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如转过头,便看见身后不远处是一小片浓密的古木。
这时,叶轻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看,靠近我们这边的一处的地面上,落叶可是比别处更多?”
贺锦如随着他的话挪动了目光,发现果然如此。脑中有什么闪过,忽然就想起了刚才二人相拥的时候,自己隐约听到枝叶间那一声短促的沙沙作响。
那时她正是心思混乱,故而并未留意;此刻回头一想,那声音只怕……
骤然回头看向叶轻鸿,对方一副“你终于明白了”的了然神情,笑道:“那样一个定力十足的人,却会因为我和你过度的亲密,而方寸大乱,露出马脚。”言及此,抬手抚上下颚,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语声放缓,“这一幕……倒让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了。”
贺锦如皱皱眉,经叶轻鸿这么一提醒,她的脑中也浮现出了一个身影--昨夜林中那个用月复语说话的黑衣人。
虽然她倒不至于自作多情地认为那个人真的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但对方一直跟着他们的确不假。且根据他的种种举动,无意害他们,应该不是敌人。可是不是朋友,还不能妄下定论。
而叶轻鸿又道:“他为人十分谨慎,武功路数从不显山露水,故而一时间身份我不能看出。只是,会如此多奇门异术的……多半是魔教中人。”
贺锦如讶异道:“魔教中人……莫非又是饮月宫的?”话一出口,想起那人曾帮他们干掉了不少饮月宫的杀手,应当不是同一伙人。可既然如此,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一时想不明白,便沉默下来,面露苦恼。
“贺庄主可得好好回忆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招惹上了魔教中人,还让人家对你如此念念不忘了。”耳畔叶轻鸿依旧不分时宜地对她进行挖苦调侃,“这际遇……想来应该是非同一般哪。”
贺锦如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而叶轻鸿却站起身来,道:“趁着那人已经被我糊弄走了,我们也赶紧赶路吧,小心等会儿又被他追上。”
贺锦如一怔,跟着站起了身,想起什么,便道:“你刚才……都是做给他看的?”话根本不曾经过大脑就月兑口而出,以至于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之中,竟然有明显的失落。
叶轻鸿在原地定了定,回过身来同她四目相对。
风轻轻地吹动他的发梢和袍角,可他整个人却显得分外的安然和沉静。尤其是墨玉般的眼眸里,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并没有因为她一时的失态,而掀起分毫涟漪。
贺锦如忽然觉得心阵阵发凉。
“当然,”半晌之后叶轻鸿微微笑着开了口,只是那笑虽然温润,却让人觉得格外疏离,“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听他的话吧?”顿了一顿,俊眉又稍稍扬起,回身几步走到贺锦如面前,歪着脑袋眯着眼,盯住她道,“哦?原来你一直没发现么?那你以为……我刚才最后要对你说的,是什么?”
贺锦如如同被人揪了心,生生发疼。而面上却越发野蛮地道:“谁、谁说我没发现了?!我要是没发现,早就一脚把你踢飞了,还能让你这么嚣张地揩油么?!”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你的演技也精进不少嘛。”叶轻鸿挑挑眉,轻松地笑了笑,随即留下一句“走吧”,便举步朝拴马的大树边走去。
贺锦如站在原地,觉得刚才被狠狠勒住的心,此刻骤然放开之后,只剩下一片空空落落的虚无之感。
这种虚无,就跟那个渐渐走远的人一样。分明近在咫尺,伸出手,却似乎总也抓不住。
他的性子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根本无从分辨;他的心思就如同笼罩在迷雾之中,让人根本无法看清。
有时候觉得格外熟悉,有时候却又彻底陌生。
若是过去,贺锦如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可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对叶轻鸿的了解是那样的微薄,那样的远远不够。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思……已然发生变化了吧。在她意识到这样变化的时候,为时已晚,木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