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幽和百里初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着外面走去,只见一个女子,扑在一个躺在济生堂的门前的男子身边,放声大哭,哭声震天,边哭边说:“昨日你还好好的,为何今日就死了呢?”
济生堂的新任掌柜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名叫董玉,是怀州有名的赤脚医生,不知为何在此担任掌柜的,而开业第一天,便来了一个重症病人,没想到他还未来得及诊治,他便一命呜呼了。♀
不觉得感到晦气,要知道仁寿堂的开业,主子是寄予很大的希望和目的的,如此便遇到不吉利之事,让他深深的感到棘手,但是他和以前的善于张扬刻薄的涂敏不一样,他善于打感情牌。
于是,在片刻的思索后,他当机立断,大声道:“今日虽然我还未来得及诊治,这位兄台便不幸亡故了,但是既然是入了仁寿堂的门了,我们就要负责到底,这位兄台的后事,由仁寿堂管了!”
一句话说得群情激奋的,博得了围观百姓的纷纷称道:“好人了,看来仁寿堂换了好掌柜的了!盥”
“是呀!我看仁寿堂不次于济生堂的仁德呢!”
“看来怀州的百姓有福了!”
屏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唇线分明的嘴角微微的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来此人不是涂敏的那种小人坏的能看出来的,此人城府颇深,恐怕我们要打好十二分的精神了!泸”
“有意思!也许来了好玩的角色了呢!”百里初寒邪魅的笑笑。
而就在次日,整个怀州城,一夜之间由天堂变成了人家地狱:家家出殡,处处哭声,自凌晨开始,城门口就陆续的运送出去了十几具尸体,有的甚至是一家之中悉数病倒,就连烧水做饭的都没人了。
而怀州最大的两个医药坊:济生堂和仁寿堂,则是人满为患,病人都排在了门外,到处是昏迷的病人,症状皆与屏幽先前救治的那个女孩相似,看来害怕什么来什么,瘟疫已然蔓延到了全城。
屏幽一早便来到了济生堂,百里初寒因为也很担心疫情的发展,一早就去上早朝了,准备将疫情的情况向皇上禀告。
朝堂之上,百里初寒这是第一次来参加朝会,虽然病好后,皇帝屡次让他按时来朝,但是他却仍然懒于此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今日他一早来此,倒是让太子侧目,不知是什么事让一贯疏懒的百里初寒,竟然表情十分的庄重,而老实的在此等候上朝。
当皇帝坐上宝座后,看来一眼今日竟然来参加朝会的百里初寒,眸中一抹惊喜道:“今日寒儿竟然来了,可是有事要奏?”
百里初寒赶紧出列,道:“父皇!儿臣的确是有大事要禀报,或者说是请罪!”
“哦?什么事呀?”皇帝问道。
“怀州已然爆发瘟疫,据儿臣所知,今日晨起,百姓中便死了无数,仅仅一天,家家有病人,处处有哭声,儿臣烦请父皇,赶紧加派官兵,加强预防,以防瘟疫继续扩大蔓延!”百里初寒一口气说完看向了已然动容的皇帝。
“什么?瘟疫?为何没见京兆尹来报?”皇帝从未用过的严肃,这可是百年难遇的灾难。
此时的京兆尹是周任重,赶紧站了出来,大声道:“启禀皇上,我也是刚才接到报告,正欲上报,没想到寒王爷先行汇报了!”
皇帝面色不豫道:“大家都说说吧,如何应对?”
一时间,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就是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难道平时没事叽叽喳喳,遇到事情了,却是这种反应。
太子此时心中想着如何能博得皇上的好感,遂出来道:“启禀父皇,听说城中的仁寿堂药房掌柜,医术颇为精通,我想不如将百姓中的重患,或是染病者一律交由仁寿堂医治,这样也可以将病患集中起来,不至于造成更大的流行。”
皇帝点了点头道:“此法可行!并且即刻派遣宫中的太医协助他们早日得到治疗之法。”
“父皇!疙瘩瘟是由蚊虫传播,当下之急是如何断掉传染源,防止源源不断的感染啊!”百里初寒道。
“哦?三弟是如何得知是何瘟疫的?莫非那些外来的难民真是你故意放进来的?”太子阴**。
“是我赶上了放进来的不错,但是却不知道他们是染病的,即使知道个别的有病,但是也不知道是瘟疫!”百里初寒是句句不让。
“那么三弟是承认这场祸患是你所带来的了?”太子看向皇帝,道:“父皇!如果那些难民不入城,此种祸患便可避免!”
