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上客的时候,茶楼上人声鼎沸,新老客人们都开始陆陆续续走向各自预定的位置,良好的地理位置,优雅的环境条件,看得出老板花了些心思,来自江南姑苏盆景随意的摆设在宽敞的大堂中,让大堂里平添几分绿意。已经有不少客人悠闲自得的临窗而坐,茶博士忙前忙后的招呼着客人们入座,斜倚着偏墙的一大顺报架上放满了各式报刊,方便能识字的茶客阅读,也难怪才开张半年生意便是兴隆无比,不但吸引了商贾士人前来商谈生意,甚至有不少官绅人士也选取这个地方来休闲品茗,消磨时间。
纷纷落座的客人们三五成群的坐在了一起,每曰最新的消息报道自然是他们最关心的东西,不但生意全靠信息灵通,而且现在帝国烽烟四起,连带着自身和一家人的安危也都受到了威胁,万一太平乱军突破东面防线,这燕京也就成了孤城一座,不但家产有可能化为泡影,甚至连生命安全也一样的不到保障了。
“陈兄,来来来,请坐,伙计,来替陈老板泡一壶上等洞庭白毫来!”两个脸上勉强挤出笑容的锦衣男子看见对面来的一名华服中年绅士,赶紧站起身来招呼。
华服绅士似乎心情也不太好,瞅了一眼四周,看二人选的位置还算好,两面临窗,一道精致的黄竹屏风将两面隔遮开来,两盆鲜活的翠绿盆景虬枝盘干,煞是苍劲,环境倒还不错,也就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虽然心中万分焦急,但两人还是不敢怠慢,从二人模样相仿来看二人应该是两兄弟,居左的年龄稍长,居右的稍稍年轻一些。
“陈兄,请坐,我们兄弟俩可是等您好半天了。”见自己兄弟迫不及待的就想说什么,年长的锦衣男子用眼睛示意自己兄弟少安毋躁,自己则满脸堆笑道:“陈兄能够在百忙中拨冗相见,我们兄弟真是感激万分。”
脸色阴沉的华服绅士似是被对方恭维的话语所打动,故作矜持般的点点头,看着茶博士递上的清澈透碧的茶盏,幽幽叹道:“也不知这等洞庭白毫还能享用多久?也许要不了多久这茶就要缺货了。”
“哦,陈兄的意思是——?”对面二人心头都是一紧。
“你们还不知道吧?就是前天,九江府城已经被太平军攻陷,整个九江府大概都落入太平教手中了。而温宁、巴陵早已落入马其汗人手中,帝国产茶产粮大府一个个相继沦陷,以后想要享用这等上好佳品只怕便是难上加难了。”淡淡瞥了对方兄弟俩一眼,华服士绅不动声色的道。
“啊?九江府城已经沦陷了?陈兄从何处得来消息?不是说帝国大军必将抵抗到底么?怎么短短几天就沦陷了呢?”已经顾不得这次邀请对方出来的目的了,年轻一些的男子忍不住叫了起来,满脸焦灼不安,“完了,完了,看来这次家里真是完了。”
还是年长一些的男子稍微沉得住气,不过眼中暴露出来得的惊惶还是一眼可见,“陈兄,不知消息是否可靠?我们兄弟二人的家当可全在那边啊。”
“本人消息绝对可靠,恐怕连兵部消息也未必有本人快捷灵通呢。”有些炫耀似的撇了撇嘴,华服士绅昂然道:“本人若是连这点消息都弄不清楚,如何敢接手你兄弟二人所托?”
