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柔傻傻地盯着亲如母子的两人从自己身边经过,韩墨还边走边关切地问道:“阿姨,今天降温了,怎么不穿上我给您买的那件大衣,是不是不喜欢啊?”
身材清瘦的林雅茹被韩墨搀着坐进椅子,半是抱歉半是感激地笑了一下:“不是不喜欢,只是有点穿不惯,那东西毛茸茸的,太显眼了。”
一旁的丁小柔现在真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韩墨居然给我妈买衣服?而且听上去好像还是件皮草耶……
眼看三点就要到了,店里的来客还是只有个位数,韩墨皱起眉头,走到角落里去打电话:“小刘,怎么回事啊,人都接到了吗?”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他的表情顿时舒展了许多,跟林雅茹打了一个招呼,快步向门口走去。
几分钟后,丁小柔望着鱼贯而入的来宾,再次瞠目结舌……
来宾多数是她的初高中同学和老师,其中除了跟她关系还算亲密的焦阳和蓝茜、关系尚可的狄文和贺晨,统统只能称得上是点头之交,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全都神情凝重,几个女生还不时抽泣,仿佛追思无限。丁小柔甚至还看到了她初中时的班主任,那时,他只喜欢长相漂亮或者乖巧听话的学生,对黑而且胖、个性倔强的丁小柔则是从忽略发展到歧视打压,几乎成了她整个初中时代的梦魇……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她以前的合租伙伴婷婷,虽然第一时间落跑,现在却穿着一身黑色衣裙,眼睛红肿,神情悲戚。
丁小柔下意识地以手掩面,装出悲伤的样子,眼睛却透过手指缝隙不停张望,老天保佑,王老太太不会也来了吧……
这时,婷婷忽然停下脚步,丁小柔见状心中一颤,却见她袅袅转身,原来是在等韩墨。
韩墨跟在队伍后面走进店门,转身将门关上。婷婷做了一个深呼吸,走上去做天真可爱状:“韩墨,谢谢你特意派车接我过来,以前小柔时常跟我提起你呢。”
丁小柔差点晕倒,我就说么,他们怎么可能来得如此整齐,原来是韩墨找车给拉来的……咦,等等,可是这些人有的并不住在B城啊……
韩墨跟婷婷简单寒暄了几句,整整衣衫,拿起麦克风向舞台走去。大家见状纷纷聚拢过来,丁小柔也急忙趁乱站进人群当中,身旁那两个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姓名的女生正在低声私语:“你说这丁小柔和韩墨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前也没发现他们俩走得多近啊。”“就是说呢,我也想不通,为了这场追思会,韩墨居然发动了这么多人,包吃包住还包往返车费,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丁小柔终于恍然大悟,经历了太多的“惊喜”之后,她现在变得沉稳了许多,目视前方、气定神闲。
这时,舞台上的韩墨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还没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丁小柔先是大跌眼镜,随后口水直流,恨不得立刻将他扑倒在地,动情的韩墨看上去真是可口啊……
背景音乐适时响起,是那首无论男声女声都能唱得很煽情的《Angel》。
韩墨控制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看看场下,缓缓开口说道:“我想了很久,还是搞不清楚,对我来说,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我曾经以为,你只是众多同学中的寻常一员,甚至连朋友都不能算。”
“但我分明记得那些春日的夜晚,书房里原本凝重沉闷的空气,被你忽然打来的电话搅乱,有时是问功课,有时是谈最近在听的英文歌;我记得那些夏日的午后,教室里那样无趣和炎热,你坐在我身后,有意无意地为我打起折扇,送来凉风习习;我记得那些秋日的清晨,校园里铺满了金黄的落叶,你走在我的前面,故意踩出干脆的声响,样子俏皮而又可爱;我记得那些冬日的傍晚,街道上到处都是匆匆的行人,你从我身边跑过,买回滚烫的红薯,剥开外皮,一点一点、心满意足地吃……”
丁小柔彻底傻了,场内的人们也起了小小的骚动,有两个女生开始低声哭泣。
韩墨闭了闭眼睛,继续说道:“渐渐地,我习惯了等待,等你的电话,等你的字条,等你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在每天的上学路上与我偶遇。再后来,我开始买你爱吃的零食,看你迷恋的漫画,听你喜欢的歌曲,我是真的相信,自己已经靠近了你,也一定会拥有你。”
女生们的哭声越来越大,男同志们一片唏嘘。
韩墨此时泪如雨下,哽咽着说:“我一直以为,我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巧妙地与你互换位置,变成我来等待和追逐,然后好好守护你。但我竟是如此笨拙,只能看着你恋爱,看着你考入别的城市,然后在我的世界里渐渐消失……”
