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眼神渐渐发出寒光,曹寅只得跪在地上,亦不敢抬头望向她,康熙见太皇太后面色不善,连忙说道:“太皇太后息怒,此等小事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又回头对曹寅喝道:“曹寅,莫不是朕平日对你太过宽容了?竟连太皇太后的话也敢反驳?还不向太皇太后认错?”
曹寅以头磕地,道:“臣鲁莽,还望太皇太后恕罪,可是皇上…………。”曹寅还没说完,便瞥见康熙正对着自己摇头,只得将还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更何况他已明白了,就连皇上都无能为力的事情,他求情又有什么用?
太皇太后沉默不语,又走到了檀木椅上坐下,许久,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的心意哀家都懂,你们难道真的以为哀家是铁石心肠之人?成德与落雪之事惠妃已经同哀家说过,哀家亦是十分同情这小两口,也很想成全他们,只是形式不然,他们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自然一切都不得任性而为,道理刚才已经同你们讲过了,你们也并非不明白,更何况哀家也是过来人,又怎会不懂当事人的心情?这样吧,等落雪进宫后皇上好好待她便是了,至于成德,将来皇上给他寻一门好的亲事,亲自赐婚与他也算是对得起他了。哀家累了,你们先下去吧,只是曹寅,不要忘记哀家的旨意!”太皇太后之前的语气柔和,确实道出了她的无奈,只是最后一句却又一声令下,又让人明白她曾经是那个叱咤后宫、见证着三代帝王的女人!
康熙只得默默地退下,皇后亦是跟随其后,此刻曹寅亦是不能在说些什么,他心中忖道:“纵然有千般理由,也无法真正弥补成德与落雪,成德与落雪要的不是荣耀,不是皇家的恩遇,只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的愿望,太皇太后终究是不懂他们,只是即便懂得又如何?两个人的幸福有怎能比得上朝廷?”
康熙一路沉默不语,曹寅也是不说话,到了乾清宫,康熙终究还是拿起了笔,亲自写下了圣旨,叹了一口气,对曹寅说道:“去吧,或许这便是宿命!”
“皇上相信宿命吗?”曹寅接过圣旨,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只见康熙只是望着夕阳下的黄昏发呆,并不言语,只得退下,一步一步走向明珠府,他清楚,如今他每走一步,便是将成德与落雪更快一步的推上深渊,他宁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在说纳兰成德与落雪这边,纳兰成德焦急万分,一天都快过去了,阿玛却依旧没有回来,他的心中越来越紧张,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要知道阿玛以往进宫只是朝见皇上,一般并不拜见太皇太后,那么此刻太皇太后究竟在与阿玛说些什么呢?
彷徨与无助的感觉侵袭着他的灵魂,这一刻,他却有太多的无能无力,感觉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一般。
“表哥。”落雪笑意盈盈的站在了他的面前,那笑容犹如春花绽放,绚烂之极,但仔细看去,却又像极了濒临寒冬的秋花,想要在自己即将凋零的前夕努力的绽放自己所有的美丽,这一刻的绚丽只是为了留下一个美丽的回忆,绚烂之后,便是颓败,便是永远也回不到过往的颓败。
纳兰成德一阵心慌,将落雪抱在了怀中,生怕下一刻她便会从自己的世界消失,多情的人往往最是敏感,而敏感的人似乎天生便有预知危险的能力,只是不知,这是一种幸,还是不幸?
落雪亦是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表哥,似乎下一刻便是生离死别,世界默然安静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静静地撒落在他们的身上,见证了这一刻的地久天长。
卢浅月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这样真好,真的希望他们永远这般幸福!
