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我们这个圈子的,独来独往的时候固然比较多一些,但是也需要耳聪目明,广交朋友。”宋远平回答道,“唐总的名声固然是非常响亮的,三驾马车世人瞩目,不过我持有的湘火炬却不是跟他有什么瓜葛,而是从别人的手里面接过来的。”
原来在之前的时候,一位持有湘火炬法人股的朋友遇到了麻烦,便将两千万股法人股转让给了宋远平,自己跑路去澳大利亚了,做了移民,打算再也不回国内,这就便宜了宋远平,两千万股法人股按照票面价值居然都打了八折。
范无病听了之后倒是有点儿佩服宋远平的运气,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折腾,非要去爆炒康城股份,仅仅是守住手中的两千万股湘火炬的法人股,就足够给自己带来超过十亿以上的收入了,现在这么折腾,实在是抱着金饭碗偏要去讨饭。
不过,这倒是也怨不得宋远平,虽然他很清楚德隆系是铁了心要炒作包括湘火炬在内的三驾马车,但是他也不能确定对方要将这只股票炒到什么程度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宋远平跟崔定山两个人玩的太狠了,借了一债投进了康城科技,现在泥足深陷出不来了,所以尽管知道手里面的湘火炬法人股值钱,却也只得继续招人融资,来换取从康城科技中解套。
“坐庄不好,很容易被专政的。”停了一阵子之后,范无病对宋远平说道。
国内股市中的庄家,是一个制度姓的产物。
首先,那些素质较差,单纯地因为要解决资金等各种困难而上市的国有企业是庄家得以存活的第一要素。这些企业上市不久便再度陷入困境,因此沦为壳资源,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其次,非流通股的存在让庄家们能够以非常低廉和灰色的手段轻易控制那些企。再者,监管机制的不成熟更是让所有无法无天的炒作手法满天飞。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中国股市最流行的名词是题材,你只要敢于想象、胆大妄为,就可能成就一番事业。在这样一个放纵的年代,金钱的诱惑以及资本的放大效应,让无数人心甘情愿地放弃所有的准则,国内的股市因此而成为最没有道德底线的野蛮地带。
根据研究,一九九九年前后,中国股市的股票年换手率达到百分之四百,平均持股时间仅为三个月左右,而同期,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股票换手率为百分之八十六,平均持股时间一点二年,新加坡证券交易所的股票年换手率为百分之三十,平均持股时间达三年。资本市场投机色彩的浓重直接造成上市公司行为的扭曲,使中国股市的融资功能极度萎缩,基本上丧失了实业型公司借此壮大的可能姓。
宋远平不以为意地回答道,“那有什么?那只股票上没有庄家啊?有些根本就是自己炒自己,监管层的哪些规定,能起到什么作用,就算是不明目张胆地违反,也有很多种办法能够避开那些条条框框达到目的。”
范无病摇头笑道,“政斧要收拾你,还需要理由啊?我就不信你没有一点儿把柄能找出来,到时候只需要将其中一个毛病无限放大,就够你喝一壶了。”
“政斧也得讲道理。”宋远平说了一声,然后停顿了一下,接着对范无病说道,“再说了,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我这点儿家业,比起人家唐总的胆略来,可是不值一提了。”
范无病点了点头,德隆系的嚣张他是比较了解的,说起来德隆系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唐氏战略在商业逻辑上最大的漏洞,就是传统产业的盈利能力并不可能在短期内爆发,其对金融板块的反哺能力十分弱小,在效益最好的年份,“三驾马车”的净利润之和也不到三个亿,远远算不上是效益奇迹。因此,实业整合出现的绩效并不能够支持金融扩张所需要的资本流量。而为了让德隆系的股价维持在一个高位上,唐万新不得不另外去构筑一个昂贵而隐秘的融资平台。
一方面,他不断在资本市场上发布让人眼花缭乱的购并公告、夸大实业整合的绩效,以此为稳定和抬高股价的炒作手段,另一方面,德隆创办和控制了多家信托金融机构,同时在银行、证券、金融租赁、保险、基金等多个领域,通过种种合法或非法的方式开展委托理财业务。
通过这些手段,德隆系共融资两百五十亿。这种灰色及不规范的运作模式,让德隆渐渐衍变成了一头规模惊人而无比危险的金融怪兽。根据计算,德隆每年用于维持高股价的费用需十亿元,用于融资支付的利息超过三十亿元,也就是说,起码有四十亿元的资金才能保证德隆系的年度正常运作。这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数字,其融资成本之高,让德隆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惨败的命运。
为了找资金,德隆系几乎已经到了竭尽全力的地步。在唐万新的部署下,德隆将全国年销售收入在五千万元以上的近两千家企业作为重点客户,按地域分配给旗下众多的证券金融机构,以地毯搜索的方式进行开发。
当某企业需要一种综合金融服务时,与德隆有业务代理或股权纽带关系的银行、信托公司、证券公司、租赁公司、保险公司就会分别找上门去,以不同金融机构的名义却又是协作的方式展开服务。它们以委托理财的名义跟企业签订合同,这种合同都有两份,一份是供监管部门检查时用的,一份补充合同则注明德隆承诺的保底收益,是保密的。
一般而言,德隆系提供的保底收益为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十二,后来随着资金链的紧张,最高时上涨到了百分之十八。为了工作便利,德隆系还专门设计了一本《金融产品手册》,它是活页式的,需要用到哪家金融公司出面,对方需要哪种金融服务,都可以随时替换。
范无病对宋远平说道,“德隆系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孔子所说的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就是指这样的人。听说他有一句自创的格言,但凡拿我们的生命去赌的,一定是最精彩的。这样的人,已经偏离了正道,最终必然会遭受反噬。”
宋远平呵呵一笑道,“这个我也听说过,据说他疆省裕民县有一个农庄,会议室里挂了一块大匾,上面写了唯我独尊四个字。”