丁小柔此时已是神思恍惚,听着耳边人们的种种私语,忽然想起那个夏天的傍晚,韩墨忽然出现在她回家的路上,很随意的样子,问她准备到哪个城市读大学。
当时她愤愤地想,NND,就我这成绩,还有资格挑城市吗?但她只是憨憨地笑笑,联想到女韩墨那金光闪闪的志向,随口回答要去G城。
等到高考结束,韩墨真的去了G城,和女韩墨一起。
平复了一下情绪,韩墨接着说了下去:“然而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了你所在的城市,也终于又一次成功地吸引到你。但是傻姑娘,这次你为何如此笨拙,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也会让其他女人来为我煮饭熬汤,以为除你之外,还会有其他女人能够得到我家的钥匙……”
韩墨突如其来的告白令全场一片嘘嘘,故事的正牌女主丁小柔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那里先是急切跃动,随后越来越痛,直至无法呼吸。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呢?韩墨喜欢的不是女韩墨吗?韩墨口中自己的所谓恋爱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一直以来韩墨的所作所为不是压迫剥削而是情根深种吗?
Anyway,那个无情的雨夜,如果她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再走出去,是不是就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痛定思痛,丁小柔几乎出离愤怒,她“咯吱咯吱”地咬着牙,在心里呼天抢地起来:“庐山瀑布汗啊,这简直就像灰姑娘还没穿上水晶鞋就嫁给农夫了啊,丑小鸭还没长大就被偷鸭贼吃掉了啊,猎人忙着打猎过小红帽女乃女乃家门而不入啊,我丁小柔的春天还没开始就剧终了啊,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丁小柔正在痛惜自己十几年的青春岁月,前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林雅茹悲伤过度,哭泣着瘫倒在地。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拨开人群挤到妈妈身边,这时,韩墨也跳下舞台,奔到了林雅茹身旁。
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扶起,看着妈妈头上刺目的白发,眼角深刻的皱纹,还有腮旁流淌不止的泪水,丁小柔再也无法忍耐,抱住她大放悲声。
这时,尴尬的一幕忽然出现,由于动作幅度过大,丁小柔盘着的长发蓦地散掉,那只充当发绳的丝袜也掉落下来,惨兮兮地挂在了她的肩膀上。
自动忽略掉满脸惊讶的韩墨,丁小柔若无其事地将头发重新盘好,又伸手去帮妈妈擦泪。谁知刚一抬手,就被林雅茹牢牢抓住,丁小柔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刚好对上妈妈探究的眼神。四目相对,林雅茹的眼中先后闪过惊异、猜疑和难以置信,最后试探着轻声说道:“小,小仙女?”
丁小柔瞬间飙出泪来,“小仙女”这个称呼,是她和妈妈之间的终极秘密,小的时候,每天入睡之前,妈妈都会抚着她的额头,轻轻说上一句:“晚安,我的小仙女。”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林雅茹却忽然平静下来,对丁小柔和蔼地笑笑:“谢谢你啊,姑娘。”
这一切前后不过历时一分钟,周围的人包括韩墨在内都没有过多留意。林雅茹被韩墨搀着去一旁休息,丁小柔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又是酸楚又是欣慰地想,太好了,妈妈认出我来啦……
有了这个意外之喜,丁小柔忽然觉得干劲十足。她在书吧里来回穿行,根据宾客的不同需求分别送上清水、咖啡或者纸巾,追思会结束之后,她又帮韩墨张罗着将各位来自外地的来客送上开往宾馆的大巴,车辆启动之后,站在车下久久挥手,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派头。
旁边的婷婷看得眼里冒火,但将对方和自己从年龄、容貌、身材、气质等诸多方面做了详细比对之后,她虽然心有不甘,也也只能选择认输,加上多番探问韩墨的手机号码未果,只得跺了跺脚,气哼哼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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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看点:丁小柔的身份再次穿帮,迫不得已,只好编了一个荒诞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