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晓拿起毛笔,小鲤便赶紧过去磨墨,右手不能执笔,只得用左手像孙猴子拿筷子那般拿着毛笔,在一张纸上画着图,好似一个蜘蛛网一般错乱,又在另一张纸上画了一个八卦图,布满了棋盘格子,然后对申说道:“申,你过来看,这是鹰眼阵,我只教你破阵之法,而这张就是它的本质,布阵之时,按照天干地支之法,依次沿着这几个节点顺序布置,我要你在延禧宫和此殿几处入口布上此阵,以沉香木为桩,这一张是天地阵,以人为桩,这十二处必须是阳气旺盛的男子,而这十二处必须是与阳气相衡的女子,每个桩再置于鹰眼阵内,保证人桩的安全,此阵的桩布在宫内各角,如网一般罩住整个宫殿,此阵最为紧要,挑选人桩时必须万分小心,如人桩有任何动摇,此阵便不可成,实在不行,就下失心蛊,小鲤,你和申同去,在延禧宫的这几处放入蛊虫和毒,你有多少放多少,阵不破,这些虫蛊和毒便不会泄出来伤及无辜,布好以后,你们就留在延禧宫,随机应变。还有,将我师傅带走。”
“是,主子,那你呢?”小鲤不放心地问道。
“我这里有雪儿,还有天地阵保护,不会有事的。”
“那主子保重,王爷也请保重。”小鲤小心翼翼地对沐远熙也说了,便和申向炎明帝恭敬地退下。
“皇上,延禧宫更为安全,请您和各位皇子也移驾延禧宫吧。”
“朕不走,朕倒要看看你如何保护皇宫,你们南竹教又和能耐?”炎明帝已然冷静下来,威严之气不可小觑。
“你们几个先去延禧宫。”炎明帝对一旁的三个儿子说道。
“父皇不走,儿子岂可先行躲避,儿臣不走,儿臣留在这里陪父皇。”沐远斯先行拱手说道。
“儿臣不走。”沐远俊和沐远尔都照样说道。
“好,既然朕的儿子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陪着朕好好守着皇宫。”
悦晓心急,她原本打算以自己为饵,吸引他们的攻击,那么这个宫殿就很不安全了,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回头看向身后沐远熙,他眼睛如黑宝石般泛着光泽:“什么都别想,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悦晓点点头,说道:“你帮我在这本书的封皮上写两个字,毒云!”
沐远熙手臂从悦晓身后环到她身前,拿起毛笔,准备落笔的时候,悦晓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声地说道:“能写得不要那么有力吗?写差一点,这样比较看起来像我写的。”
沐远熙当然知道她的意图,落笔再起笔,几乎就是悦晓那笔没啥风骨,软绵绵的格调。
“哇,真像,简直就是我写的嘛!”悦晓惊讶地说道,口气又佩服又可爱。
沐远熙不觉调侃道:“我不觉得你是在夸我。”
悦晓有点惭愧地点头:“我只是夸你笔迹的模仿能力,不是在夸你写的这两个字。”
可爱的模样配着这么苍白的脸,让沐远熙心里有些酸涩,昨天还在自己怀里撒娇温存的娇俏模样,才一夜的时间,就受伤得如此虚弱,自己却又如此的无能为力,不觉有些恨自己的没用,无法保护心爱的人。
悦晓见沐远熙不说话,脸色冷冽,心知他又在难过,便将身体轻轻地往后靠,小心地靠在他怀里,将重量也交给他,才引起了他的注意:“怎么了?哪里疼了?”
悦晓摇头:“累了,借你怀里靠靠。”
“何须借,本来就是你的,什么时候想靠都可以,我会一直给你留着。”沐远熙轻声而坚定地在她耳边说道。
悦晓微微笑了,将脸贴在他的脖子之间蹭了蹭,表示撒娇,但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她真的是累了,虽然一直都疼得睡不着,没想到竟然在沐远熙的怀里浅睡了过去,虽然时间很短,但也知足了。
悦晓睁眼看向沐远熙,他一直都没挪眼地看着怀里的姑娘,连他一贯尊敬的父皇都没有放在眼里,他怎么能忽略得了他父皇对悦晓所做的伤害,他忽略不了,只好暂时不去面对。
炎明帝何尝不知道沐远熙心中所想,但是和江山比起来,儿女情长根本不值一提,此时只是一时的迷惑,他这个儿子一向冷静自持,会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天下之大,将来天下的女子都会是他的,比悦晓好的女子多如牛毛,到那时他恐怕早把这个女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是,天下虽大,却只有一个晓晓,不是身在其中的人,又怎么知道其中的肝肠寸断,当失去的时候再去寻找追回,才知江山如此多娇,也不敌心爱之人,沐远斯已经深深后悔过,所以此刻只得站在这咫尺天涯的位置心痛不已。
午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虽然大家都没有胃口,可膳食还是都摆在桌子上,意思地算吃过了。
“你放我下来,你去吃饭。”悦晓想要支起身体,从沐远熙身上下去,却被一双手臂箍着,虽然不紧,却也动弹不得。
“远熙?”
