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长青阁中,白宣辗转反侧,室内静的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终于,她忍不住,咳嗽两声问道:“小姐?您醒了么?”
良久,在她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左丹青冷冷清清的声音才从帐内幽幽传来:“恩。”
听见自家主子应声,白宣连忙起身,掌灯走到帐外,掀起纱帐问道:“小姐,奴婢睡不着。”
左丹青起身,抬头正看到白宣委屈的表情,无奈叹道:“这是怎么了?”
“小姐,您今天这么做,老祖宗若是算后账怎么办,还有苏家,奴婢担心,苏家来找茬,老祖宗会给您推出去。”白宣知道如果不是苏氏逼急了,左丹青不会这么快下手,打眼不说,之前做的种种伪装都前功尽弃了。
“能怎么办,我朝对女子不守妇德向来治罪严明,苏氏触了这个边儿,神仙也救不了她,要我看,倒是便宜了她。”左丹青扯起唇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想当初,她的养母杨氏就是被污蔑与他人有染,才被沉了塘,虽然她不知道那件事苏氏到底有没有搀和,但是今生她都不会放过这个毁了自己亲娘闺誉又设计弄死她的女人。
“便宜她了?小姐,奴婢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于白宣而言,她所担心的就只有左丹青而已,至于左府同苏将军府之间的恩怨,她半点都不放在心上,只是,如若连累了小姐……
“是啊,这么轻巧的就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左丹青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来情绪。
“死了?二夫人不是被关柴房了么?难道说,她会去寻短剑?”白宣想不通。
“就算她不寻短剑,也会有人帮她寻短剑。”
以王氏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放过苏氏。与其留着她去苏将军那里告状。还不如就趁着“滴骨认亲”这一事让她干脆利落的因为惭愧而想不开自尽。
白宣闻言点了点头,忍不住感慨:“想当初二夫人多威风,没想到到底也不是老祖宗的对手。”
左丹青不语,抬起漆黑的双眸看向半敞的窗子,窗外冷月如勾。
白宣还以为她这是嫌冷了,赶紧走过去就要关窗,嘴里还叨念着:“想着点了暖炉稍微透透气,小姐可是觉得冷了?奴婢这就关严实了。”
“不用。”左丹青出声制止,竟然从榻上下来,披着一件薄袄蹭到窗边。目光直直的射向夜空。
“小姐,您还是回去吧。小心着凉了。”白宣担忧左丹青的身体想劝她别在窗边吹风,左丹青却无动于衷,只是定定的看着,良久才开口道:
“没意思。”
“?”白宣疑惑的转头,阴影挡住了左丹青的半边脸,让她看不清楚表情。
“真没意思。”左丹青长叹一声,难掩眸底的哀伤:“白宣……”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白宣赶紧凑过去,疑惑的开口:“怎么了小姐?”
“苏氏倒台,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左丹青的声音轻轻的,却让人难以忽视,在这寂静的夜晚,犹如一汪清泉,徐徐淌入白宣的心底。
“那……小姐如今不开心?”白宣歪着头,对左丹青这样复杂的情绪不明所以。
“不是不开心,是觉得没意思。”左丹青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张开伸出窗外,正对上如墨的夜空,繁星透过她的指缝,那忽明忽灭的光辉,像是在她的指尖跳跃。
“今晚,我明白了个道理。”左丹青也不管白宣听没听懂,自顾的开口。
“要是你只盯着这一处看,那你的天就只有巴掌这么大。”左丹青放下手掌,看着夜幕下神秘美好的星空,突然露出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可是你若是放下了,看得再远些,会发现这世界也不错。”她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听的白宣云里雾里。
“我原本以为,我是放不下的。”悠长的叹息带走淡淡的哀愁,左丹青脑海里回想器苏氏被拖走的模样,还有前世,在冰冷的坤宁宫中被拖走的自己。
“小姐,您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明白?”白宣终于忍不住发问,眼前的主子,看起来太飘渺,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她就会跟着一块儿飘走似的。
左丹青侧目看向她,笑容不改:“白宣,你喜欢郦城对吧?”
