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雪簌簌落到地上立刻化为冰凉的液体,形成一个个漂亮惑人的水洼。绿荷拎着食盒走在前面,自有小丫鬟在后面打着伞。
今日钱千月让厨娘做了些点心让绿荷来取,绿荷取了后便急急往回赶。
“快这些,夫人说这点心要趁热吃味道方好……哎呦……”
绿荷光顾着说话,忽的脚一软,一脚踩到水坑里,当即条件反射地抱住食盒,反崴了脚,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小丫鬟小玲赶紧把绿荷扶起,焦急道:“绿荷姐姐,你怎么样?”
绿荷用手模了模脚腕处,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不一会儿功夫就肿的好像馒头。
“我是走不了了,你先把食盒送回去。跟绿萝姐说一声,找两个人来抬我就是了。”
小玲也怕夫人怪责,把她扶到矮石上,嘱咐两句急忙走了。
绿荷的鞋袜尽已湿透,贴在肿痛的脚腕上更觉难受。她放下伞,左右看看没人经过,便弯身月兑下湿淋淋的的绣花鞋,接着是袜子。
绿荷用力拧干袜子,刚想穿上,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一双男人的鞋。她心脏一阵紧缩,慢慢抬头看见一张微笑温暖的脸庞。
绿萝发现小玲自己回来了,便问道:“你绿荷姐呢?”
小玲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道:“绿萝姐,你快带人去把绿荷姐抬回来吧。刚才她把脚扭了。”
“在哪里?!”
“碧湾桥下边!”
绿萝连忙将手里的食盒交给绿烟,叫上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匆匆往碧湾桥那边赶去。
风雪骤急,心下焦急,绿萝吩咐跟着的人快点走。
几人赶过去把绿荷放在担架上,绿萝发现绿荷身上多了一身的斗笠,面上浮现几丝疑惑。
绿荷则笑道:“我运气还好,碰见张婆子家的媳妇路过,说什么解下自己的斗笠给我,倒叫我不好意思。”
绿萝看着她的斗笠一眼,“别说话了,仔细嘴里进了雪。”接着又对抬担架的人道:“你们稳当些,都着什么急,敢是有人抢你们的果子不成?”
抬担架的下人都笑称不敢,顶着扑面的风雪不缓不急地往回走。
笠帽下的绿荷的脸色微微泛着红晕,手中紧紧握着一方锦帕。
落梅阁。
宋卿锦正附在案上查看账本,五儿敲门进来,走到她跟前欠身一礼道:“大小姐,林大夫的事情进展顺利,请大小姐放心。”
宋卿锦的眸中沁着莫名的笑意,“没想到林大夫还有这本事,不错,真不错。”最重要的是这种能力能为我所用,才真的是不错。
“你要协助林大夫,趁热打铁。”
五儿轻轻道了声是,看到宋卿锦摆了摆手,便欠身退下。
宋卿锦确是在设计宋卿。因钱千月把宋卿保护的很周全,她几乎找不到突破口。好不容易收买的绿翘却是个无能之辈,带给她的消息总是不够及时,还要靠猜想,靠赌,这样实在太被动。她必须要另寻一个接触的到宋卿核心事物的探子。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看到绿荷看林旭那不同寻常的眼神,心下当即有了计较。自古以来任何女子都逃不过情之一字,绿荷当然也不例外。之后,她把计划说与林旭听。一开始林旭是不同意的,但终究抵不过她的两滴眼泪。
鱼儿已经上钩,就看吃起来味道如何了。
正得意着,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还有红杏的声音,“小姐,我是红杏,我可以进来吗?”
“快进来!”
