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肖倾宇的呼吸渐趋绵长后,他房间的一扇窗悄悄打开了一角。
知道他一向浅眠,方君乾愈发放轻了动作。走至他床前,见他蜷缩着身子,方君乾皱了皱眉——他果然冷了。
小心翼翼将怀中裹了几层衣服的热水袋掏出来,宛如掏出自己的心。
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将热水袋一寸一寸地推进了被子里。
肖倾宇的眼动了动,眼见就要醒来,还站在那里贪恋着他的睡颜的方君乾一下子慌了神,匆忙一滚便滚进了床下。
床上的肖倾宇幽幽地睁开眼,伸手一模便模到了热水袋。
暖得窝心,却又不至于烫到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出是火红色。
张扬,鲜艳,温暖。
就像,那个人一样。
肖倾宇诧异地抬头,便看见那扇虚掩的窗。
起身下床推窗,轻唤一声:“方君乾?”
床下的方君乾死死地捂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
他怕,怕自己情不自禁地回应,更怕——自己会呜咽出声。
肖倾宇没有等到意料中他邪魅带点坏笑的调戏声,却听欧阳赴应了一声:“公子?怎么了?”
肖倾宇顿了顿,看了看怀中抱紧的热水袋,淡淡地问:“少帅来过了么?”
欧阳赴略顿,答道:“来过了。”那句“还在你房里”终究没有说出来。
肖倾宇点了点头,道:“嗯,没事了,下去吧。”
关窗回到床上,却是久久不能入睡。
忽地听到床下有动静,肖倾宇眉眼一沉,下意识地闭眼佯睡,手已悄然握住被子下的枪,却复又有些莫名的期待——难道是他?
方君乾悄悄爬起,见他已经闭眸,只当他已是睡着。
方君乾轻轻坐到床沿,微不可闻地开口:“倾宇呀,你这么怕冷,怎么总还是忘了抱热水袋呢?没想到倾宇也会这么不乖呀!”
听见他的声音,肖倾宇握着枪的手猛地一滞!
方君乾轻声说着,眼眶却开始红,偏偏语气中还带着些许逞强的玩笑意味——
“倾宇呀,你知道《倾乾录》么?”
“如果倾宇醒着肯定会笑方君乾笨了,博古通今的无双公子怎么会不知道《倾乾录》?”
“倾宇呀,今天本帅见到了尘大师了,他说倾宇没有看过,而他给本帅看了。”
“倾宇呀,本帅终于有一样胜过倾宇了呢!”
他开着玩笑,笑着,却遏制不住眼角泛起的泪花。
“倾宇呀,大师说那是我们的前世,原来倾宇和本帅真的是姻缘前定呀!”
他明明是不正经的语调,却偏偏透出压抑不住的哀伤。
“倾宇呀,前世你为方君乾耗尽命数后把方君乾抛在那清冷孤寂的龙椅上,你可知道方君乾的痛呀!”
“倾宇”他闭眸,哽咽,抬头,想忍住泪花翻涌,却只能涌的更凶。
“方君乾不想让你死真的不想可是放开了你方君乾该怎么办没有肖倾宇的方君乾该怎么办”
泪,止不住地下落。
在地上溅开心碎的声音。
方君乾颤抖着指尖轻抚了一下肖倾宇的侧脸。
“倾宇呀方君乾该拿你怎么办”
把魂全给了你,你让方君乾怎么放
我的倾宇呀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叹。
方君乾贪恋地看了肖倾宇半晌,转身,轻手轻脚开窗,闪身而出,复又将窗关紧。
他的倾宇怕寒,可不能让他冻着。
房内肖倾宇羽睫轻颤,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只觉得心连着魂,
生疼,
生疼
南统府。
后花园。
“少帅,你可想好了?”了尘看着眼前红衣妖艳的男子,不禁心生感慨。
记忆中那个睥睨天下的年轻帝王总是桀骜张扬,霸气邪魅,果断坚忍。何曾如今天这般憔悴颓废,失魂落魄——
恍记的确是有,便是千年前无双陨落离开之时。
千年前,无双离开,寰宇帝孤独终生,落寞年华;
不料这千年后好不容易等来的重逢续缘,却又是面临这样的选择。
了尘心下一叹,莫非当真是苍天无情,让这么两个绝代风华的男子两世折磨,情深不寿?
方君乾始终沉默着。
如亘古雕塑般沉默着。
似乎直等到百花芳菲落尽,天地万物成灰,方君乾才幽幽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