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鬼子彻底打废了,这是老瞎子也没有想到的,他带着部队一口气追下去,甚至逼迫的鬼子白天一直在山脚下的重机枪阵地都被迫后撤到沙丘那边去了。
看看表,深夜快十一点了,老瞎子估模着其他所有部队也该到位了,鬼子现在的沙丘营地那边也不开炮了,看样子今晚上他们是不会再进攻了。
而血战了一天的八路军们,此时因为战友的牺牲和敌人的退却,就像一群被激怒了的饿狼和猛虎一般,恨不得马上就冲上鬼子的营地去!
老瞎子下令防守小天沟的这些部队就地休整,伤员们转运后方,饭食和热水也送了上来,吃完喝完,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小天沟那打的惊天动地的,其他潜伏的部队那都急的直挠地了,天一黑,当鬼子还派部队往小天沟那移动潜伏的时候,二十团在北面和东面的部队可都模上去了!
后半夜两点一刻,雾气竟然全部散去了,老瞎子远远望着鬼子在沙丘间里的营地,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篝火,下令,打三发红色信号弹!
信号弹才一升上天空,整个盆地就像突然打翻了一大柜子的瓶瓶罐罐一样,凌厉的枪炮声瞬间就把安静的夜晚驱赶到地狱去了!
小天沟上的炮连早就把带来的缴获的那几门步兵炮推出来了,炮弹不多,一共就二十多发,一口气全打出去了,这数据都测算了又测算的,射击诸元也是反复核对的,一颗都不用试射,嗵嗵嗵的,几分钟之内炮弹全打光了!
步兵炮没炮弹后,炮连的扛着迫击炮就冲下了山坡,在老瞎子的临时指挥所那又架上了炮,这次不急着打光炮弹了。等着老瞎子根据战场情况下令呢。
唯一出现在进攻部队面前的变数,就是鬼子竟然利用雾气,在沙丘营地和防御阵地外,拉了几道铁丝网。还在两道铁丝网间插上了削尖的木扦子,并且有用手雷做的绊线地雷。
铁丝网来不及等工兵连的上来去清除了,有的部队是用大刀砍,有的部队是干脆上人去垫在上面,让其他战友踩着自己的后背过去。
地雷怎么办?木扦子怎么办?用身子滚雷!用身子蹚倒木扦子!八路军从来都不缺这舍身忘死开道的!头顶上敌人的火力向下雨似地往下浇,不断有人倒下,倒下的就倒下了,谁也没有多想,或者夺取看一眼,根本没有意识这就是牺牲。这就是真切的死亡。
火光映着的土地上也反射着淌了一地的鲜血,士兵们的视线开始模糊,满眼的红色,分不清哪是大地哪是血红的天空,战争证明人是脆弱的。不管你是什么国家什么民族的,在钢铁的威力面前都是极其渺小的!
老瞎子无意间还以为自己哭了,这眼泪一出来倒让他突然间仿佛从梦境中回到了人间,一切又都正常了,用手一抹才知道,原来刚才是被炮弹击中的战士的鲜血溅到脸上糊住了眼睛。
防守小天沟的部队连攻的是南面的这个土丘子,大概有几十米高。坡度在四十度左右。友军五连打的是西面的两个土丘子,一高一矮。进攻战一开始就打的非常激烈,战士们一个点一个点的攻,一个土丘子一个土丘子的啃,一路上过的大部分都是土丘子间的开阔地,好些兵就躺在那了。这都是被鬼子的交叉火力射杀的。
当部队攻到了南面土丘子的主阵地下,伤亡已经很大了,连里组织了几次冲锋都没得手,各班排几乎都没兵了,基本上所有班减员都达三分之二!战士们被敌人的火力压在土坎下头都抬不起来。敌人的阵地太隐蔽了,到处都是他们的火力点,他们在松软的土丘子上,掏了很多单兵洞,随时都会有一把/二把甚至更多的枪向你射击。
若不是这道土坎,天然的为八路军战士们构筑了一些赖以藏身的据点,不然,最优秀的士兵也难免会在这暗箭四伏的地狱里被无情的射杀。老瞎子的心里也升起了一丝寒意,他死瞪着土丘子上疯狂向下扫射的鬼子机枪,不敢看他身边的战士们,仿佛一抬头就会让他们看透他的怯懦似的。
局势对二十团太不利了,激战了一天的鬼子居然还有这么强的战斗力,抵抗的这么激烈啊!老瞎子准备派预备队增援了,这时候一排的副排长要求再攻一次,他已经是代理排长了,排长刚才趟地雷和木扦子牺牲了!
“我也参加!”“老子也要去!”“算俺一个!”此起彼伏的声音响了起来,由于激动一个战士还猛地站了起来,被老瞎子一脚就把他踹倒了:刹那间弹雨就把这哥们刚才站起来的位置给覆盖住了,真他娘滴悬差半秒就被打成筛子了!!!
老瞎子同意了一排副排长的请求,让他和几个战士组成突击队,去把土丘子顶上的鬼子火力点拔了!