两兄弟这才想起自己邀请此人出来的目的,恍然大悟般的交换了一下眼色,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陈兄莫怪,都是我兄弟二人礼数不周,望您老见谅。”
大方的摆摆手,华服士绅表现得很大度,淡然道:“第一次打交道,可以理解,你兄弟俩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
“陈兄,照你这么说,那五湖地区算是完了,南面有马其汗人,北面有太平军,帝国这不就——”说到这儿,年轻一些的男子总算是反应得快,打量了一下周围,皱着眉头没敢再说下去。
“嘿嘿,二位,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行了,也许事情并非想二位想象中的那么糟,我听说马其汗人在南边一样受到当地士绅的抵制,帝国水军舰队也并没有丧失嘛,好像也在抵抗打击马其汗人,马其汗人的曰子也并不好过。”华服士绅阴笑着摇头。
年长锦服男子舰队方半句不提北面,似有所悟,将此人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就曾悄悄给自己说过此人来历颇大,似乎与太平教的高层也有些非同寻常的关系,自己本来是不敢沾染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的,只是当时九江府沦陷在即,而自己整个家族的财产都在九江,若是这样白白舍弃,家族也就算完了,所以也就咬着牙关听凭朋友安排了。
“陈兄,那五湖南面的事情,我们兄弟也管不得那么许多,只是我们兄弟的田地宅邸以及商号还有许多存货都在九江,这太平军已然占领了九江府,我们知道陈兄手眼通天,不知道陈兄能否帮兄弟想想办法,若是能保存得下来,我们兄弟定当厚谢。”年长男子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老这么绕圈子对方不慌,自己可耗不起,若是被那太平军一下子给没收拍卖或者分给那些下贱的泥腿子们,自己一家可真的就完了。
机警的扫视了一眼周围,华服士绅闭口不言,却给对方示意另寻隐秘处再谈,年长男子心中一阵狂喜,连忙招来店堂内的伙计让对方为自己一行安排一个雅间,以便自己三人商谈。
年轻男子悠闲的坐在湖畔垂钓,清风微拂,柳枝轻摇,涟漪阵阵,年轻男子却是一动不动,有如老僧枯坐,颇有一丝禅味的意境。
一个人影匆匆忙忙沿着湖畔直奔这边而来,眼见得闲适的气氛已经无法继续下去,年轻男子也就随意的将钓竿收回,一直到人影来到面前才抬起头来。
一阵附耳嘀咕之后,年轻男子剑眉微微一蹙,转口问道:“已经落实没有?”
“主人,已经落实了,那家伙在京中颇有些产业,而且和六殿下交往甚密,不过根据目前的情况反应,这个家伙应该是太平教很早以前就布下的棋子,只是这个家伙现在如此落力的替太平教卖命,难道就不怕被人察觉?”向年轻男子报告的是一个面貌再普通的一个男子,让人看了之后难以留下任何印象的一张脸实在是太过平庸无奇,看不出有任何特异之处,甚至连眼睛也是黯淡无光,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这一点的确值得注意,虽然九江那边的太平教人急切需要拉拢一些士绅商人,但这样迫不及待的直接拉拢,有些太急躁了吧?”年轻男子也有些疑惑,方才手下已经汇报了,那两兄弟本是出自九江府颇有名望的士绅之家,除了家中田产甚多外,也在九江府城内经营着相当规模的米店,说起九江陶家,在府城里也算得上一个字号。
“嗯,属下也这样看,不过看那副模样又不像是有什么其他的手段,难道是我们有些多疑了?”那名汇报的男子显然也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特殊原因,但却始终找不出来合适的解释。
“不用多想,先把那家伙盯牢靠,看能不能从他身上钓出什么大鱼,尤其是和他有来往的人,更是要仔细盯紧,看能不能多挖一些线索出来,扩大咱们的情报来源。至于那陶家两兄弟无关紧要,任凭他们去,我自有安排。”年轻男子沉吟了一下,继续着自己手中的活动,重新将钓钩丢了出去,这太平教布置在京中的人终于开始动了起来,这是一件好事,假如这些家伙一直不动,到还难以模清他们的行动规律,只要他们有所行动,倒也不怕他们能够作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自己只管把握好这些家伙的行动规律,看看他们能够作出些什么。只是现在眼前这个家伙上窜下跳的替九江的成大猷拉人,究竟是成大猷自己的主意呢,还是太平军准备要在九江建立稳固的根据地的确需要呢?这倒还不完全明确,自己还需进一步观察,另外,也需向主公那边反应这个情况,请他配合了解掌握了。
汇报的男子立即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不想打草惊蛇,而是想通过这个家伙找寻出太平教人在京中更系统的脉络,放长线,钓大鱼,至于陶家那两兄弟,可以交给外埠的同行来完成,心中也是暗自一喜,自己倒是有更多的机会来施展,倒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明白了,属下立即去安排。”没有任何多余话语,男子躬身而退,很快就消失在年轻男子的视线中,年轻男子眼光流动,暗自点头,这个家伙也算艹练出来了,一举一动已然有些大家风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