“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都过了午时了。”
“一顿不吃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不吃饭我会雄的,远熙,去吃饭好不好?”
“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我又如何吃得下,你不动,动了又该疼了,一会儿我喂点米粥给你。”沐远熙低低地在悦晓耳边轻语,声音有点低哑,仿佛是强忍了什么在喉咙里,让喉咙变得很干涩似的。
“那我吃了米粥,你也要吃饭好吗?”悦晓扭头看他,彼此的呼吸轻触。
“好。”
今天的远熙说话比以前啰嗦了许多,平时只是鼻音答个“嗯”,今天也清晰地郑重其事地答了“好”,仿佛此时不多说点话,以后就没法说了似的。
悦晓抬手,模了模他的脸,仿佛在安抚他那般轻轻摩挲着。
沐远熙拿起汤匙,舀了一点米粥,吹了吹,还自己试了一下温度,才送到悦晓嘴边,悦晓微微皱眉,一点点地含进嘴里,可怎么都吞不下去,强咽下去,身体排斥得厉害,又都给吐了,难受得直想掉眼泪,努力给忍住了。
吐出来的米粥弄脏了悦晓的衣服,还有些喷到他身上,沐远熙完全不在意,小心地用手帕替悦晓擦干净了,仿佛在哺乳一个柔女敕的婴儿一般。
“你弄脏了。”悦晓缓过劲儿来,才低低说了一句,伸手想替他擦干净,沐远熙连忙阻止她,自己用本来已经脏了的手帕,在自己身上抹了一下:“别管它,喝不下去粥,就喝点米汤吧。”
悦晓点头,眼眶里的泪珠一直转个不停,生生没让它落下来。
一碗米汤都吃得很艰难,悦晓累得不行,却立刻扯着沐远熙的衣服:“你吃东西!”
沐远熙点头,却只塞了一些糕点就算完事了,悦晓不认同,却被沐远熙挑开了话题,他手掌覆上悦晓的肚子,脸色温柔,嘴角含笑:“晓晓,你说我们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
悦晓知道说不动他了,便放弃了,将手敷在他的手上,尽可能轻松地说道:“长成你这样的,你帅。”
“我倒希望他能像你,多可爱!”
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他夸她,虽然只是说可爱,却百年难得一见,很是稀罕也宝贵得很,悦晓坚定地摇头:“不行,我太笨了,像我可不好,以后要像他爹那样又聪明又帅,迷倒一票的小女生。”
“你想要男孩?”
不是怀疑和质问,是好奇和关心,皇家子嗣是个的问题,尤其在皇帝面前,可是他们俩仿佛没有注意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似的,自顾自地闲聊,像以前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的样子。
悦晓点头:“男孩像你,以后即使我不在他身边,也不会担心他会被人欺负。”
沐远熙脸上一沉,瞪着她:“不许胡说,我们要看着他出生,长大,成家,生子,你得看着他!我们的孩子一定最可爱的。”
悦晓连忙收回前话,点头默许他的说辞。
“晓晓,你得陪着我,长长久久地陪着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再也不分离了吗?我不允许你反悔!”
悦晓微微勾起嘴角,点点头,算是安慰他,心里明白他只是在欺骗他自己,现在的形势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俩在一起,即使皇上听了大师傅的话,不再对南竹教赶尽杀绝,但是这两日,蛊术的恐怖也不得不让皇上和朝廷忌惮,悦晓展现得越多,她这个南竹教主就越无法与朝廷中人来往,甚至她月复中的小孩也很可能会被抢走,这就是帝王之术,悦晓不傻,心里都明白得很,她只是蝎善。悦晓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被抢走,那么也许孩子出生就见不到父亲了。
“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悦晓一脸期待的表情瞅着沐远熙。
沐远熙深深地看着她,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等孩子出生了再取也不迟。”
“叫欢吧,欢乐的欢,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希望我的孩子一生平顺欢乐。”悦晓自顾自地说着,喜悦的表情烫伤了沐远熙的心。
“好,就叫沐予欢。”沐远熙亲吻着悦晓的脸颊,苍白得如桌上的白纸一般。
两个人的低声细语,情投意合,细细呵护在两个人之间流转,周围的一切人,事,物都与他们无关,也没有什么可以介入到他们之间的气息中,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和谐,温馨,又是那么的悲伤,让其他人不忍也无从打扰到他们,连沐远俊也无法生出气来,被呵护的女子看起来就要如烟如雾一般飘散了,哪还有心情去计较她和谁在温存,只担心着她是否会忽然就不见了,永远地消失了。
原本乖乖地站在桌子上瞅着悦晓的雪儿,忽然竖起来耳朵,戒备起来。
悦晓一惊,全身僵硬地说道:“他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