丞相秦暮也是早得到报告,说是要借此弹劾百里初寒一本,遂不失时机道:“皇上!此时关乎一城的百姓和全体官民,不可以纵容,如果人人都在外面弄一些瘟疫之人进城,那么大锦将民不聊生了。”
百里初寒见太子和秦暮,明显是借此机会想整垮他,遂一下子跪下道:“父皇!儿臣之所以放这些病患入城,是因为济生堂的拨云大夫,医术惊人,我相信她是能医好这些病患的!”
“什么?此话怎讲?”皇帝不想此刻去问责于谁,只想先解决瘟疫的蔓延。
“父皇,其实拨云大夫是儿臣的好友,今日我偶尔得知,她竟然治愈了那日进城之时染病的小女孩,其母因未及时救治而亡,但是那个女孩却因拨云大夫的救治而好转了,我承认当时有不察之责,放得病之人进城,但是眼下当务之急是控制瘟疫蔓延,我想如果让济生堂也参与救治,是否胜算会大一些。”百里初寒不想让太子的如意算盘打响。
皇上略一沉思,道:“好!暂且将你的罪押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控制瘟疫,宫中的太医,除了留下值守皇城的,其余的都出去参与救治,如果有必要,可以将济生堂和仁寿堂一并划为救治区域!”
“是!”百里初寒和太子同时道。
秦暮却又道:“皇上!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将染病的百姓和家属,全部圈禁在一起,以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必要的时候,不如就将一切毁掉!”
百里初寒顿时心中一寒,秦暮老贼果然狠辣,竟然想让父皇屠杀百姓?如果真如此,不但父皇的英明不保,到时候恐怕大锦的江山也会岌岌可危的,有什么比百姓的口碑还重要的?
“你是说要将所有染病之人杀掉?”皇帝也是一惊,如此做法似乎是下下之策啊。
秦暮肯定的点头应“是”。
太子也是陡然一惊,丞相此法虽然狠毒,没有人性可言,但是这的确是最快捷的做法。他也只是静观皇上的反应。
百里初寒看到秦暮那奸臣之相便倒足胃口,遂对着游移不定的皇帝道:“父皇!如果真要用此法,父皇无异于自毁长城!”
“寒儿!说具体些!”皇帝此时对百里初寒满怀希望,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用那种灭绝人性的行为。
“父皇,想必丞相出的主意,必是将参与杀害百姓的人一律格杀,以防止消息外泄,但是父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悠悠众口岂能堵住?到那时父皇的残暴将会从怀州传遍大锦,甚至是凌云大陆,民心所向,到时候恐怕大锦危矣!”百里初寒分析透彻。
皇帝的眼眸由游移到清明,不禁赞道,“寒儿自从病好之后,处理事情越发成熟老辣!父皇欣慰呀。”
太子的眸光瞬间黯淡,里面射出一股戾气。这个皇弟就是他的克星,从小到大的和他作对,本来以为那一次的毒杀,会废了他,谁知竟然是装傻多年?都怪他当年没有再次动手,有妇人之仁!