一排副让参加突击队的战友去检查武器装备,预备手榴弹啥的,他自己则趴在土坎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地形,选择一条攻击路线出来。突击队员们一遍遍地拉着枪栓,数着手榴弹,没有人讲话,其他战友们默默地注视着他们则更是安静。
观察完地形和鬼子的火力配置,一排副向老瞎子参谋长点头示意,可以火力准备了,猛然间枪声大作,连里的各种火器将积蓄的怒火射向敌阵,一排排手榴弹划过一条弧线砸向敌阵,扬起的烟尘在敌人的阵地前布起一道烟幕,在后面的炮连也给帮助了几颗迫击炮弹。
还没等突击队员们回过神来,一排副就振臂一挥跃出了土坎,下意识的几个队员也紧跟着跃出了赖以藏身的土坎,就象几只饿了几天的野兽嘶喊着向前冲去。
一排副手里的机枪一刻没停的扫射着,枪声响得像炸了膛,听到的手榴弹爆炸声也是那么响,鬼子甩下来的手雷和八路军投上去的手榴弹,那冲击波交叉重叠着,震得身子都快失去了平衡。
每一个队员分明都感觉到整个五脏六腑都晃动起来了!连部的通讯员二柱子就跟在一排副的身后朝上甩手榴弹呢!这小子刚才往身上挂了好几付手榴弹包,那两条胳膊从跃出土坎子开始。就没闲着,抡着个地拽出手榴弹往土丘子顶上甩!
但是后面的战友们看的清楚,这小伙子甩出去的手榴弹只是一枚比一枚甩得近了,也许是他负伤了。也许是胳膊上肌肉酸麻没劲了,其他人也无暇顾及,战斗紧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阵轻微但使人心惊的声音穿过枪声传导过来,是二柱子的闷哼声!小伙子终于倒下了,一排重机枪子弹横着将他扫倒了,滑腻腻的血染红了他的军衣,他连挣扎下的气力都没有了,身子倒在了坡上,手臂还往前举着,攥着的手榴弹还没来得及拉弦呢!
突击队员不再瞄准射击了。也许那零点零一秒的时间就会招来几十颗子弹,他们本能地朝着浓烟中忽隐忽现的身影连连扣动扳机,这急促紧密的枪声变得是如此的微弱,如此的沉闷,声音象是被夜风带走了似的。传的很远,如风般飘然而去。
不远处,突击队长一排副正鱼跃着向上运动,枪口闪烁着炽人的火光,那是他的愤怒在喷着烈焰。一排副是特训营比武的尖子,战术动作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干脆利落,一瞬间他就钻进了敌人阵地前的烟幕里!
老瞎子一瞧一排副上去了。心说有门!立刻心嘭嘭的跳的利害,这伙计准能成功!很快敌人的阵地上就传来了手榴弹短促低沉的爆炸声,整个战场上敌军那密集沉闷的武器射击声一下子变得沉寂了,仿佛几千人的这场厮杀,都集中到了这一个土丘子上了一样!
老瞎子这次真的是眼睛湿润了,最后一分钟的冲锋证明八路军要比鬼子无畏和坚毅的多!恍惚中。仿佛是天空中响过一道炸雷一样!“参谋长!上啊!”一大团火焰忽的升腾于高地的上空。
整个盆地南面的战场上瞬间就响起了一片杀声,三排冲上来了,二排剩下的那几个也冲上来了,一排的战友们也冲上来了,突击队剩下的几个弟兄三步并两步地窜上了土丘小高地。鬼子的尸首横七竖八地散落在阵地上,到处都是他们遗弃的枪枝弹药。
紧随部队冲上来的老瞎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靠在战壕沿上的一排副,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狂喜,好伙计,是条真汉子!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英雄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他不知道阵地已经被我们夺下来了吗!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地箍住了所有冲上鬼子阵地人的心,就在大家还以为一排副太累了合眼休息的时候,两个一排的兵哭着喊着已经抱住了他,可他的身躯是这样的软弱无力,他的头轻轻地歪在一边。
终于看清楚了!鬼子的子弹击中了他的咽喉,血正从那儿一股一股地涌出来,他的眼睛不再像喷吐着火焰一般地圆睁着,不再望着山峰望着大地,不再望着依然销烟弥漫的天空,他牺牲了,就这么一言未留地走了!
可这双眼睛却仍在诉说,仍在呼唤,仍在宣示着他对生的无比向往和渴望。所有人想哭,可又哭不出来,泪珠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还是流回了肚子里。为了打鬼子,那么多战友的鲜血洒在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现在就在不远处,激烈的战斗还在持续着,一排副和那些倒在冲锋路上的战士们,他们用自已的生命和鲜血为自已的部队开辟了通向胜利的道路!
就在特训营一连在南线浴血奋战的同时,其他兄弟部队的攻坚战也同样坚苦地进行着:二营打的是盆地北面的鬼子阵地,这里不是土丘子,而是由小山包和碎石堆组成的复杂地形。
他们从开始进攻到占领全部表面阵地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左右的时间,仗打得也是异常艰苦,敌军依托复杂的地势顽强的抵抗,这使得二营伤亡巨大。打到最后那座小山包的时候五连的副连长和指导员也牺牲了,副连长他的肠子都被横飞的弹片挂破肚皮带出来了,还在那坚持指挥直至牺牲。
最后是一名班长在全营的火力掩护下,硬是抱着一个炸药包爬上了小山包,连人带炸药包一起扑进了鬼子的工事里,一声巨响,小山包的山顶都被整个地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