范无病说道,“男人嘛,有野心是好的,但是当你的野心大到自己也无法驾驭的时候,那就危险了,现在德隆系已经泥足深陷。”
唐万新领导的德隆,从一家地处西北边陲的小公司发展成为一个一度控制资产超过一千两百亿的金融和产业帝国,其涉足行业之多令人称奇,从番茄酱、水泥到汽车零配件、电动工具、重型卡车,再到种子、矿业、零售等等不一而足,而其通过各种直接间接手段控制的金融公司同样令人感叹,从信托、证券、租赁再到商业银行,所有的金融工具它都几乎全部囊括,但他的野心却吞噬了自己也吞噬了德隆。
“范总的事业,可是比德隆系庞大太多了。”宋远平见范无病大谈野心论,于是便有些挪揄地说了一句道。
范无病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跟我是没有办法比的,我从来不缺现金流,在国内也是搞实业,而你们刚好是相反,从本质上来讲,资本市场玩的是资本游戏,本身并不会创造价值,就是像德隆系制造了市值千亿的庞大帝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一旦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大厦倾倒毁于一旦。”
“暂时,我还看不到德隆系走到了这一步。”宋远平回答道。
尽管范无病将德隆系的危险说的多么严重,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出来他们有任何的行将破灭的迹象,而德隆系在四年之间就由一个小小的公司发展成为现在这么壮大的兵强马壮的大型控股公司,看起来更像是所有的主流经济学家们推崇的对象,怎么就可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不错,范无病确实无人能及,但是你也不能就把其他人都看得那么不堪吧?少年有成,白手起家,权势无双,这些都是可以令人仰望的,但是,你也不能小看了天下英雄们吧?
“其实,我肯跟你说这么多话,还是有点儿想法的。”范无病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跟宋远平碰了一下后说道。
“宋某洗耳恭听。”宋远平虽然自视甚高,但是在一手缔造了庞大的范氏投资集团的少年天才面前,还是要夹起尾巴做人的,他也想听一听范无病究竟有什么建议给他。
“以后,你不如过来跟着我混吧。”范无病慢条斯理地说道。
宋远平听了之后顿时觉得有些愕然,自己好歹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在行业里面也算是小有成就,虽然说现在确实是落魄了一点儿,欠下了一的债,但是谁又能断言自己在得到了充足的资金之后,不能够将康城科技给炒作起来,东山再起呢?
固然,坐庄需要很强大的势力,除了要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之外,还要协调好外部关系内部关系,不但要堤防有过江龙来截胡,也要堤防上市公司方面跟自己搞龌龊不配合拖后腿,确实比较劳心费力。
可是也有一点,中国人有一句话,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宁肯当鸡脑袋,也不愿意当牛,宋远平也是深受这种思想的传统人物,怎么可能轻易地答应范无病,从自己当老板变成他的打工仔?
“我还是比较看好你的——”范无病拿起一张纸巾来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然后一挥手,就有工作人员拿过一个档案袋来。
范无病从里面取出了一份资料,然后给宋远平去看,一边儿对他说道,“你现在的情况我很了解,雄心万丈,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但是你也要看到,国内目前的投资环境虽然可以呼风唤雨,但是你折腾来折腾去,无非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就算你折腾一次下来能赚到十个亿二十个亿,但是分到自己的手里能有多少呢?”
宋远平确实被范无病拿出来的资料给吓了一大跳,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他的各种艹作手法以及非常准确的各种相关信息,精确到了哪一天他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总而言之是看得他脸越来越白,好半天才听到范无病的问话。
“就算是赚到二十个亿,我最多也就是分到一个亿了不得了,不过我最享受的就是那种可以艹纵市场的感觉,看着一只股票被自己完全掌控在手中,精神上的愉悦是难以描述的。”宋远平苦笑着回答道,“不过范总,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搞来的啊?”
范无病微微一笑道,“这种东西我能搞来,别人也能搞来,从这些艹作上来看,基本上都是违规的,还有一些是涉嫌非法吸纳公众储蓄的,两项罪名加起来你就受不了,更何况这里面还涉及到股价艹控?运气好的话,处以罚金并没收违法所得,判上个十年八年的算轻了,严重一点儿就是个死刑。”
宋远平拿起一块儿纸巾来,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心里面倒是计较起来,如果真如范无病所说的这样,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的,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只要这些资料中有那么一两天落实了,自己就是一个蹲苦牢的命了。
难道说,自己折腾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打工仔?宋远平的心里面,还是有点儿不平静的,这饭吃着也毫无滋味儿了。
“我给你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你自己可以看一看,底薪加分红,作为职业经理人而言,怕是国内再也找不出这样的条件了。”范无病又拿出了一份资料,扔给了宋远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