“我想如果父皇抛弃百姓,那么将来必将被百姓所抛弃,因此,我主张无论如何都要拨出银两,全力救治大锦的百姓,在此,寒儿承诺拿出寒王府一半的家资,用于此次瘟疫百姓的救治!”百里初寒说的平淡,但听着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好!寒儿,却是具有济世的胸怀!我大锦有此王爷,是百姓之福啊,也是父皇之幸啊!”皇帝颇为欣慰的侃侃而谈,却毫不理会一侧太子脸上的忽明忽暗。
“父皇!三弟可以拿出一半家资,我作为太子岂能袖手旁观?我愿拿出太子府的三分之二的家资来资助百姓度过难关!”太子慷慨激昂。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后继有人,太子和寒王爷于国是大忠;于皇上,却是大孝;于百姓,却是大义!如此忠、孝、义俱全之人,全都是皇上的儿子,老臣感佩!”秦暮适时的抛出马屁经。
“是呀!皇上!得子若此,是皇上之幸,大锦之福哇!”底下一片夸赞之声。浑不似刚才皇上问瘟疫解救之法时候的沉默。
皇帝当然爱听好话,遂也微笑着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就合力与瘟疫打一场大仗,不信朕胜不了。”
太子虽然也陪着笑,但是心中却是恨极,竟然损失了大部分家财,这些年的经营都白费了,遂狠狠的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百里初寒,他倒是不心疼,想必也没有多少家底吧?一半?哼!
太子的愤愤不已,没有逃过百里初寒的眼睛,但是他直接采取无视的姿态,和这种人没有计较的。
散朝过后,百里初寒直接奔济生堂而去,因为已然阐明和拨云是好友,遂也不用再化妆,直接以本色而去了。
屏幽那里则是忙得不亦乐乎,一时之间上百人围聚济生堂门前,他们的药材已然所剩不多了,但是看着越来越多的病患,屏幽心中一阵着急。
不知道百里初寒在朝中如何了,如果能得到助力,那她才能有机会救了这些绝望的人们。
“拨云!如何?情况好似不乐观呢?”百里初寒就这样来到了屏幽的面前。
屏幽小声的问道:“你为何不乔装?”
百里初寒就将上朝时候的情况一说,屏幽无奈道:“看来我们不得不和仁寿堂唱对头戏了!”
屏幽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些病人,对百里初寒道:“你现在必须给我弄到足够的药材,否则我也无能为力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百里初寒点头,他知道这其中的关节!遂道:“我这就让苍狼阁从各地紧急运送所需药材,你列清单,其余的我来解决!”
屏幽依言列好,就是这么个间隙,就有两个人死去了,哭声也是无力的,再没有了先前的撕心裂肺,因为大家都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抬出去了。
悲观的气氛迅速在济生堂蔓延,比瘟疫还快,地上躺着的病人纷纷要求用药,毕竟等死是谁都受不了的等待。
屏幽见众人的情绪波动异常,遂站起来道:“各位乡亲,我知道大家害怕,紧张,还有心疼病倒的亲人!但是本店的药材已然告罄,我们正在努力的往过运送大量的药材,这个时候,咱们只有依靠自己坚强的生命力和意志力了,我相信只要挺过这一关都会好起来的。”
“大夫!我们可以等,但是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女儿呀,他们还小哇——”一个妇人哭道。
“是呀,你是圣医仙子,我们信你!”
“对,圣医仙子会有办法的!”
一时之间绝望的情绪,被圣医仙子的威名所逆转,人人变得精神起来,仿佛这一切有了圣医仙子就都是不一样的了。
而此时的仁寿堂却是愁云惨雾,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一个接一个的往出抬,掌柜董玉紧锁眉头,这是疙瘩瘟,他已然明了,但是自古就没有方子可以治疗的,如果继续这样,刚刚开业的仁寿堂必将被人唾骂无能而关门。
他无奈的揉着头,却看到济生堂那里群情激奋,高呼着:“圣医仙子!圣医仙子!”
他们那里情况似乎是比这里要好,这是为何,他看了一下,短短一个时辰,他们仁寿堂抬出去十一具尸体,而济生堂仅仅抬出去两具,难道是他们幸运?还是他们找到了医治之法?
董玉苦苦的寻找着答案,却听到手下的小狗子进来道:“掌柜的,我探清楚了,是他们已然找到药方了,治好了不少人,但是似乎他们没药材了!”
董玉眉头一紧一松,突然表情轻松道:“好了,这一关我们能渡过去了!”
小狗子不解,疑惑问道:“为何?”
“不要问了,你给我带路,我们去会会济生堂的掌柜方昇!”
小狗子赶紧头前引路,来到济生堂,径直去找忙得晕头转向的方昇,方昇见是新开业的仁寿堂,遂问:“请问董掌柜何事呀?”
