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饭菜上桌,青衣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希啊小希,吾好想乃……
“青衣——青衣——穿着青衣的青衣——青衣——青衣——穿着青衣的青衣……”
远远地就传来这么一连串叫魂的声音,青衣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声音越传越近,终于到了客栈楼下。
悦来客栈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穿着青衣的青衣身上,青衣娇憨一笑,“不知是不是找我?”
只见宽阔的大街上,缓缓行来一头驴子,一个穿着赭红色锦衫的男子骑在驴子背上,眯着眼悠悠地喊着:“青衣——青衣——穿着青衣的青衣——”语调连成串,像是在唱歌一样,到悦来客栈门口的时候男子似乎有些渴了,从驴背上拿下一个精致的酒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一口,然后准备继续扯着喉咙继续喊——感觉身上的衣裳被扯了扯,他这才睁开微眯的双眼,看到驴边的青衣后,喜形于色,“哎呀,你就是穿着青衣的青衣啊!”
青衣点头,“你是阿来找来的?”除了阿来,没人会这样折腾人的!
男子点点头,双手握着青衣的手,泪盈于睫,“我终于找到组织了啊!”
青衣眨眨眼,“什么组织?”
男子似乎想起什么,翻身下驴,行了个标准的儒生礼节,“小生成炎有礼了。”
青衣怔怔地还了他一礼,“青衣有礼了。”
成炎将手放在青衣的肩上,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邀着她走进悦来客栈,不忘冲着掌柜的说了句:“照顾好我的驴。”
“这样说你是阿来派来照顾我的?”青衣再次确认。
成炎点点头,他猜谜输了的事情万万不能提,他轻咳一声,“总之,就是小生受燕姑娘之托,照顾青衣姑娘一载,一年后的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你们无宴门姐妹三人在碧落山无宴庄重聚。”
青衣低下头沉思着,这样说来,阿来是补上了一个期限,一年后大家带着各自挑好的良人上无宴庄让无宴师父挑选,这样就更要挑个好一点的男人啊!她素来不争第一,只希望不要是最差的一个就好了。
想到这里青衣少有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她要这样执着于以阿来为首的这种无聊的意气之争?为什么啊为什么?
最纠结的是,为什么她明明觉得这是意气之争,这很无聊,这没意义……
可是她仍然不想做垫底?
“你有银子吗?”
“没有。”
“哦!”青衣看着桌上的番茄鸡蛋汤发呆,虽然让小二热过一回,但是她还是想吃螃蟹。
成炎很没有成就感,“虽然我没有银子,但是我有银票。”
青衣眼睛发亮,十分认真地说:“我想吃螃蟹。”
在认识青衣一个时辰后,成炎肯定确定认定青衣是个没有风趣感的女人,无论什么有趣的事情到她面前都会变成冷笑话。
心满意足地吃完螃蟹后,青衣对王大夫说:“以后有成炎陪着我就可以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王大夫怔然片刻,然后陡然大哭,“你娘去得早,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容易吗?现在你攀上高枝了,就嫌弃我当爹的没钱没势,丢了你的脸,呜呜呜……”
青衣怔怔地看着掩面大哭的王大夫,有些反应不过来。
成炎凑到她耳边问:“燕姑娘怎么没说你还有个爹?”
青衣说:“我本来就没爹。”
一旁的王大夫就哭得更大声了,坐在板凳上哭不出情调,他索性一溜烟滚在地上,“我不要活了哦,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哦!我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居然是个黑心的狼,哎哟哟——”
客栈里其他的客人看不过去了,都指指点点碎碎念:“养女儿嘛,本来就没用,长大了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这王大夫真可怜。”
“原来小王姑娘是个这么狠心肠的人呐!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
群众的闲言碎语越来越难听越来越大声,眼见事态就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滚在地上的王大夫和坐在一旁的成炎都忍不住偷瞧青衣的反应,青衣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的表情,她模了模饱饱的肚子,“吃饱了后其实也不宜运动,否则肠胃会不舒服。”
众人怔然,不知她没头没脑地丢出这么一句话是为何。
王大夫半晌才会过意来,她是在说他呢!
