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娘篇
倩娘从来不愿回忆往事,倒不是因为往事实在是太过艰辛让她不堪回首,而是因为她那时候的世界没有顾谦之。悫鹉琻晓没有顾谦之的人生,一点阳光都没有,充斥着灰暗以及晦涩,让她不能忍受。
倩娘明白自己与顾谦之从来都是云泥之别,一个是翩翩佳公子,一个是俗世堕落人,所以柳桃色的出现,让她充满了嫉妒。柳桃色是天之娇女,便是刁蛮任性为人跋扈人家也当说她可爱。而确实,柳桃色虽说极为张扬,做事还是有礼有矩的。
柳桃色,与倩娘的对比太过明显,让她下意识的觉得讨厌。柳桃色是牡丹,妖而不艳,媚而不俗,富贵堂皇让人不敢直视。而倩娘,却是芍药。同样的都是艳丽之色,却生生的逊色三分。
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庭前芍药是妖无格,而牡丹却是真国色。自然而然的,倩娘输给了柳桃色旄。
柳桃色是他们计划的一个意外,也是顾谦之的劫难。成为所谓的太傅,不过是为了探明真相。卧薪尝胆,却因为一个女子,让整个计划,充满了变数。
倩娘从小到大就被灌输了保护主子的使命,她练就一身武艺,为的,就是为顾谦之生为顾谦之死。
倩娘第一次见到顾谦之的时候,他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衫,风轻云淡的模样纤尘不染。便是后来知道,温润无害的顾谦之不过是个表象,也不能让她忘记对顾谦之的第一眼。那日,顾谦之对她说:“从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嵝”
就这么一句,让倩娘整颗心都沦陷了。倩娘记得,那时候的顾谦之,不过十五,而她,则是十八。如今五年一晃而过,倩娘追随了顾谦之整整五年。
十五岁以前的倩娘,叫做非命,收养她的先生说,做杀手的,总有一天,都是要死于非命的,倩娘也认为这个名字很适合自己。后来她跟了顾谦之,顾谦之就替她改了名字,叫做顾倩。顾谦之说:“披颜者倩倩,逸足竞骎骎。”倩娘初始不知道这个意思,顾谦之给她解释了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不过是倩字,与谦说起来很像。
十五岁以前的倩娘,流连于勾栏之中杀尽要杀的人,将她染黑,肮脏的让她都自我嫌弃。十五岁以后的倩娘,成为了顾谦之的影子。顾谦之在哪里,她就在哪里。顾谦之要杀人,都是她代劳。可是有一次,倩娘行动失败暴露了踪迹,顾谦之就再也不让她呆在身边了,而是让她彻彻底底的躲在了暗处。
顾谦之那时候是这么说的“倩娘,有朝一日你终是要嫁人的,我不希望那时候的你带着伤痕累累。”
倩娘没有说,再没有人比得上顾谦之,再也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内心。若不是顾谦之,她愿意终身不嫁,随侍在顾谦之身边。
跟随顾谦之整整五年,倩娘从来不觉得顾谦之有一日会失去理智,也没有想到顾谦之有一日会忘记了自己费心算计的所有事情。这是让倩娘所恼火的,她不能想象这样的主子,传闻中的“美色误国”,大抵便是如此。
宋长珏说两人是芝麻对绿豆,碰上眼缘了,可倩娘却从来不是这么认为的。柳桃色能让顾谦之喜欢,自然是有一定的本事的。倩娘想起了在玉笙乡内的柳桃色,那是她初次见她的模样。
那时候的顾谦之,将柳桃色耍弄,刻意让她衣衫褴褛刻意让她面抹香灰,可还是难以掩饰她眼内的灵动。倩娘是随那些青楼女子一道入内的,是为了对付洛安,柳桃色还认不出她,可倩娘却知道她。当日宴请洛安,是一场鸿门宴,都已经摆好了筵席请君入瓮,却因为她,在一开始就失败了。
得知柳桃色喜欢洛安的时候倩娘心内有些放心,却还是难掩忧心忡忡。因为,倩娘从来没有见过顾谦之会为了谁而例外,可是却为了柳桃色例外。倩娘从没见过顾谦之费心教导过谁,却愿意将自己一身的学问传授给她,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教导柳桃色兵法,计谋。