董玉也不客套,直截了当道:“方掌柜可是能做的了主的?”
方昇眸中一动,遂问道:“看您是何事吧?”
“我想谈个买卖,与你有利,与我无害!抑或说是双赢!”董掌柜道。
“哟!董掌柜还有工夫来此绕弯呢,不忙么?”屏幽走进来。
“拨云大夫好!”董掌柜谦逊有礼道。
屏幽一摆手道“此时谁能够好的起来呢?不必客气了,说吧!董掌柜来有何事?小事我就做主了,没必要麻烦我们掌柜的!我们掌柜的可不会像您这么清闲呢。”
这是典型的蔑视,人家是堂堂的掌柜的,怎么能和她对谈呢,毕竟屏幽名义上只是个拨云大夫,即使是神医吧,也是一个大夫而已。
小狗子不乐意的刚想反驳,却被董掌柜的阻止了,他笑了笑道:“那好!拨云大夫,我就直说,不再客套了,请问如果能让你们立即有足够的药材为这些人治病,你可愿意?”
屏幽眸中一亮,这是此时他最愿意听的话,但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不知董掌柜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
“我想要的你很清楚,但是你想要的也说说吧?我喜欢当面锣对面鼓的方式。”屏幽直截了当。
董掌柜颇为欣赏她的直爽:“拨云大夫可谓女中丈夫啊,说话就是爽快,我也不客套,就是要请教你们的治疗瘟疫的方子!”
一侧的方昇一愣,这可是每个医药坊的大忌,方子决不能外传的!尤其是同行竞争对手之间。
屏幽脑中迅速的权衡利弊,她此刻完全可以干脆的拒绝他,但是外面那一群企盼的眼神,她却难以面对,百里初寒去筹措医药了,但是一时半刻还运不到,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心中主意打定,方子给他不是不可以,但是屏幽要用它得到一笔不菲的回报——药材,于是,她徐徐的抬起美眸,道:“董掌柜请回吧!不送了!”
屏幽转身往出走去。
董掌柜本来是胸有成竹的,因为他知道缺药材对一个医药坊意味着什么?但是此时屏幽的决然表现却令他费解,难道他猜错了?
“慢着,不知拨云大夫要如何才肯割舍?”董掌柜逐渐放下了架子道。
屏幽并未回头,道:“董掌柜行医多年,自然知道一个救命的方子要多少分量?”
“好,只要您说,能办到的我就答应。”董掌柜也是破釜沉舟。否则他信誓旦旦向太子保证过的仁寿堂,就一夕之间就会完了。
屏幽缓缓转身,对上董掌柜的眼,道:“我要你每日供应各种药材一百斤,直到瘟疫消散后,如何?你可是能做的了主?我看还是回去问问你的主子吧!”
“各一百斤?”董掌柜没有理会屏幽的蔑视,只是一惊,饶是如此的重量,他也是难以做主,得请示太子的,毕竟药材的进货途径还是太子了然和一手操办的。
“办不到的话,请回吧!我们这里还要做事!”屏幽道。
“不,我需要商议一下,一个时辰来给你回信如何?”董掌柜道。
“好吧!请!”屏幽转身进去,也许一个时辰就有药材了,有些兴奋,她一点都不可惜那个药方,算起来还是人命金贵的。
大约过了也就是半个时辰,董掌柜又匆匆而来,并且带来了屏幽意料之中的消息,“可以,但是只能是六十斤,因为一百斤太难为人了,那样就是仁寿堂也就要这个药方没什么意义了。”
屏幽微微一笑,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一百斤也是给了他一个砍价的空间,她点头成交,并且签字画押,以免他以后不按时运药材。
屏幽开出了这个瘟疫的药方,董掌柜看后激动了半天,大赞拨云大夫的医术。
当然很快的药材从仁寿堂被运送过来,算解了燃眉之急。
如此坚持了三日,百里初寒也将从各地调来的药材运到了,屏幽便嘱咐济生堂的众人用大锅熬药,
但是疙瘩瘟的疫情却如滚雪球一般,呈有增无减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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