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皆有绿树红花争艳的芳姿殿,历来都是只有太后和皇后有资格举行宴会的地方。
静月一踏入芳姿殿的宫苑门,就闻到一股春夏时节才有的百花香气,或浓或淡,随风而来,又随风而逝,闻者皆醉。
抬眼所见,殿宇亭阁,飞檐斗拱,不但玲珑别致,更显布局巧妙,还有那鎏金铜瓦极具气势,更不要说随处可见的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回廊幽径,处处彰显此殿之风华。
当然,自然之美景固然令人流连忘返,沉醉不已,但真正使人目不暇接的,还要数这溪朝比花还艳的名门千金以及那雍容华贵的豪门妇人,她们或是锦绣衣衫,风姿绰约,或是端庄秀丽,气度优雅。
“臣妇参见越王妃!”今日苏氏、孙氏和云谭雪以及静月的大舅母田氏也受到了邀请,她们一见到静月的身影,赶紧走向前来给静月行礼,毕竟在这宫中,规矩比什么都重要。
“母亲、四婶、舅母、大嫂,快快请起!”静月立即双手扶起了苏氏等人。
“月儿,你身体如何了?”苏氏曾去越王府探望过静月,但只是隔着纱帘望一眼,听到她苏醒过来之后,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才安了下来。
“娘亲,我已经没事了!”静月温柔地拍拍苏氏的手背,示意她很好。
“臣妇参见越王妃!”紧接着又有很多命妇、女眷来给静月请安。
“太后驾到!”众人正在互相寒暄问礼的时候,一声太监的高喊引起了大家的注目,随即都跪拜在地上恭迎太后。
静月依礼参拜,等到太后领着太妃、皇后、太子妃以及宫中其他妃嫔进入大殿之后,其他人也跟在后面进入殿中,并且依照品级坐了下来。
金碧辉煌的凤椅上稳坐着威严的太后,她的左右两侧分别是郑太妃和凌皇后。
静月与后来的宋静珂坐在了一起,另一侧是宗亲王府的明德王妃。原本静月被安排坐在太子妃冷雨姗的下首,但是明德王妃硬是一脸笑意地将她拉到了自己这一边,她想,很少参加宫宴的明德王妃这次来倒是有些保护她的意味。
“哀家今日在宫中设宴,一是很长时间没有和你们聚一聚,这芳姿殿冷清了不少,二是为了给雅儿接风洗尘。”太后说最后这半句话的时候,声音里难得出现一丝温柔,这让殿中参加宴会的女眷都感到十分惊异。
“母后,您要是觉得闷,这芳姿殿倒是可以日日请人来赴宴。不过,这玛雅公主的面子真是大,竟值得您如此劳师动众,您可真疼她!”凌皇后脸上是看似轻松的笑容,但是话里的讥讽可是聪明人都听得出来的。
“雅儿虽是西漠国公主,但亦是哀家妹妹的亲孙女,也就是哀家的亲孙女,哀家自然疼惜她。”太后看都不看凌皇后,很是严肃地说道。
静月并不关心太后和凌皇后之间的不和谐,这玛雅公主来到溪朝已经两个多月了,太后早不为她接风洗尘,晚不为她设宴款待,怎么偏偏在自己刚刚清醒之后,就在芳姿殿里大摆宴席呢。
“皇祖母,宴席已经开始了,怎么不见玛雅公主呢?”太子妃冷雨姗状似无意地插了进来。
算起来,太后和她都出自永宁侯府,应是最亲近的一家人,但是自从永宁侯府嫁到西漠的那位王妃死了之后,太后和永宁侯府的关系就变得不那么紧密了。
冷雨姗一直弄不明白,太后为什么疼爱锦王而不是太子,难道只因为太后的妹妹曾与肃宁侯府有过婚约,可这也说不过去。但无论原因是什么,这些年太后的故意冷淡已经让冷雨姗对她很有怨言。
“来人,宣雅儿进殿吧!”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抬眼看了一下静月的方向。
别看静月和玛雅公主曾同在越王府,但是两个人还没有真正照面,这位玛雅公主也是除了进宫见了几次太后之外,一直在凌烟阁不出来。虽然赐婚的圣旨还没下,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越王府过不久将要添新人了。
听到玛雅公主要进来的声音,明德王妃、苏氏她们都有些担忧地看向静月,毕竟玛雅公主的出现是在静月昏迷的那两个月,现如今她刚清醒就要面对一夫两女的尴尬状况,犹如当众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怎么会不难受呢。
静月不管别人怎么想,她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悠闲地品着茶,吃着小点心,似乎玛雅公主的出现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突然,殿中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静月明白定是那位玛雅公主出现了。她嘴角含笑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位身穿白纱襦裙的少女轻移莲步,缓缓走到殿中央,然后盈盈下拜。
清水芙蓉,冰雪凝脂,十指芊芊,目如星辰,果真是绝代佳人,倾城国色。但在静月看来,这个世上越美丽的东西越有毒,恐怕很少会有人想到眼前这位出尘月兑俗的西漠圣女,能在笑语晏晏之下给人下蛊毒。
善良?圣洁?高雅?哼,真是天大的笑话!静月真想当场就把她伪装的高洁给撕下来,让世人看一看这个表面纯真的女人,内里是多么的狠毒与虚伪。
“雅儿参见太后!”玛雅一脸柔和,她的脸上并没有笑意,但是却不让人感觉到冷,细看之下,她的确和太后有几分相像。
“雅儿快起来,不是和你说了很多遍了吗,不要叫哀家太后,就叫皇祖母!”太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下子殿中的人更惊了,几十年来,别说凌皇后和妃嫔们,就是与太后相处时间最长的郑太妃,都没怎么见太后笑过,但是这玛雅公主一出现,太后脸上竟然有了笑容,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也可见玛雅公主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来,快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更亲和地说道。
天下有几人能坐在太后的身边,这可是无上的荣宠,但玛雅只是浅浅一笑,在宫女的引领下坐到了太后的身侧,紧邻着凌皇后。
太后这样做无非是抬高玛雅在溪朝的地位,这下子恐怕连郑太妃、凌皇后和太子妃都不能小看和轻视她了,更别说溪朝其他地位更低下的人。所以,紧接着殿中就可听到各种对玛雅公主称赞讨好的声音。
明德王妃见静月很安静地喝着茶,转头低声问道:“静月,你还好吧?”