虽然话题的跳跃有些大,但是白宣脑海中还是马上浮现出那个繁荣的水城,热闹叫卖的集市,还有江畔一座接着一座的画舫,高大耸立的楼船。
下意识的,白宣点头,难掩脸上的憧憬。
见到她这副模样,左丹青心里有了答案,柔声开口:“那好,等了解了这里的事情,我们就去郦城。”
“真的?”白宣先是一喜,继而又担忧的皱紧眉头:“这不大好吧,您毕竟是府里头的小姐,老祖宗绝不会放人的。”
左丹青却摇头否定了她的担忧:“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言毕,她转身,却并不是回到榻上,而是吩咐白宣替她更衣。
“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白宣拗不过她只好照做,一边忙碌嘴里还一边询问。
“去见苏氏。”左丹青也不避讳,直接说出了口,倒是给白宣吓了一跳。
只见她给左丹青系上斗篷的手顿了顿,犹犹豫豫的开口:“小姐,这怕是不成吧?”
“没什么成不成的,让卫珂跟上来不就得了,我要亲眼看看,她是怎么死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左丹青的眼中已经没有波澜,有的只有从容,像是即将要了却一件心事。
“那好吧。”白宣拗不过她,只好答应,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得加快。
俄顷,她们二人就来到了关押着苏氏的柴房,门外除了看守的小厮,还有左管家和左丹凤,只是这回,左管家已经倒戈,彻底的站到了王氏的阵营,不论左丹凤说什么,都死咬着不肯放她进去。
孟雅是陪左丹凤一起来的,不管她心中是何感想,但苏氏毕竟是她的亲表姐,如果只在一旁看热闹确实说不过去,所以左丹凤来求她帮忙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左丹青远远的瞥见那三人纠缠许久,最后还是孟雅扶着左丹凤失望而归。
白宣凑到她耳边低语:“小姐,您说老祖宗什么时候动手?”
左丹青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闻言,白宣看了看天色,模棱两可的回道:“约莫着是寅时了吧,诶……要是再不动手等着卯时那会儿,岂不是日头都要出来了。”
听了白宣的话,左丹青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她是故意的。”左丹青不紧不慢的说着,引起了白宣的注意,白宣挠了挠头,迷惑的问道:“什么故意的?”
“你等着吧,祖母会等到卯时动手的。”左丹青笃定的回答,让白宣更加吃惊。
“奴婢只知道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不从来都在晚上么,老祖宗为何还非要赶到卯时?”
左丹青清了清嗓子,亲自为白宣解惑:“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事发突然,苏家人明一早也会赶过来,祖母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让苏啸天见到苏氏尸首的时候不会彻底冰冷,以防他怀疑是我们早就害死苏氏,其二……”说到此处,左丹青恶劣的笑了笑,难掩眼底的快意。
“你不觉得,这样做更残忍么?”
白宣听了这句起先还没明白过来,但是转念,她就恍然大悟。
是啊,苏氏被关了一晚,好不容易见到初升的日头,定是以为自己熬过今晚了吧?可是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将她扼死,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明明看到了希望,却最终变成了绝望。
思及至此,白宣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言语,只是乖乖的站在左丹青身旁陪伴。
正如左丹青所言,在天际刚刚泛白的时候,几个壮汉被左管家放入了柴房,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哭喊,没过多久,那几个壮汉再次出来,抬出的正是苏氏的尸首。除此之外,尸身上还放着三尺白绫,白绫遮盖了苏氏的半边面庞,只露出两只到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
白宣看着看着只觉得后脊生寒,不由得撇过了头,而左丹青却无比镇定,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些人抬着苏氏远去,冷风飘过,吹起她身上盖着的白绫,随风翻飞,那大汉见状赶忙去追,白绫却飘得越来越远。
看着随风飘远的白绫,左丹青突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也一块儿飘散了,身上从未有过的轻松,这种轻松,不是因为复仇之后的快感和喜悦,而是发自心底的释然。
她渐渐收回目光,伸手握住白宣因为陪自己等了一夜而冰凉的手指,在心中默念。
快了,就快了,等她解决顺丰商行,彻底毁掉轩辕煜金窟之后,就会放下所有的一切,带着白宣和杨氏去郦城定居。
到时候,她会努力学着忘记仇恨,重新开始。
一个崭新的未来正在等待着自己,彼时,左丹青就是这样天真而又幸福憧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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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结束,今天的没了呦,重感冒的团子表示自己运气真好,童鞋帮我做的课设,今天一查成绩他自己挂了而给我做的过了,rp这东西,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