顾谦之与柳桃色短短相处的两年,就已经定下了婚约,倩娘完全不敢想象,若是老爷子知道顾谦之同柳桃色一道了,会是如何作想。
在三姑庙求完姻缘后的那日,润生对一脸黯淡的倩娘说道:“并非不是你不好,不过是你太好。”
润生说倩娘是一幅早就成型的画,整个画卷上都已经铺满了浓墨重彩,再也不需要顾谦之来添加颜色,可柳桃色不同。柳桃色是一张白纸,上面可以任由顾谦之添加他喜欢的色彩,让这张画卷充满他想要的。这就是顾谦之选择柳桃色的缘故。
可是倩娘明白,不仅仅是这个缘故,她心里明白的很。
倩娘将顾谦之看作天上人,将他视作天神。倩娘眼底的顾谦之完美无瑕,没有一点缺点。可是在柳桃色的眼底,顾谦之就是普通人,甚至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这便是二者的差别。倩娘喜欢的是一个毫无缺陷的顾谦之,而柳桃色,喜爱的,却是活生生的人。
倩娘有些明白顾谦之为什么会喜欢柳桃色,她心直口快,聪慧伶俐,对于在乎的人,也极为的上心。本来,倩娘还以为,柳桃色对顾谦之的喜爱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就像对洛安的喜爱一般。却没有料到,她可以为了顾谦之做到那种地步。
当看到柳桃色为了顾谦之跪下的时候,倩娘确实震惊了。她全然没有想到,柳桃色会对着一个不一定能救得了顾谦之的人下跪,只为了求他救人。之后柳桃色的一举一动,让倩娘对柳桃色都大为改观。倩娘想,若非身份不同,顾谦之若是能跟柳桃色在一起一定是很好的。可是……
倩娘此生无力再改,只盼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莫要一切情意,随风如烟。
洛安篇
那年踏马惊鸿过,那年桃红翩跹记,万般思绪漫上心头。
洛安初见柳桃色,不是上书房内那一眼,而是赛马场上那惊艳的一眼。那时候的洛安,还不是上书房内的夫子,而是春风得意的新科状元,被委派到翰林院做翰林院士。后来,由着当年的怡王也便是现在的摄政王乐正丞引荐给皇帝。
那时候的皇帝,正在赛马场上玩乐,连同的还有些达官显贵,柳桃色也在其间,一抹艳红,分外的耀眼。马技也是不俗。乐正丞说,那是柳振南家的女儿,他便知道,是柳桃色,传说中的昭阳郡主。
那时候柳桃色在大乾的帝都,就已经是闻名遐迩了,十岁的年纪,就已经继承了母亲当年的风韵,小模样生的极为妖娆妩媚。
洛安远远地望去,却是慑人勾魂。
洛安喜欢柳桃色,这是他心底最为隐秘的秘密,也是他最不能说出口的话语。洛安的使命,是在大乾的帝都内,打下根基,也要将当年的太原命案查出,男女情长,从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洛安本想顺水推舟一直守候着柳桃色成长,不管情爱。可后来,相处越深,念想越大。洛安不由自主的想着,若有朝一日她说喜欢他,那他便会抛下一切跟她在一起。可是……
如果没有顾谦之这个意外,洛安觉得,最后能跟柳桃色长相厮守的,肯定是他。
顾谦之是个前所未有的劲敌,一出场,就将他打击的体无完肤。顾谦之先是接替了他的夫子之位,也接替了他,作为柳桃色守护人的身份。
那日玉笙乡,明知顾谦之是要瓮中捉鳖他却不得不去,只不过,是因为知道了柳桃色也要一同前往。他怕,顾谦之会对柳桃色不利。
洛安与顾谦之是死敌,难解的死敌,不止在为官之后,也不是在遇见柳桃色之后,是从小到大的死敌。两人,各自为政,却又不能斩断之间的联系。洛安有时候总要高呼:“既生瑜何生亮。”
命运总是喜欢玩弄人,人们越是难过,老天就越是开心。
没有顾谦之的人生,洛安是过的极为顺遂开心的,可自从顾谦之出现在他的人生中之后,洛安的人生开始变得极为坎坷不复往日的一帆风顺。
顾谦之太过完美,他洛安费尽心思要夺得的东西,顾谦之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这是洛安讨厌的一点。顾谦之太过刻薄,明明他弃之如敝屣的东西,只要他洛安想要的,就一定要夺得。这是洛安讨厌的第二点。其实,顾谦之身上的任何一点,都是洛安所讨厌的。