可是他难道不知道刚吃饱饭就在地上打滚于养身无益吗?只是他容易吗?不这样她能由着他跟吗?好吧!即使群众的压力都如此之大了,这白认来的女儿似乎还是没有一点动容,真真是铁石心肠呐!
王大夫有些挂不住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青衣大腿,“青衣呐,你别不要爹呐!爹可以自己做事养活自己,绝对不要你一分钱呐,呜呜呜……”
青衣淡淡地说:“我困了,需要小睡一下,你不要弄脏我的衣裳,很难洗的。”
王大夫马上说:“我帮你洗,这么多年来不都是爹帮你洗衣服吗?青衣呐……”
“啪——”有人一掌击破饭桌,“世上居然有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我鲁不管今日算是见识了。”
青衣被吓得打嗝,王大夫吓得将青衣的腿抱得更紧了。
人群散开,只见角落里有一个七尺大汉,满脸络腮胡子,目瞪如铜铃,周围一下安静下来了,只听见青衣一个嗝一个嗝地打着。
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中,成炎真的是忍不住了才笑出声来,这女人好有趣,遇到这样的事居然还满脸认真地打起嗝来,哈哈哈,果然和燕阿来是师姐妹,太强悍了。
青衣边打嗝边舀了一碗番茄鸡蛋汤,汤已经冷了,她实在不想再喝,可是打嗝止不住,她只有一口一口像喝药一样地咽下去。
于是众人也只好等着她止住嗝。
一碗汤下肚,青衣用衣袖擦了擦嘴,又连续打了两个嗝,总算是止住了,王大夫此刻也不在状态,所以才会被青衣轻而易举地抽出腿。
满屋子的人就看着青衣向二楼走去。
还是成炎多话:“青衣,你要干什么去?”
青衣说:“我要小睡一会儿。”
大汉鲁不管气得浑身发抖,这女人竟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
成炎指指那大汉,又指指地上的王大夫,然后双手在身前划了个大大的圈表示周围一群“客官”,“你就这样去睡觉?”
青衣说:“阿来不是让你照顾我吗?有你在,我难道还不能睡觉?”
成炎抓了抓头发,被一个女人这样信任自然很让他满足虚荣心呐,只是好像问题不在这里吧!
现在,犯人已经上楼睡觉了,听,房门都关上了。
可是受害人王大夫还坐在地上,见义勇为的壮士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群众们满脸不知所谓,故事到底还能怎样继续下去呢?
成炎尴尬地轻咳两声,“那个,大家散了吧!”
话还未落,携着虎虎生威之势的拳头已欺近他面门,成炎向后仰着身,脚下轻转,已到鲁不管身后,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这位好汉,“大侠,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无辜的呀!”
鲁不管已断定他和青衣是一伙的,又气急攻心,哪还会听他解释什么,又一个如铁锤般的拳头砸下。
成炎险险避过,“大侠饶命啊!”
鲁不管冷哼一声,继续欺上,心中暗忖,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子。
一个时辰后——
悦来客栈门口来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老不死的,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不回来劈柴。”
群众之一的李老头听了,解月兑一般地向周围一起看热闹的人群说:“我家婆子来了,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看。”
“不客气不客气。”众人连连说。
在第一个人离开后,又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了,一时散了大半,这实在不能说是观众的不敬业,而是这场架真的没什么看头。
壮汉鲁不管,攻方,使用武器铁拳。
翩翩成炎郎,受方,哦,不,守方,使用一招蝶舞翩跹,闪。
总之,这场打斗就是一攻一躲,一个时辰未有变过,再怎样厉害的拳头,再怎样飘逸的姿势都看得审美疲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