“皇婶,我很好,谢谢你!”这声道谢是静月对明德王妃特意前来宫中护她的真诚表示。
“别客气,我们是一家人!”明德王妃轻轻地拍了拍静月的肩膀。
今天她是受萧辰域所托来到宫中帮静月,其实即便萧辰域不说,她也会来的,因为静月帮宗亲王府的更多,而且萧辰赐自从认识静月以来,变得更加开心、快乐,懂得也更多了,这让他们一家安心了不少。
“越王妃,你身体可全好了?”待玛雅坐到自己身边之后,太后突然朝静月的方向口气很重地问了一句。
“启禀太后,孙媳已无大碍!”静月起身回道。
“既然已无大碍,你就开始准备雅儿和域儿的婚事吧!这件事情因你昏迷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不能再拖了!”太后自顾自地说道。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宋静珂在一旁紧张地握了一下静月的手,明德王妃也是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其他人看静月的眼神也是各不相同。
不过,静月很是镇定地站在那里,一脸无辜地反问道:“不知太后让静月准备谁的婚事?太后口中的雅儿和域儿又是哪一对新人?”
“放肆!你给哀家装什么糊涂!哀家说的便是天下人尽皆知的西漠国玛雅公主和溪朝越王爷萧辰域的婚事,你说还能是哪对新人!”太后恶言厉色地说道。
“启禀太后,静月的夫君从未对静月说起过此事,恐怕这天下人皆知的事情不过是空穴来风而已,太后不要轻信才好。再说,玛雅公主乃是堂堂一国公主,怎能屈居静月之下。”静月依然不惧不惊地说道。
“哀家的孙女怎么能屈居人下,因此哀家决定越王府有两位越王妃,不分大小。”太后冷哼一声说道。
“启禀太后,我越王府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现在孙媳仍是越王府的越王妃,是越王府的当家主母,自然越王府的规矩我说了算。莫说玛雅公主是您的孙女,她就是天上的仙女,我越王府也不会有两个女主子。”静月寸步不让地冷声说道。
“宋静月你好大的胆子,苏氏,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这就是你宋府养出来的妒妇!”太后气得拍案而起。
她原以为宋静月会识趣,会迫于大局而答应萧辰域娶玛雅,没想到这宋静月竟敢公然反抗她,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苏氏一看太后发怒了,赶紧起身跪在了地上,说道:“太后息怒,月儿她只是身体刚好,还没有理清事情的头绪,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吗?哀家看她想得很是清楚,竟然还敢跟哀家说规矩。这溪朝的规矩都是皇家定的,哀家看,这越王府的规矩是要改改了,域儿也太纵容你了!”太后阴阳怪气地说道。
“太后有闲心管孙媳的家事,倒不如问问玛雅公主的心上人是谁,能让她把自己的国家拱手相让,还要让我的夫君背上黑锅?这世上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孙媳看,事情还是弄清楚的好!”静月也没了好脸色。
这些年,她之所以隐忍着生活,就是不想撕破脸,希望能采用更柔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来铲除那些暗黑势力,但是现在她忍够了,如果只有强硬和血腥才能更快地阻止和解决这一切,她不介意把自己的另一面展现在世人面前。
“你说什么?你给哀家再说一遍!”太后第一次被人气得脸上没有了以往过度平静的面容。
“太后,孙媳是说当初玛雅公主找到我的夫君,说是要把自己的国家双手奉上,为的就是来溪朝寻找她的心上人,这一点我夫君的贴身侍从听得一清二楚,夫君也跟我说得明明白白。只是不知为何到了溪朝之后,玛雅公主改了口,难道是你的心上人没找到,就拿人家的丈夫来充数吗?”静月讥讽地说道。
“皇祖母,雅儿没有!雅儿在大漠中救下越王爷之后,因不想看到两国百姓再受战乱之苦,这才劝说父王停止战争。雅儿是西漠的护国公主,从来没有过什么心上人,至于越王爷与雅儿在大漠星空下互许的誓言,就请越王妃回去告诉越王爷,雅儿愿一生做守护西漠与溪朝的圣女,终生不嫁!”玛雅脊背挺直地说道,她眼中的泪水泫然欲滴,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同情和安慰她。
“玛雅公主,本妃敬你是西漠的公主和太后的孙女,给你留有颜面。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我的夫君是何意?星空下互许的誓言?还真是好笑,夫君倒是告诉过我,有人趁着夜色送上自己国家的降书,然后请求我的夫君为她寻找心上人。当然,孰是孰非,这些请我夫君当场对质,便可一清二楚,但是玛雅公主,你确定要这样吗?难道你堂堂的西漠公主,一定要和别人争丈夫吗?还是你们西漠出来的人,都有抢别人丈夫的嗜好?”静月不屑的口气越来越重。
