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组长的人选问题看起来很复杂,但是并不是没有解决之道。其实这个问题在见到魏书记之前,罗秘书长就想到一个答案。作为市委的大管家,罗秘书长就是为市委书记服务的,所以很多事情根本不用领导开口,秘书长就要提前去考虑,去安排,去寻找解决办法。如果等到领导问到了你具体意见时,你再去考虑,那么黄瓜菜都凉了。罗秘书长之所以能够在市委秘书长的位置上干了这么久,就是因为魏新强觉得用他很顺手,舍不得换人。换了另外一个秘书长过来,谁又能像罗秘书长那样细致周到地想领导之所想,想领导之未所想的态度来为领导服务呢?
但是罗秘书长又不会蠢到一见到魏书记就说出自己的意见来,说不定魏书记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罗秘书长这时候说出来意见岂不是不符合领导的心意?徒自惹魏书记不痛快?所以罗秘书长试探了一下,见魏书记心中并没有定下来人选,这才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说道:“魏书记,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您参考一下?”
魏新强微微点头,目光却依旧注视着水面。
“我想,如果派陈风笑副市长担任调查组组长,这些矛盾是不是迎刃而解了?”罗秘书长小心翼翼地说道。
“陈风笑?”魏新强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旋即展开,大笑起来,“老罗,难得你能想出这么一个人选啊。陈风笑,好,好,就是他了!”
*************************************************************************天阳市市委召开了临时常委会,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讨论派遣调查组到邙北市调查社保资金违纪的案件,这个议题的核心问题当然就是由谁来出任这个调查组的组长。
这次常委会最后的决议就是:派副市长陈风笑率领调查组到邙北市,对利雅达集团的事件进行调查。
说实话,这个结果真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但邙北市这边没有想到,甚至连天阳市大多数领导都没有想到——陈风笑,一个无党派人士,不但是天阳市排名最末的副市长,而且到天阳市才仅仅半年。邙北市挪用社保资金的问题这么严重,不说派市委常委下来调查,至少要派下来一位实权副市长吧?怎么最后会让一个无党派副市长牵头呢?、所以说,在官场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
政治就是妥协,是权衡,是各种力量互相角力的结果,就如这次陈风笑副市长率领调查组到邙北市,就是天阳市各种政治势力互相角力的一种结果。
对于天阳市治下邙北市发生了挪用社保资金的严重违纪案件,天阳市上层领导反应是各不相同的。痛心疾首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扼腕叹息者有之,推波助澜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蠢蠢欲动者更有之……一个小小的邙北市,把天阳市各种政治势力都牵扯进来,形成了一潭混的不能再混的浑水。
这中间有主张对邙北市有关领导严肃处理的,有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又有表面上充当老好人不发表意见在中间和稀泥,暗地里却互相调唆,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的。
当然,从表面上看,天阳市这些领导们只是在一件具体的事情上有着不同的处理意见,实际上彼此都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邙北市的那些人只是一些引子,其实都是冲这些引子背后的人去的。
比如栾俊杰书记,他在会上的意见是派市委张秘书长带队下去。其他领导当然明白栾书记的意思,如果说罗秘书长是魏新强书记的管家,那么张秘书长就是栾俊杰的影子,他下去调查当然是要贯彻栾书记的意图。而这次牵扯进挪用社保资金的主角之一,就是邙北市的付罡庭,至于付罡庭和栾俊杰的关系,那在天阳市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张培论市长和栾俊杰关系还算不错,但是这次却唱起了反调,说市政斧钱秘书长曾经长期在经济战线工作,熟悉经济事务,去调查社保资金问题比较合适。
栾俊杰一听张培论开口,心中就明白了,张培论必定是对刘驰上次的行为不满,这个时候就要显示一下能量。当然,张培论的目的也许不仅仅是针对刘驰,也许还隐含有针对魏新强的意思。
魏新强当然听懂其中的信号。这个问题上他绝对不能让一步,虽然说按照张培论的意思,让市政斧钱秘书长带队下去,老钱也未必敢搞什么名堂。但是魏新强一向谨小慎微惯了,这件事情又牵扯到省委的欧阳书记,如果是老钱下去,就等于张培论掌控了局面。而张培论习惯于不按照牌理出牌,万一弄出个新花样,他魏新强不也被牵连进去?这么重大的事情,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比较放心。于是魏新强就云山雾罩地说一番话,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话很含混,但是意思却很明白。常委们都是聪明人,谁听不出魏新强不同意让老钱带队呢?党政一把手掰开了腕子,中间又夹杂一个主管政法的副书记,其他人最好的选择就是噤声,但是又无法噤声。在官场之中,你是谁的人,注定要站谁的队,关键时刻是必须跳出来摇旗呐喊的。
眼见双方争论不下,一直保持沉默的常务副市长古西风忽然间提出一个建议,让纪委书记李江山带队下去调查。李江山是何许人也?他原来是省纪委的干部,原来邙北市公安局局长柴刚川在双规期间跳楼自杀,天阳市市纪委书记被调走,李江山就从省纪委空降下来。由于长期在纪委系统工作,李江山养成一副特殊的脾气,往好的地方说,是刚正不阿,往坏的地方说,是又臭又硬。假如让他去调查邙北市社保资金违纪的案子,不知道会闹多大。
魏新强和张培论惊讶地对一下眼色,没有想到古西风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他究竟是想干什么?两个人毫不犹豫地都出言反对古西风的建议,说事情没有一个清晰的调查结论,这个时候派纪委下去,会给人先入为主的印象。
对于魏新强和张培论的意见,李江山却颇不以为然,发表了一通自己的看法。显然,他对带队到邙北市去很有兴趣。
局面就微妙起来。
这就像是一场政治角力秀,你否决我的提名,我否决你的人选。然后双方再联合起来,一起否决第三方提出的人选。总之,不管派谁下去,总有一方不满意的。
会议的气氛胶着而沉闷。最后,一直很少在常委会上发表自己意见的市委常委、天阳市军区司令员王铁锤开口说道:“我提一个人选吧,陈风笑市长,大家看怎么样?”
会场上响起一片议论之声,大家都很惊讶,王司令员真是大智若愚啊。平时他很少在地方事务上发表自己的意见,都是说服从市委的决议,听从市委的安排。大家都在想,王司令员是不是只熟谙与军队事务,对地方上的事务一窍不通。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王司令员一直在装糊涂啊。比如今天,谁又能够想到,王司令员会提出这么一个恰当的人选呢。
陈风笑副市长刚刚调到邙北市半年,平时里独来独往,不属于天阳市任何政治派系,和各方都没有什么瓜葛,如果派他去调查邙北市社保资金的案子,肯定能够不偏不倚,应该是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人选。
对于王司令员提名陈风笑,张培论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管怎么说,陈风笑都是市政斧的人,是他的副手,虽然看起来和各方面都没有瓜葛,但是自己是市政斧的一把手,陈风笑总要给予足够的尊重吧?
但是张培论没有想到,陈风笑这个人选看似是王司令员随口提出来破解僵持局面的人选,实际上却是魏新强暗地里安排好的。王司令员虽然不在地方事务上发言,但是却牢记着一条原则,就是党指挥枪。魏新强是市委书记,王司令员当然首先接受魏书记的领导了。所以当魏新强悄悄给王司令员布置这个任务时,王司令员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