“表哥,我们舞剑吧!”落雪强制压下心头的悲伤,虽然不知道下一刻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但是这一刻她要快乐,她要表哥快乐,也要给他们的生活留下永远不可磨灭的回忆,不论今后发生什么,至少他们曾经拥有过,曾经幸福过。
纳兰成德点点头,以往他们两个总是在一处学习武功,后来久而久之,他们便有了默契,特别是在练剑上面,他们两个还独自创了一套剑法,不足以伤人,只是为了好玩,他们还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着“鸳鸯曲”。
片刻,他们便准备妥当,一个人手中都拿起一把剑,两把剑都是世间少有,且这两把剑本就是一对,一把剑上刻着一个“鸳”字,一把剑上刻着一个“鸯”字,这便是一对鸳鸯剑,还有便是两把剑的剑穗不一样,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蓝色的,其他的地方倒是一模一样,这两把剑却不过是对玩耍的物件,看起来锋利无比,实际上却根本不能伤人,这本是那年他生辰时,傅凌寒送于他的礼物,落雪对这对剑倒是喜爱的不得了,他们便在这对鸳鸯剑上创造了剑法“鸳鸯曲”。这不过是他们私下玩闹罢了,旁人从未见过,卢浅月在远处,倒是这套剑法的第一个见证人,或许也是唯一一个。
落雪微微含笑,向着成德刺向第一剑,成德微微侧身,迎合着他的招式,身体微微后退,任由落雪前倾,只见到达尽头的落雪一个转身,又将成德笼罩在自己的招式之下,成德举剑抵挡,双剑相碰,却发出点点光火,落雪一个倾斜,成德却环绕在她的身后,背对着她,托起这一个轻盈柔弱的身躯。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落日的光辉将自己最后的一份热情都撒给了大地,万里惨淡的昏黄,却又是绚烂夺目的金色,或许夕阳本就如此,不过是观赏者的心态不同罢了。
成德与落雪依旧挥舞着一生的热情,似乎要将这一生一世的爱恋都爆发出来,只见落雪急速的**,成德右手拿剑,抵挡她的剑招,左手轻轻地下垂,拖住了她的纤腰,这一刻,天地静止,时光不再,世界唯余他们两人,相依相偎,相知相守,他的眼中只有她,她的眼中只有他。
片片梨花飘落,羡煞旁人,枝上梨花似乎都想要留住这一刻的美好,纷纷撒落,如漫天花雨,缓缓落下,女敕白的花朵似乎忘记了自己原有的使命,只是记得要为这对舞剑的人儿挥洒自己生命的斑斓,似乎这一刻生命才有了意义。
落雪斜倚,成德半抱,剑指天涯,四目相对,夕阳西下,梨花满地,风中飘香,这一刻的唯美只能够被怀念,却永远不能被复制。
卢浅月也被这一刻的美景惊呆了,天涯薄命人,这一刻的美却带着凋亡的味道,自古以来,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乐极生悲,难道盛极的背后必定是衰败吗?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卢浅月模着脖颈上的锦瑟锁,一步步远离了这里,难道这便是必定的宿命吧?
静坐湖边,一起欣赏着湖边美景如斯,本就是一次次常来的地方,为何这次却充满无限落寞。
“公子,小姐,老爷让你们立刻过去一趟!”侍书匆匆忙忙的跑到纳兰成德与落雪的身边,满头大汗的说道,看来她能找到这里确实费了一番功夫。
“你快去准备婚礼上用的一切东西,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全部办妥!”纳兰成德与落雪看见纳兰明珠的第一眼,便见到他正在对安三这般吼道。
安三唯唯诺诺,从来没有见过老爷这般愤怒焦急过,但是一个时辰之内办好所有的事情,似乎有些困难,他不敢向纳兰明珠提意见,但又不得不说:“老…………老爷,这一个时辰,时间似乎有些太紧了,更何况新娘新郎的服装又要重做…………。”
“一个时辰之内你若是办不好所有的事情,那你这个大管家也就做到头了。”纳兰明珠面无表情的说着,望见正在向这边行来的成德与落雪,便迎面走了过去。
安三也只得映着头皮接下了,这明珠府的大管家之位可得坐稳,这些年来,随着老爷官位原来越大,他这个大管家的钱可是越来越多,人也神气了不少,更有很多达官贵人见了他都是彬彬有礼,所以这次的事情不管都难办,他也必须办好。
成德与落雪见到这番场景,有些不明所以,纳兰明珠走到他们的面前,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道:“成德、落雪,你们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你们便拜堂成亲!”
凝阴容易近黄昏,兽锦还余昨日温。最是恼人风弄雪,睡醒无事总关门。
——《四十无题诗之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