚膳已经备好了。”见沐远俊没有要走的样子,沐远熙问道:“二哥可要在此用膳?”沐远俊随口便道:“好!”悦冉眸中一闪,机不可察地动了动嘴角。
晚膳摆开,悦晓一边挨着沐远熙,一边挨着悦冉,眼睛只看着面前的白饭,拿起自手受伤后的专用勺子,也不知道沐远熙是在哪里给她找的瓷勺,也不重,一勺一勺挖着白饭往嘴里送。沐远熙见她连菜都不拿,夹起她这两天爱挑的菜,放进她碗里,悦晓愣愣地看向沐远熙,他轻声说:“吃菜!”
悦冉眼眸在他们之间划来划去,轻拨着碗里的米饭,沐远俊直接盯着对面的悦晓看,悦晓眼瞅着沐远熙淡定地又夹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临了,还说:“吃饭,看我能当饭吃?”顿时无比勇敢地继续吃饭,吃菜,再被他这么轻飘飘地丢话,她估计会直接装晕倒。
晚饭过后,悦晓又开始龇牙咧齿地换药,这个药效极好,深见骨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长肉,老是痒痒的,手掌在身上轻蹭着,慢慢挪到端坐在书桌后的沐远熙旁边,怯懦地问道:“王爷,我明天想见那个乐师行吗?”沐远熙注意力仍在奏折上,只是点点头。
悦晓见他点头,知道他肯定说话算话,高兴地蹦回到床上,抱着被子偷笑,好激动哦,明天见了加禾叔叔要说什么呢,好多话想说呢,嗯,也有好多问题想问呢。
沐远熙抬头看见悦晓欢乐地在床上滚床单,还时而皱眉,心中疑惑更甚,等他看好了奏折,掀起被角躺下的时候,悦晓翻了个身,抱住了他,闭着眼睛,嘴里喃喃道:“加禾叔叔~~灵娅~~”沐远熙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她像小猫一样在他胸口蹭了蹭,念念有词的,听不大清楚在说什么。
次日,一大早悦晓还没醒,沐远熙就已经出去了,一直到吃中饭的时候才回来,悦晓嘴里嚼着饭菜,偷看了他无数回,他终于放下碗筷,说道:“申时我会让他过来。”悦晓点点头,心情大好地又多吃了一碗,结果撑着了,然后想到一个问题,申时是几点呀?
饭后,悦晓在帐篷里转圈圈,还不时抚模着月复部,脑子转着这个问题,沐远熙看了会儿书,便开始小憩,悦晓瞄了他几眼,走到兰喜旁边,小声地问她:“申时是什么时候啊?”
兰喜想了想说:“过了未时便是申时。”
“那未时又是什么时候呢?”
“下一个时辰就是未时了。”
“哦,这样啊。”悦晓嘟囔着,也就是还有两个小时,嗯,可能是四个小时。悦晓坐在地上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皮上,脑袋搁在膝盖上,眼睛看着门帘,巴巴地望着,沐远熙醒来便看见悦晓缩在那里的模样,喊了秦福:“去把康加禾带来!”悦晓一听,跟趴在地上的小狗听到动静抖抖耳朵扬起脑袋那样,竖起了脑袋,不可置信地看向沐远熙。
沐远熙站起身,走到悦晓身边,将她抱起来站好,悦晓汪汪的眼睛瞅着沐远熙,心里感激万分,遂又巴巴地看着门帘,听到秦福来报,沐远熙点头让他进来,悦晓的心早就飞了过去,见到康加禾的瞬间,便欢快地跑到他面前,轻唤:“加禾叔叔!”
康加禾伸出手碰到悦晓,顺着她的手臂模到她缠着纱布的手,拿到跟前,浓浓的药香味便知是好药,但隐隐渗出一些血腥味,让他皱起了眉头,责怪道:“不可以有下次了!”悦晓乖巧地点了点头,看到他紧闭的双眼,才想起他看不见,连忙“嗯嗯”两声。
悦晓拉了康加禾在木椅上坐下,自己就坐在他脚边的动物皮上,如同那时候和灵娅坐在他脚边那样,沐远熙半靠在床栏,用手撑着脑侧,看向他们。
悦晓两手搭在康加禾的膝头,问道:“加禾叔叔,真的看不见吗?”
康加禾点点头。
“能睁开眼睛让我看一下吗?”悦晓不死心地问道。
康加禾睁开了双眼,悦晓爬起来,趴在他眼前看,以前会璇出无数紫色的眼睛,还是深紫的颜色,只是沉寂一片,没有焦距,把过脉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脉相起起伏伏,好像有一条小虫子在里面钻钻爬爬,眼睛也没有受过伤,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