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成德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落雪,落雪巧笑嫣然,问卢浅月道:“浅月,世人都道嵇康狂妄,不尊礼法,但我却十分佩服他,不知你认为此人怎样?”
“嗯,狂妄之下却透漏着一种真性情,只不过是他回归本性的一种方式,他藐视权贵,正是将人与人都放在平等的位置上,而且嵇康为人重情重义,正是大丈夫本色,虽然他的行为不为世俗所理解,但我却觉得他活得自由自在,却要比一般人更加洒月兑!”卢浅月深思片刻,缓缓地说道。
纳兰成德不禁用更外一种眼光去深思这位端庄贤淑的大家小姐,确实是与众不同,也难怪傅凌寒这种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的人物会喜欢这个女孩儿了,纳兰成德又问道:“卓文君深夜与司马相如远走高飞,不惜放下富贵荣华,与他当炉卖酒。红拂女慧眼识李靖,从此相随其左右。若你是卓文君、红拂女,你会选择怎样?”
“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又怎能别比得上人世间的真情?卓文君、红拂女都是真性情的女子,她们为了爱可以这样义无反顾,我心中对她们这样的人一向敬佩的很。”卢浅月望着远方无边的夜幕,缓缓地说道,“人间觅得有情郎,何惜今朝与明夕。我若是红拂女、卓文君,我亦会同她们一样,为了心中的爱而义无反顾,只是我是卢浅月,倘若有一天我当真遇见这样的问题,我不会向她们那样做!”
纳兰成德默默思索着卢浅月的回答,落雪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卢浅月淡淡一笑:“卓文君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而且也不用担心父母的境遇。红拂女更是无牵无挂,她们可以放纵自己任性而为。她们留下了千古美名,但在如今的世界,若是出现这样的人物,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就像我,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将我抚养长大,我做一切事情之前都必须顾及母亲,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能让她为我担忧,也不能让她因为我一个人而遭受别人的闲言碎语。至于我的父亲,他一向是我最敬佩的人,我不能让他的名誉因为我而有所损坏,旁人或许不知道有卢浅月这个人,但却知道卢兴祖有一个女儿,我做得好尚且罢了,若是做的不好,难免会使自己的父亲蒙羞。”
“你们眼中看到的卢浅月温柔端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是真实的,你们感受到卢浅月,有着一般大家闺秀所没有的东西,也是真实的,只不过是以不同的视角看待我罢了。”卢浅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是汉家女子,从小深受汉家礼仪**,我的行为都在合乎情,止乎礼的基础上,我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我真实的个性,这些礼仪本就是我十分欣赏的,我所学的这些,所做的这些都是发自内心。我骨子里透出的叛逆,任性,也是我的真性情,只是这一切都被掩藏在教条礼仪之下,一般人看不到罢了,倘若能够通过我的外表看到我的内心,也就可以真正的了解到我。就像成大哥与雪儿姐姐一样,若是我看不懂你们的内心世界,今日也不会同你们说这些话了。”
纳兰成德盯着卢浅月看了很久,她亦是迎了他的目光毫不畏惧,片刻之间纳兰成德笑道:“我越来越佩服你了,我想我们会成为真正的好朋友的!”
卢浅月亦笑道:“那倒要多谢成大哥这么看得起浅月,其实,我们本就是一类人,不是吗?你要做事情之前,也必须要考虑到整个纳兰家族的利益,而非你自身,明珠大人的嫡长子,亦是如今他唯一的儿子,自你一出生,你便有着许多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你奋斗便唾手可得,你的身份地位是许多人羡慕的,但这些却未必是你想要的,若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奋斗,这么努力的想要在科举考试中证明自己,你的前途,即便不经过科举考试也是一片光明。相反,你的身份却给你带来了许多禁锢,使得许多你想做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去做,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会更加切身的体会到这一点,所以即便你有狂傲不羁的个性,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的到的。还有雪儿姐姐,虽然你从小在京城长大,但你的身后却是整个翁牛特部,你的一切都关联着你父亲博多和,所以你亦有着许多事情不是自己想做便能够去做的!”
一缕凉风缓缓地袭来,轻轻地刮过每一个人的脸庞,让这充满凉意的夜晚更加增添一份动态的美丽。
纳兰成德、落雪似乎都陷入了深思,卢浅月看到了他们的内心,想不到这世间除了他们彼此之外,居然还会有更外一个人看得懂他们,也不枉他们相交一场。
“你果然是我的好妹妹,今生今世,落雪认定你了!”落雪郑重其事地对卢浅月说,向浅月伸出了右手,完全不见往日的调皮。
卢浅月亦是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手,面带微笑却郑重其事,是两颗心与心的交流,是两个女子之间真正的信任,真正的肝胆相照。
纳兰成德亦是伸出手握住了她们两个,说道:“算上我一份,我们三个都是世俗中的人,而却又非真正的世俗之人。你们两个若是男子,必定会是我相知相交的好兄弟!”
“那是女子又会是怎样的呢?”落雪笑问道。
“雪儿是我心有灵犀的好妻子,至于浅月…………。”纳兰成德深深地看了浅月一眼,道,“是我们的好妹妹!”
卢浅月浅浅一笑,将所有的欢乐都留在了脸上,却将那些察觉不到的哀伤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深处,只听她轻轻地唤了一句:“大哥!”
三人就在欢声笑语中将心打开,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完全向对方敞开。
“浅月,其实有一点我是不如你的,就是你可以轻易的将一个人看穿,仿佛任何人在你面前都无处遁形!”落雪口中含着一颗葡萄,含糊不清的说道。
“不错。”纳兰成德亦是同意落雪的观点,“只是你以后不要轻易地在一个人面前说出他的心事,特别是那些旁人看不到的事情!”
“为什么?”卢浅月有些不明白,虽然她也不会轻易地对旁人说出别人的心事,但她还是想知道纳兰成德究竟是指什么?
纳兰成德轻轻地饮了一口茶,望着无边无际的黑夜发呆,他没有回答卢浅月的话,这不是一个女子该知道的,即便是该知道,也不应该由他来告诉她。
“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若被一个女子了解了心事,通常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爱上她,一种是厌恶她,而对于浅月你这样的女子,一般人是不会被人厌恶的,我想我可能是第三种,若非我的心中只有雪儿一个,我怕我也许也会成为第一种。”纳兰成德讲这些话和着茶水装入了自己的肚子中,深深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女子,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只是这时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想起了另外一句话。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月光洒下一片光辉,倒影着世间的一切美景,仿若冬日的银霜铺满大地,微风中透着淡淡地清香,弥漫着心境。
手拈红丝凭绣床,曲阑亭午柳花香。十三时节春偏好,不似而今惹恨长。
——《四时无题诗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