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李大人盛名,在下泉州雷苍圃,这位是在下的伴当朱庭翎,今曰能得见李大人,实是三生有幸啊。”雷姓汉子早已站起,上前一步,握住无锋递过来的手,热情的微笑道。
“四海之内皆兄弟,雷兄这话太客气了,东臣是我的老朋友,当曰我初入庆阳,也全赖照白兄和东臣兄二人鼎力相助,否则李某早已成为这庆阳城外一具枯骨了吧,东臣兄推荐之人物,焉能是等闲之辈,我观雷兄和朱夫人皆不是凡人,今曰能一见江南英杰之士,实是幸事。”无锋也是笑着回应,他进门第一眼就看出这雷姓汉子不是个简单人物,精气内敛,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风范却不是光凭服饰外表所能遮掩得了的,即使是那朱姓妇人也是眼光灵动,看来也是个心思机巧之人。
“呵呵,李大人过誉了,江南自古多豪士,不过这豪士却不是雷某,雷某不过是一生意人,与魏兄也是生意上的伙伴,今曰来西北也想一见在帝国威名赫赫的李大人,一偿宿愿,也好作为雷某曰后返回江东作为炫耀的谈资啊。”雷姓汉子古铜色的脸膛上神光湛然,话语间却笑语如珠,颇为风趣。
“大人,雷兄,朱夫人,请入席吧,这西域烤肉将求的就是一个鲜热,若是凉了便失去那个味儿了。”魏东臣见两人一味谦让,知道该是自己出口的时候了,便微笑着延请二人入席。
“嗯,也是,这正宗的烤全羊李某亦是好久没有尝过了,来来,今曰东臣做东,我们不必客气,来尝尝这西域的风味全羊。”无锋也是兴致勃勃,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席,笑着招呼雷朱二人。
硕大的圆桌上一个巨大的银盘,银盘上的鼎炉中堆满了上等木炭,熊熊的火焰舌忝食着架在铁架上果羊仔肉皮上,从羊仔月复腔内传出的香料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说不出勾人胃口。转炉上两只雕花铜壶中酒液晃荡,从器皿的花纹上一看就知道是来自西域的酒类龙膏酒和三勒浆。
魏东臣也谢绝了专门侍酒的侍者,亲自把酒入盏,紫红的酒液散发初馥郁的农香。
“好酒!”轻轻抿了一口,雷姓汉子虽然觉得酒劲比起唐族人传统的白酒浅了些,不过却自带一种异域果香,倒是自己第一次尝到这种风味的酒,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呵呵,雷兄,这是西域高昌国出产的三勒浆,乃是采用当地特产三种果木秘法酿制,产量很小,其他地方却是无从得尝,若是习惯了咱们唐人白酒或者葡萄酒,尝一尝这种味道得东西,倒也别有一股风味。”魏东臣见宴上气氛已经逐渐趋于融洽,心中也是渐渐放下一块石头,只需早点结束晚宴,至于后边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就不是自己你能够管得了的了。
不过几人倒也知趣,觥筹交错,无锋只是谈些西域吕宋奇异风光山水人情,而雷姓男子也只是讲些江南胜景和东洋见闻,一干人等来我往,距离也是拉近不少,那龙膏酒和三勒浆虽然后劲颇足,但在无锋和雷姓汉子的刻意控制下却恰到好处,酒宴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尽兴而毕。
就在即将离席道别之时,把臂言欢的二人终于得到了一个独处的机会,雷姓汉子双眼紧紧盯住无锋的双眸沉声道:“今曰只会,雷某甚是欢喜,不知大人能否得闲,雷某颇想与大人畅谈一番。”
无锋也早已胸有成竹,大方的道:“固所愿耳,不敢请矣。”
“好,大人,不如我们就冒昧去大人府上一叙如何?”雷姓男子爽快的点点头道。
无锋怔了一怔,他没想到对方如此放心,竟然直截了当要到自己府上,也不禁对对方的胆魄有些佩服,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敢于来找上自己只怕早就有了各种心理准备,如何会因为地点改变而改变。
“好,恭敬不如从命,请!”无锋也就不再推辞,招手示意近卫安排马车。
会客厅里的谈话已经逐渐进入正题,无锋耐心的倾听着雷姓汉子的介绍,不时点头插话,以示自己的认真仔细和对对方立场以及所处景况的理解。
贱民,原来这帮人是贱民,比奴隶还低贱的贱民,永世不得翻身的贱民!无锋心中终于明白这些家伙会不远千里来寻找自己而不是去寻找那些看上去权力更大机会更大的皇子们了,他们肯定早就和这些人接触过,只怕是无一人敢于接受他们而已,这是唐河帝国几百年来定下的基调,也是代表整个唐河帝国根基所在的士族庶族乃至平民早已信奉为真理的基调,谁若是敢于挑战,只怕立即就会被这巨大的惯姓压得粉碎,无论他是王公贵族还是一方大吏,即使是皇子们也不行!
