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是深沉。
仿佛被鲜血浸了一般的圆月,高挂在中空,将整座平蒙原大漠,染上了同样的红。
草木稀疏的荒漠上,女子撑着一柄没有枪头的枪杆,拖着负伤累赘的身子,踉踉跄跄地踩着脚下被血浸透的细沙,步履艰难地行进着,逃跑着。
身上的妖红战甲已经破损,手里的红缨长枪已经折断。
五万火凤营将士的鲜血、尸首,已经被她远抛在身后。
她不想逃、不能逃!
却抵不住流箭齐齐射过来时,拼死推开她,满脸血痕的年轻校尉,那一通撕心裂肺的嘶吼:“能代替属下我等的人要多少便有多少!而你皇朝将军凰歌,却不是能轻易替代的存在!
活下去,为了今夜枉死的五万弟兄报仇雪恨!
活下去,为了不让同胞的鲜血,再一次染红这片平蒙原大漠!”所以,请求你,一定要活下去……
眼泪,早已干涸。
心脏,早已撕裂!
血染的夜色里,她不敢去想那身中数箭,独自留下迎敌的白袍少年,会有怎样下场。现在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逃!
舍弃皇朝朱雀将军应有的尊严和骄傲,不顾一切地的逃!
……
浑浊的江水,奔腾如雷,拍击着江岸礁石,轰隆作响。
泥沙河畔,一脚已经踩出在断崖的凰歌,背对着这一江惊涛,看着不远处堵死了所有活路的敌国追兵,血污的清绝小脸,无悲亦无怒。
“凰歌!你已无路可逃!倘若你束手就擒,本将兴许还能在吾皇面前为你说说好话,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
追兵为首的铠甲将领上前一步,手里长剑直指向她,“杀无赦!”
气势凌厉,杀意昭然!
“朱良何在?”
仿佛感受不到这一触即发的气氛,凰歌神色依旧,并未在意他言语的软硬兼施。
反而眸光穿透过他,寡淡地在他身后搜寻着那个书信谎报军情、泄露军机,致使她五万火凤营军士惨死的罪魁祸首!
听得她指名道姓,匿在追兵里头的高瘦个子朱良,默了半晌,走了出来。
“将军可是在叫属下?”扁狭眉眼,透露出几许得意。
凰歌握着光杆的手一紧,压下想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深沉道:“本将自认待你不薄……为什么?”他背叛的,不仅是自己,更背叛了火凤营,背叛了皇朝!
简直可憎,可恨——
可恶!
“为什么?呵……”
朱良怪里怪气地嗤笑一声,眼神忽然狠毒凌厉,“属下自认比不过副将杨临,但是比那校尉宫九陌,论武功身手、论用兵之道却是绰绰有余!
将军你一贯主张唯才是用,为甚那宫九陌坐上了校尉一职,而我却依旧是一无名小兵队长?”
听闻他的愤慨,凰歌忽然想仰天狂笑!
愚蠢透了!
真是愚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