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芍药花开了,果真白色居多,月亮高高地悬在半空中,站在梧桐树下望去,果真像月亮挂在树上一样,夏夜的虫鸣声喧嚣不休,却没有一丝热闹的感觉,整个夜色寂寥得骇人。
一黑一白两抹身影背对着彼此坐在亭子里,手臂搭在支起的右腿上,斜倚着身后的柱子,仰头幽幽望着无垠夜空,英俊的面庞多少显得有些颓唐。
“霄霄隐瞒你是不想你无辜卷进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也不想把我卑劣到招人唾弃的复仇手段公诸于世,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为了我,而我,却让她无辜地承受了这么多,我简直就是个禽|兽。”亓官九霄低沉懊悔的声音穿透幽寂的黑夜,幽幽传到身后亓官飞宇的耳中,亓官飞宇没什么表情,一脸平静地望着夜空,静静地等着亓官九霄继续说下去。
霄霄跳河前对亓官九霄说的那几句话,他记忆犹新,他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亓官九霄苍凉地低笑一声,在这个清冷寂寥的夏夜,在这个他儿时没有多少记忆的韩家老宅,在这样一种纠结着爱恨的情绪里,平静而淡漠地把自己的身世一点一滴讲给亓官飞宇听。
夏夜的暖风夹杂着一股寒意吹来,亓官飞宇静静地听完整个故事,眼圈已在不知不觉间红了。
亓官九霄此时讲述的内容和新婚之夜讲给霄霄的内容是一样的,可能是因为那一次极大发泄了他的情绪,这一次的讲述更为平静,真的好似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夜色如水,再次归于寂寥,亓官飞宇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淡淡响起:“你娶霄霄,真的只是为了报复吗?”那些仇恨痛苦,他无法想象,他不知道如果他是亓官九霄会怎样做,想必,会比亓官九霄更疯狂吧。
亓官九霄突兀地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嘲讽:“我原本是那样认为的,可是,当新婚之夜掀开霄霄的红盖头时,我就知道,我骗了自己,我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罢了,娶她,无关其他,只是因为她是她。”
那时,他和亓官飞宇刚从大漠回来,安排在韩府的细作传来消息,得知霄霄那段时间和陆俊走得很近,而陆俊显然有迎娶霄霄的打算。得到这个消息的一瞬,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想象着霄霄和陆俊相处的每一个画面,她会对着陆俊笑靥如花,她会柔柔地唤陆俊哥哥,她会想方设法逗陆俊开心,她会和陆俊同乘一匹马,她会因和陆俊分离泪如雨下……
他再也不敢想象下去,心底的酸痛直冲脑海,他几乎完全不加思考就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娶她,明天就把她娶回来,娶自己的妹妹做妻子,这样的复仇方式,一定很刺激。
可是,他根本不敢面对她,面对自己的妻子是自己的妹妹,因为他竟然对自己的妹妹存有幻想,她的一颦一笑都可以牵动他的心魂,他发现,他娶她的目的果然不单纯。
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把她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任何人觊觎的地方,然后,不见她。
直到那一次她酒醉在湖边,她说她不是凝凝,她说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说她要回去,要把他们通通都忘了,她拿着手链,说手链是一把钥匙,能带她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他怕极了,怕极了她会离开,如果她离开了,就证明她真的不是凝凝,不是他的妹妹,可是他不能冒这个险,他宁愿永远都解不开这个结,也不会给她任何一丝离开他的机会。
恰巧,手链掉在了湖里,他完全不假思索就跳进了湖里,却并没有找到,后来想想找不到不是更好,索性回到岸上,把酒醉的霄霄抱回了房间。
可是,第二天,看到霄霄找不到手链黯然神伤的样子,他就受不了了,他到底是容不得她伤心难过的,所以,当天晚上,他又跳进了湖里,找了一夜,终是找到了,却也不敢给她,他私心地告诉自己:他会替她好好保存。
从那以后,他只把她当成霄霄,她也只可以是霄霄,他刻意避开滴血认亲的现实,疯狂地,不顾一切地陷了进去。
隔着被子拥她入眠的那几天,他每夜都会在她睡熟的时候醒来,默默看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的似的,他觉得很幸福,无与伦比的幸福,他不想贪求更多,只这样,已经很好了。
“想必第一次来韩府的时候,表哥就想挑明一切开始报复了,不想却发生了错认凝凝的事情,中断了表哥的计划。如果我分析不错的话,霄霄在韩府那一年,表哥一直没有动手,应该就是为了霄霄吧。现在想想,表哥是在第一次看到霄霄的时候就上了心了,我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表哥隐忍太深,我有些拿不准罢了。”亓官飞宇长叹一声,了然一笑,亓官九霄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猜到的。
亓官九霄望着夜空神色自若,唇角隐含笑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