“混账!这是你一个王妃说的话吗?你根本就是个妒妇,哀家这就叫域儿休了你!”太后眼睛一眯,眼神更为锐利,静月这句话戳中了她心底深处的某一个敏感角落。
“他敢!”静月竟毫不畏惧地说道。
苏氏几人一听静月这样说,心下都着急了。她们都不理解,这静月处事一向冷静谨慎,怎么这次非要采用这种“针尖对麦芒”的方法。还有,她怎么能那样说,这不是坐实了自己是个悍妇和妒妇吗!
“你——”太后一时噎在那里,她没想到静月竟然会这样说,是谁给她的胆子和勇气,她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拿宋家没有办法了吧。
郑太妃和凌皇后倒是一直没插嘴,她们巴不得太后和静月闹起来,这两个人闹得越凶,太子登上皇位的机会就越大,最好太后就此恨上萧辰域和静月,还有宋家,那么就帮她们除掉了两个心月复大患。
“越王妃,你不要再气皇祖母了。雅儿今生与越王无缘,甘愿放弃!”玛雅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玛雅公主说的话,本王妃记住了,也请你自己记住,你和我的夫君不仅今生无缘也无分,以后生生世世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萧辰域这个人,今生是我宋静月的,以后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如果有哪个女人非要插上一脚,那就别怪我宋静月不客气!”别管是用什么方法,静月是把话给玛雅说死了,她要是再想进越王府的大门,那可就别怪她宋静月了。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宋家静月,好一个容不得人的妒妇!雅儿,哀家不准你放弃,现在溪朝还姓萧,不是姓宋,哀家还是皇上的娘,还做得了主!”太后阴冷地看了静月一眼,狠狠地说道。
“太后,您这句话孙媳可承担不起,我宋家一门忠烈,为了溪朝安宁,祖孙三代上阵杀敌,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保溪朝百姓的安危,对皇室萧家,宋家子孙的忠心苍天可鉴。孙媳虽是一介妇人,但是为了溪朝百姓,也愿意抛弃这一身皮囊,但是只有孙媳的丈夫不能让,只有萧辰域不可以与别的女人分享。如果说做这天下的悍妇和妒妇,可以与萧辰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么静月甘之如饴。”静月说这些话的时候,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更是句句肺腑。
“你这根本就是托词,是狡辩!世人原以为你宋静月是个傻得,却没想到如此伶牙俐齿,我皇室子孙必要开枝散叶,可你成婚这么久,并没有为域儿生下一男半女,今日又如此大言不惭顶撞哀家。宋静月,哀家岂会饶你!”既然宋静月软硬不吃,太后只好一不做二不休了。
“太后,我宋静月行得端做得正,玛雅公主都已经放弃进我越王府的大门,太后又何必多此一举。如果太后真心为玛雅公主着想,那就为她选一门能让她真正幸福的婚姻,萧辰域并不适合她,更不是她的良人。我与萧辰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此生此世是无人能拆散我们的。”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静月对萧辰域的感情已经不能用“信任”两个字来说了,那种彼此之间的深信不疑是刻在骨子里的。
“宋静月,你哪里来的自信?你难道没听说过,这世间男儿皆薄情吗?”太后越来越看不惯静月嘴角那自信的笑意。
“太后,世上男子千千万,而有些看似薄情薄幸之男子,其实是因为他们没遇到真正的心爱之人。如果刻骨地深爱过,又怎么会移情别恋。‘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太后,你可曾爱过,你可懂?”静月说这些不但是为了表明她和萧辰域之间矢志不渝、生死不变的爱情,还有探一探眼前的冷太后。
“大胆,你敢如此跟哀家说话!”静月话里的那首诗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太后早就死寂的心海之中,然后泛起点点涟漪,让她觉得难堪,又觉得酸涩,她也曾有过那样的爱,不是吗?
“看来太后是不懂的!”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萧辰域淡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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