红杏应声进来,跪倒宋卿锦面前重重磕了个头,“奴婢红杏,给小姐请安了。”
宋卿锦急忙起身去拉她起来,“你我不必如此,你能回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暖阁里空荡荡的,我晚上可容易醒了,醒了还唤你的名字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红杏谦柔笑道:“奴婢知晓大小姐惦记我,所以病一好就回来了。”
“瘦了这么多,衣服都撑不起来了。”宋卿锦的语气中透着疼惜,“下第一场雪的时,祖母给我做了好几身过冬的棉衣,给你留了两套。一会儿你试试去。”自她接掌铺子后,月月都有可观的盈余。她也没少孝敬李氏,不然以李氏那一毛不拔的性子,怎会舍得给她做衣裳?那些衣裳并不是多好,倒让她给红杏做人情。
红杏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奴婢谢过大小姐了。”
“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宋卿锦顿了顿,眼珠儿一转,“你舅舅舅妈可还好,前些日子看你表哥脸色不太好。”
“以后不会不好了,问题都解决了,表哥如愿以偿不用娶我了……”话未说完,红杏已经哽咽不止。
宋卿锦一边用帕子给她擦眼泪,一边劝道:“不哭了,不哭了。你和你表哥是十几年的感情,不是旁人能比的。我相信以后他会知道你的好,会后悔的。”
“奴婢不想让他后悔,只想跟他在一起……”红杏呜呜咽咽地哭着,忽然抬头道:“大小姐,你方才说是有旁人,难道表哥有喜欢的女子?”红杏以前一直怀疑表哥喜欢的人是大小姐,但他二人地位悬殊,根本没有可能,所以心里难受是难受,但她心里明白就是大小姐自己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可就在刚才她好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宋卿锦咬了咬唇,十分为难,“是我胡说,你就别问了。”
红杏抹了把眼泪,道:“大小姐,你是红杏最亲的人了,难道连你都不告诉我实话?”
“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我现在也弄不清楚。这样,等我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了再告诉你,你说怎么样?”宋卿锦唯恐红杏发现她和林旭的微妙关系,而与自己发生嫌隙,继而失去一个好帮手。所以当即使一招‘栽赃嫁祸’,只要林旭的态度不明,那这一招就永远不会揭穿。
红杏张了张嘴,最后闷闷地点点头。昨日在舅舅家一时冲动说出那样赌气的话来,现下再去找表哥岂非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太丢人了。
“这才乖,本小姐向你保证,一定会帮你。你只管相信饿哦就是了,本小姐是不会让身边的人吃亏的。”
“那、那红杏全赖小姐了。”
宋卿锦点点头,音线柔和,“恩,你不要多想,有我呢。”
“小姐……”红杏受到贴心的安慰,再也挺不住了,扑到宋卿锦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宋卿锦轻轻拍她的背,眼神冰冷,“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弦乐归雁茶楼,后*庭院。
“辛伯,你应该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宋月末顿了顿,“七皇子府的的事是我做的。”
辛伯唉声叹气,痛心疾首道:“少主,您这次没有动用听凤阁的力量,却是亲自动手,你这孩子到底要干什么?怎么非要去做那些和你没关系的危险事?”
宋月末面上浅浅笑着,压根没当回事儿的样子,“辛伯你别这样,我这不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而且不过是个皇子,戏弄就戏弄了,有什么打紧。我听无泽说您知道这件事后急得咳嗽上火……实在没必要。”
“少主,你让老奴说什么好。这是小事儿么,你别忘了,我们只是江湖人士。向来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这是自古以来的约定俗成。可少主你却主动招惹……”
宋月末拍拍辛伯的肩膀,“我不是无缘无故,迟御寒意图伤害我在意的人,我怎能不去给他一个教训。况且那人确实令人讨厌的很,真想……”
他的眸子闪过一道杀气,辛伯知道他绝不是一时儿戏,想都不用想又是为了那个宋卿卿的丫头。你为她如此,至潇潇于何地?
辛伯想起潇潇临走时的话,很快收敛了怨气,“老奴只是担心少主的安危。不过少主这事儿干得确实漂亮,宋家二小姐也值得少主如此。”
“辛伯……”宋月末眸子染上疑惑,“你当真不怨我?”
辛伯叹了口气,“潇潇临走时嘱咐我好多次,要我这个老头子不要干预少主的事情,让我尽力协助就是本分了……也不知道潇潇现在怎么样了……”
宋月末难免有几分愧疚和无奈,“放心吧,庄子里自有会保护她的人。”过了会儿,他气得也直叹气,“真是被你们气死了,为什么不能再等等,事情很快就有转机了,根本不必潇潇以身犯险,现下倒好……”还是用他最反感的方式去助自己达到目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怎么都不了解自己呢?
“潇潇的性子少主还不知道么,她那里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外人,定要亲自去办心里才有底。”
“你们……”宋月末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们如此,叫我拿什么来回报?
辛伯暗自想,还是潇潇机变,料到少主的困局只在一时。但潇潇依旧非要以身犯险,到底是为什么,他怎么都想不通。
潇潇那孩子看起来温柔可人,客人有时候做事做事着实让人费解。只希望潇潇平平安安就好了,不然一切都是枉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