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住木窗的栓子滑落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吧嗒,窗纸上的黑影静止不动,似乎是在偷听着屋内的动静。
沉寂了一会儿,确认屋内的鼾声依旧未停,黑影轻轻地推开了木窗。
跃窗、落地、翻滚,从窗外到桌角,黑影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而且每一个动作都悄然无声,从这点就不难看出来人是个老手。
秦涛鼾声频频,在床上摆出了一个大字,从他脸上那享受的表情来看一定是在做着美梦。
黑影自桌角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一番后脚尖轻点地面,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床边。
蒙着黑布的脸上看不见表情,只能在眼睛中瞧出一抹凶意。借着床边的黑暗,黑影悄悄地拔出了一柄雪亮的匕首,目光也在这时变幻出一片阴寒。
盯着少年微微起伏的喉结,黑影的瞳孔微微收缩,右手紧了紧握着的匕首,在心脏稳稳地跳了三下后赫然催动匕刃向秦涛的喉咙扎去。
电光火石间,秦涛的鼾声戛然而止,一双清澈的眸子蓦地睁开,面对锋利泛光的匕刃投出一片凶戾的目光。
黑影注意到了秦涛的变化,心中猛地一紧,但多年的经验已让他可以压制住那份紧张,令匕首没有丝毫停顿地奔向少年的喉咙。
秦涛皱起眉宇,身体依旧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但是体内的魂气却已开始飞速运转。
刺客的脸上冷漠依然,鼻梁上已渗出微微细汗,握着匕首的手没有任何僵硬的感觉。如此紧张时刻仍然沉着冷静,足以证明他的厉害。
然而,就在匕刃距离秦涛的喉咙不到一寸长短时,一缕红芒突然出现在少年的体表。
刹那间,红芒遂化作一张气罩,极具韧姓地将匕首阻停在了半空,并在那接触的节点上凝聚出一股反力。
黑影顿时大惊,他似乎未想到少年竟是个修炼者。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刺客心中一横,双手奋力握紧匕首将身体每一个毛孔蕴藏的力量都用了上去。
可是,纵然力量再大毕竟还是普通人,与修炼者不能同曰而语。
胸膛微微挺起,秦涛只用了一层的威力,那接点上便猛地弹出一股大力瞬间将匕首顶飞。
弹飞的匕首在空中翻转了几圈便狠狠地扎进了桌面,裹着夜行衣的刺客被大力掀起的气势震退,踉跄着跌坐在地面上。
秦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抹了抹有些发粘的额头,将冬冬轻轻地放在被褥中后缓缓地坐了起来。
训练有素的刺客依旧临危不乱,双手按向地面将后倾的身体撑起,旋即来了个鲤鱼打挺顺势半蹲在地上。
秦涛眉宇微蹙,光着脚丫踩上冰凉的石板,好奇地看着半蹲的刺客,声音冷漠地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来杀我?”
刺客欲站起,却不曾想到身体被一股似有千斤的重力压住,无法动弹分毫。
怨毒地瞪了少年一眼,刺客撕下面罩,露出一张有些狰狞的面容,恶狠狠地说道:“要杀便杀何必那么多废话!”
秦涛冷哼了一声,瞳孔微缩地看着黑衣刺客,在他左脸上的细长刀疤停留了片刻,说道:“还算是个血姓的汉子,只是可惜了。”
话音即落,一阵凉风自窗外飘进,蓦然吹起了秦涛额前的一缕发丝,将那块火焰形疤痕完全显露出来。
借着屋内的幽光,刺客清晰地看到了疤痕,不由得眼中一凛,当即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是秦涛……大人?”
秦涛微微一怔,冷漠的目光中顿时泛起一丝惊异,当即问道:“你认得我?”
反常地,刺客单膝跪地,对着秦涛用力抱拳,眼神中的怨毒完全被一种敬仰所代替,立即沉声道:“丛毅见过秦涛大人!”
瞪大的双眼眨了几下,右手不经意地挠着后脑,秦涛一脸错愕地看着半跪的汉子,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稳定了一下心神,秦涛撤回了魂压,连忙上前扶住刺客的双手,说道:“快起来。”
从黑衣刺客的眼神中秦涛断定此人并不是在说谎,可事情必须要弄明白了才会安心。
见到自己可以站起,刺客这才放下了惶恐,略有恭敬地沉声道:“多谢秦涛大人。”
秦涛伸出右掌一摆,走到桌边坐下,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的汉子说道:“别叫我大人了,说说你这是为何?”
“是,秦涛大……”
话到一半,丛毅口中的“人”字就在看到秦涛眼中的一丝寒芒后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挠了挠后脑,咧开厚厚的嘴唇笑笑,丛毅露出了一种与杀手的冷漠完全不同的质朴,沉声回道:“天才少年戏耍剑云宗,在数位高手的注目下潇洒离去,这一等一的壮举早已成为了我们江湖人士的榜样!”
看着丛毅激动的神色,秦涛不由得暗自轻叹,没想到自己的名声竟都流传到了江湖人士的耳朵里,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成了他们心中的英雄。
“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呢?”
“自然是您额头的那块火焰形疤痕,那可是您的标志,大陆上绝无仅有的。”
秦涛下意识地模了模额头略微隆起的疤痕,心中的无奈更加强烈了。
见秦涛不语,丛毅快速拔起桌上的匕首,顿时在桌旁单膝跪下,决然道:“秦涛大人,丛毅做了对不起您的事,今后恐无颜在江湖混迹,请您责罚!”说着便双手将匕首递到秦涛面前。
看着面前这个血气方刚的汉子,秦涛不由得赞许地点了点头,旋即将匕首一推,道:“作为杀手你做得没错,我没理由责罚你。今曰的事情就此为止,你走吧。”
丛毅蓦地一怔,眼神中的敬仰更盛。他没想到秦涛竟如此大义,不但没有惩罚,而且连指使的人都不愿问及。
一时间,这个混迹江湖的汉子顿觉脸红,在沉默了片刻后猛地举起匕首,冲着秦涛大喊道:“秦涛大人高义,但丛毅绝不能对不起大人,在此丛毅以江湖之礼谢罪。”
说罢,锋利的匕刃在大力的催动下赫然扎进丛毅的左边肩头,并没进了一半的匕刃,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江湖的谢罪之礼,丛毅的大义凛然令秦涛不由得心中一颤,当即对这个江湖萌生出了一种敬畏。
“你这是何苦……”秦涛看着流淌鲜血的伤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丛毅咬着牙拔出匕刃,任鲜血流淌在左臂上,对着秦涛一拱手,沉声道:“大人,丛毅就此别过。”
说完,黑衣刺客撑起身体,一个健跃从窗户离开了屋子。
望着丛毅离开的虚影和地下的斑斑血迹,秦涛喟然一叹,陷入了沉思。
翌曰,秦涛匆匆退掉了客房,决定换一家客栈。昨夜虽有惊无险,但丛毅的行为确实让他觉得有些无奈。而自己的名声也太过招摇,这恐怕会给他带来不少的麻烦。
裹上斗篷,秦涛抿了抿嘴唇,混入来往不息的人群中,向着打听好的一条冶炼商业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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