所以,当顾谦之一开始就因为柳振南的引荐成为太傅的时候,洛安就知道,在自己的身边,有着顾谦之的眼线,让他一举一动都被抓到眼底。可让洛安觉得骇人的是,顾谦之竟然选择从柳桃色下手。
事实上,顾谦之是赢了,因为他没有办法看着柳桃色跟顾谦之一道出入玉笙乡,也没办法看着柳桃色跟着顾谦之一道,深陷危机而不自知。
便是后来,与顾谦之的联手,一道破西郊的案子,也是因为柳桃色。洛安知道,在顾谦之的眼底,柳桃色不过是一粒棋子,引诱他上钩的一粒诱饵。他如同鱼一般,就算明知前方是钩子,也要咬上去。
后来,洛安刻意放出风,让人知道顾谦之要审问西郊的案子,让西郊的案子不了了之了之后,他以为会松一口气,却没料到,顾谦之卑鄙的让柳桃色牵涉了更为严峻的太原一案。
太原的案子,他洛安着手调查整整三年,好不容易得到了些许的线索,却没料到,顾谦之下手那么快,已经收集了不少证据,更是将柳桃色,推向了风口浪尖,让他不得不将信息同顾谦之交代。
其实,洛安在得知顾谦之喜欢上柳桃色,并且同柳桃色定下姻亲之后他又是庆幸的。柳桃色不过是洛安一个遗憾,不能得到的遗憾,却成为了顾谦之一辈子的弱点,也成了洛安能够掣肘他的一个缺点。
说到底,对于柳桃色,洛安是不甘心的。洛安在顾谦之出现之后才知道,原来柳桃色是喜欢他的,可之后,却被顾谦之一点点代替了。顾谦之太过卑鄙,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事先算计好的,完美的无懈可击,让他根本无力反击。
也是幸好,若非顾谦之的出现,如今沉沦的,该是他洛安了,到时候他万死都是无济于事的。
其实,洛安有些时候都不明白,柳桃色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将他们二人都迷上她,可总是说不出来。但是柳桃色的一举一动,他都想掌握。
太原有线索的消息,是洛安刻意告诉顾谦之的,也是他刻意将顾谦之要亲自赶往太原放出去的。只是他没有料到,柳桃色会同顾谦之一道前往,还差点命丧黄泉。
洛安在帝都呆了五年,查了五年的这个案子,如今拱手为他人做嫁衣,本是为了能将柳桃色夺回,却没料到,顾谦之竟然先下手为强,定了姻亲。
“机关算尽,你到底是不及我。”这是定下姻亲的当晚,顾谦之同他说的,也是让他恨极了的。
他洛安,谁都说他好,可比起顾谦之来,却总是有所不及。旁人这么认为也便算了,问题是,竟然他自己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这让他自尊心极为的难以接受。
一步差,步步错,咫尺千里,便是一辈子。
洛安每每回首,总觉得自己若是当年早些说出喜爱的话语,总不至于让顾谦之占得先机拔得头筹。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已经错过了,便是再也不能回头。
日后想起,洛安又总觉得幸运的,这么一场他失去的情爱,却为他的日后,铺垫的无限辉煌。
顾谦之篇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这是顾谦之见到柳桃色之后的最好一个写照。
十三岁的黄毛丫头,洛安喜欢的女孩。这是顾谦之在没有遇见柳桃色之前的想法。
嚣张跋扈的小姑娘,刁蛮可爱的性情中人。这是顾谦之在认识柳桃色之后的想法。
接近柳桃色,不过是他顾谦之计划的一部分,他想利用柳桃色,将洛安打击的节节败退,却没有料到,自己的计划,忘记了将自己的心算进去。
玉笙乡内她倔强的护卫洛安的模样,让他觉得难受,觉得憋闷。在与洛安相争的那么多年,他顾谦之从来是赢得,没有输过,如今的柳桃色,不会成为那个意外。那时候的顾谦之是如此想的。
得到她,毁了她。是顾谦之最初的念想。洛安将柳桃色保护的纤尘不染,他就要将她染黑。玉笙乡便是第一步。灯红酒绿,推杯就盏,那样的娇贵之躯,竟是生生受下了。
再之后的种种事端,都让顾谦之对柳桃色改观。她不仅仅是任性张扬的郡主,也是负责任,聪慧伶俐的姑娘。
为了柳桃色,顾谦之破了太多的例,放过了太多不该放过的人,连带着倩娘同润生都不乐意了。那一日,倩娘是这么问顾谦之的:“柳桃色与家国天下,你选择哪个?”