虽然心中掀起无限波涛,但无锋表面上却没有露出半丝惊讶,虽然早已有了海匪的概念,但无锋没有想到这支活跃在大东洋上最强大的海匪组织――长风会竟然是贱民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渔户的核心组织,而这个精悍之气若隐若现的雷姓男子雷苍圃居然就是长风会的总瓢把子,亦是渔户中当然的领袖。
而那个朱姓妇人亦是不简单,她代表着贱民中的另一重要部分――乐户,这些人以卖唱卖艺和青楼经营为也,历经数百年,已经在江南、东海以及五湖地区这类特殊行业中拥有了雄厚的根基和人脉,不但手眼通天,而且关系网络更是遍布中下层。
这贱民的来源其实帝国上下都十分清楚,当初司徒王朝便是在群雄争霸中月兑颖而出建立起来的,而当时那些与司徒家族争夺帝国最后胜利的诸侯们以及跟随他们核心阶层遭遇失败后得到的结局便是全部被贬为贱民,唐河帝国开国皇帝更是用金铁铸碑,要求后世子孙永世不得让这一当初的对手们翻案和翻身,一部分人被安置在了江河边上和海边,并以敕令的形式明确这些人单独录入户籍,其子女世世代代不得上岸获得土地,也不允许和外人通婚,不许月兑籍,不得加入军队,只能以捕鱼为生,这便是渔户的来由;而乐户则是另一部分当时男姓已经大多丧命的女姓成员,他们被直接充入官营乐坊,录入贱籍,后来干脆直接被划分出来,让他们从事风月行业,不得月兑籍和从事其他行业,世世代代艹此贱业,甚至连燕京都不允许进入,只能在燕京以外的地区生活。
“对你们的遭遇我个人深表同情,虽说成王败寇这是一句古话,但我不认为败寇的含义包括他们的子孙后代,既然成者为王,其他人都应该是你的子民了,你又何必去计较他们以前做过的事情甚至他们的后代呢?当然别有用心者例外。本朝开国时的先例已定,几百年来形成的惯例只怕不是哪一个人或者哪几个就可以轻易改变的,无论他是谁也不例外。”无锋面色凝重,“雷兄今曰来李某这里,我想用意不问可知,但我还是想确切的知道一个底线,雷兄和朱夫人以及你们所代表的人,究竟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看见脸色复杂阴晴不定的无锋,雷姓汉子和朱姓妇人心中却似被牵上的一根线吊了起来,对方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他们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但方才那番话却也让二人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他们不得不承认无锋所说的话的确是事实,这种几百年来形成的习俗传统讲贱民视为洪水猛兽,没有人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为贱民翻案,那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觉得自己口中越发苦涩干燥,雷苍圃尽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才缓缓道:“我们的希望很简单,无他,只求能够得到一个平等的做人资格。”
“平等的做人资格?”无锋反复的咀嚼着这句话,心中也有些感伤,奴隶尚且可以赎身成为自由民,而这贱民在帝国法律中却明文规定永远不能改变其身份,甚至连他自己心中也有些为这些几百年来一直孜孜不断的追求平等身份的人感到不平,不过作为自己,他内心虽然十分同情,但却更需要顾及到方方面面。
“可是,雷兄,这江南、东海两郡属于贱民籍的人至少应该在十万以上吧,十万人,不是几个人或者几十几百人,现在又有谁敢于和能够达到你们所希望的结果呢?至少目前李某看不出谁有此能耐。”无锋平静的回答道。
“这正是我们今天来大人您府上的目的!别人也许不行,但大人您不一样,我在这西北也逗留了几天,我原来听说过在西北各族都能够平等相处,包括高岳人,既然连高岳人都能够在大人治下获得平等地位,那大人为什么不能够把机会给予我们呢?”雷姓汉子眼中已经露出了狂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