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郁金香 25.二十五. 我的童年是在那度过的

作者 : 左岸

[第1章黑色郁金香]

第25节二十五.我的童年是在那度过的

病房里很静。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白色的柜子、白色的床单枕头、白色的窗帘,像家乡雪的颜色,那一望无际的山岭上,野地里,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尹娜的心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那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北方山村,我的童年是在那度过的,家里只有我和母亲两人,我不知道父亲是谁、从没见过父亲,母亲也不提他。记忆中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来给妈妈带些钱来,谁送来的我也不知道,妈妈用这些钱维持家用。那里每年有五个月的时间都在下雪,寒冷留给我的记忆很深很深。

九岁那年,家门前的枣树花开得正浓的时候,我们突然搬家了,妈妈带我坐上火车,颠簸了几天几夜来到一个和老家截然不同的地方。一个陌生人把我们接到,安排在一间空屋子里住下。新家在一条小街的尽头,出门不远处有个小商店,商店隔壁是一所小学校,每天能听到学校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那地方很热、雨也多,房子是用竹和木头做的。我整天被妈妈关在家里,不让离开家一步,隔着门缝我能看见小街上人来人往,能听见有人说话,但我听不懂。

一天晚上家里来了客人,给妈妈送来钱和好些东西,他们关在屋里说话,声音很小我听不见。第二天早上妈妈把我叫到身边说:

“你都九岁了,早该上学了,我打听过了这儿的学校收你,去上学好吗?”

我开始上学了,虽然班级里我的年龄最大,但同学们对我很友好。老师说我理解能力强,学习刻苦,常表扬我。那时可以跳级,因为学业优秀,在老师的帮助下只用了一年时间我便顺利升入了三年级。我感觉自己在飞快地长大,每天都有许多收获。”

马树和看不清尹娜的表情,但尹娜的声音能使他感觉到她的激动。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一天放学回家,推开门见妈妈躲在屋角流泪。我放下书包小心翼翼走到妈妈身边,替她擦脸上的泪水,焦急地问她怎么了?她不说话,眼泪却流得更加厉害……

那以后家里发生了很大变化,妈妈不知从哪弄来许多竹子,不大的院子堆得满满的。每天放学回家都看见她用一把磨很快的砍刀在劈开竹子,劈成一根根竹条,然后用这些竹条编成各样的器物,有人定期来收这些器物,也给妈妈留下钱。她还洗衣服、洗很多衣服,门前空地上每天都晒着她洗的衣服。

妈妈的手原本像缎子一样细腻柔滑,可那以后每每触模到妈妈的手就会发现,那双细腻白女敕的手变得疤痕累累粗糙不堪了。她少言寡语,漂亮的眼睛里总有一团乌云。我知道妈妈心里有个不愿让我知晓的秘密,为了严守这秘密她忍受着内心的孤独,承载着精神和生活的压力。看着妈妈一天天憔悴下去,我真担心有一天她会突然倒下。我依旧每天上学,却隐隐感到一种危机即将到来。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妈妈病倒了,病得很重……

护士推门进来送药打断了尹娜的话:

“小伙子身体真棒,流了那么多血现在就和没事人一样,阿拉看侬最多三五天就可以出院了。把药吃了,消炎的,一次两粒。”说完她冲尹娜莞点点头,风一般轻盈地消失在病房外。

“我只顾说了,你累吗?今天可刚做完手术啊。”尹娜歉意地说。

“没事,没伤着筋骨,我都睡一下午了,一点不累,我想听董事长接着讲,后来你妈的病好了吗?”

尹娜替马树和把枕头抬高点,好让脖子更舒服地贴着枕头,然后继续自己的故事:

“一下子没有了生活来源,连吃饭都困难,更别说有多余的钱给妈妈治病。我不能上学了,回家一面照顾妈妈,一面替人洗衣服,用洗衣的微薄收入勉强维持活下去的最低需求。

来年春天的一个上午,是个星期一、我洗完一盆衣服,在院子里晾晒,突然听见有人在敲门,拍得咚咚响。打开门,是邮递员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外。他问:‘这是林雪梅的家吗?’我点点头、那是妈妈的名字。

‘拿印章来,有你家的汇款。’邮递员说。

我赶紧跑回屋里告诉妈妈。妈妈吃力地来到门外,接过汇款单看了看说:‘这上面怎么没有汇款地址和姓名啊?是谁汇的也不知道,该不会搞错了吧?’她疑惑地瞧着那份汇款单。邮递员催促着:‘我怎么知道谁寄来的啊?快拿印章和身份证来签收吧,我忙着呢。’

汇款单上的金额是两千,没有邮寄地址,从印戳上看是广西的一个地方寄出的。

整个晚上妈妈没说一句话,那张汇款单拿回后就放在桌上,晚上临睡觉时妈妈说:‘这张汇款我们不能用,明天把它取出来存进银行,把存单给收好。’

接下来每天依旧我洗衣服,妈妈感到身体好些的时候也来帮我,日子艰难而平静地过着。

第二个月好像还是那个时间,邮递员又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跑出去开门,同样的汇款单和金额,同样没有汇款人姓名地址。从那以后每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我们家总会收到一笔这样的汇款,箱子里的存单积了厚厚一叠。妈妈和我谁都忘记了这笔钱似的,生活再苦我们都撑持着,所有的钱一分没动”

尹娜突然又停住了,她看看腕上的表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只能说到这了,你该休息了。”

“那后来呢?谁寄的钱知道吗?”马树和像在读一部悬念小说,急切想知道结果,他问。

“你关心那笔钱是吗?”尹娜问。

“我……我想知道那寄钱的人是谁。”马树和觉得尹娜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想辩解,可觉得还是不要再说为妙。

“董事长您一定是累了,要不今天就讲到这,留个悬念,等以后有时间您在接着讲。”

马树和要给自己留点时间认真想想这个故事的结局,看看自己是否能猜到些什么。

尹娜的确有些倦了,她站起身一面收拾自己的挎包一面说:“嗯,是有些累了,今天先说到这,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她俯轻轻在马树和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像姐姐对弟弟的亲昵。

马树和感激地看着尹娜从病房走出去,听着脚步声在走廊上走远,消失,病房里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他躺在床上想放松一下,心却乱麻一般纠缠着。

两天前还是一个不起眼的保安,怎么这会却有种一步登天的感觉?像梦一样,马树和想。(待续)亅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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