倩娘问道这个的时候,顾谦之迟疑了,须臾之后才回答道说是家国天下,却遭到了倩娘的嗤之以鼻。
“往前的主子,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家国天下,因为,他是为家国天下而生的。”倩娘如是说道,顾谦之却不语,也不置可否,心底已然翻江倒海,只因他被倩娘说中了。
顾谦之心内,不知不觉的,有了柳桃色的分量,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压的他都有些踹不过起来。
一开始接近柳桃色,是为了刺激洛安,如今,却是因为喜爱。
当顾谦之在开始交柳桃色孙子兵法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他与洛安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极为的果敢。对于他想要得到的,从来就是出手迅速,不让别人有任何插足的时候。
所以,顾谦之将柳桃色日日抓到府邸教导,一方面,是真的想好生教导柳桃色,另一方面,是要潜移默化的让柳桃色喜欢上自己。
宋长珏骂他不要脸,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可他也不在乎。
当得知王绰意属柳桃色的时候顾谦之差点想将乐正衍给弄死,后来还是忍下来了。顾谦之想都不用想的直接替柳桃色接了话锋,替她说话,意图说服王绰不封柳桃色为后。幸而,王绰是好操控的。她在乎自己母家的荣誉,也在乎小皇帝的皇位稳不稳。
利用王绰的心理,顾谦之轻而易举的替柳桃色化解了入宫为后的危机,可没料到这丫头竟然还怪他,想要害他出丑。所以在柳桃色伸腿想要绊倒他的时候,他暗地使了一些力道,让两人摔倒的时候恰好又亲上了。
看到柳桃色又羞又怒的模样顾谦之就忍不住高兴,当她被甩巴掌的时候顾谦之差点忍不住一巴掌甩回去,恨不得切了薛玖的手。从未有人,敢动他顾谦之的人。看柳桃色脸上升起的红肿,让他也不自觉的心疼。
顾谦之总是在想,柳桃色是不是给他下了蛊,让他喜爱的无法自拔。顾谦之的眼底柳桃色其实比不上倩娘分毫。可人总是贱的,喜欢自己的看不上,看不上自己的,千辛万苦的要追上。
顾谦之一直都知道倩娘喜欢自己,却放在心里什么都没有说。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说的好,毕竟大家都是明白不可能的。他自己也以为,他自己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女子。他顾谦之,只喜欢操纵人心,却不愿意付出自己的心。
在没有遇见柳桃色之前,顾谦之以为自己的一辈子那么无情下去,跟老爷子安排的女子成婚,呼风唤雨。可是,出现柳桃色之后,他忽然觉得争斗没有了意思,同柳桃色斗嘴,才是每日的乐趣。
尽管,顾谦之将柳桃色和洛安两人隔开了,可一日没得到柳桃色,他顾谦之一日就心里不安。毕竟,柳桃色曾经喜欢过洛安这点,让他如鲠在喉一直无法消化。
所以,在得知太原的消息之后,顾谦之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这是洛安放出的消息,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便是龙潭虎穴他都要去闯一闯。可是洛安却成了他头疼的地方。他生怕这么一去,柳桃色又喜欢回了洛安。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顾谦之不够自信。
顾谦之从来不相信在感情上面讲究先来后道,因为倩娘和柳桃色,他喜欢的是柳桃色。可是,在自己和洛安的对比之下,顾谦之第一次觉得自己输了,只因为洛安早认识了柳桃色三年,只因为,柳桃色喜欢洛安。
所以,在忖度了之后,顾谦之直接前去定了姻亲,再又收拾了赶紧走。
顾谦之下了一步很大的棋,他故意留下了倩娘,吩咐她不准告诉自己的去向。如果柳桃色问起也要为难她,他是在设计,柳桃色自己主动的奔向他的怀抱,让洛安彻底死心。
事实上,顾谦之确实成功了。可是同时,顾谦之也后悔了。柳桃色为了追上他们的行踪,日夜兼程的甚少休息,在她病倒之后,顾谦之恨不得感同身受。所以,在之后面对黑衣人的突袭的时候,宁愿自己身上多受几道伤口,也不愿意在柳桃色身后留下半点伤痕。
直到胸口被剑穿过,顾谦之才不得不承认,这场感情,他输的彻彻底底,因为他陷的极深。只是,顾谦之总是能笑到最后的。在听到宋长珏转述他昏迷之后柳桃色照顾自己的事情之后,顾谦之开心的简直不能自持。
三姑庙里求姻缘的时候,顾谦之是真的不高兴,他一直不喜欢别人算自己的命途,他觉得自己能将所有的事情掌控,虽说生命中早就出现了柳桃色这个不受控制的意外。可当柳桃色鉴定的说认定自己的时候,顾谦之却又觉得此行不虚。
若是日后,能平安顺遂,他愿意抛下一切,只求鸳鸯交颈比翼双飞不求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