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我错了,你……你别告诉咱女乃。”左丹青两眼一红,装出一副十分怯懦的模样。
“你个小野种,我们刘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还敢偷吃!”刘彩玲一看左丹青这副无比胆怯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她原本和同村的小姐妹玩到很晚回来怕被秦氏骂,于是便偷偷模模的溜回家,谁知道竟然发现秦氏和薛氏都不在,她小心翼翼的找遍了整个院子,正好到厨房撞上偷吃的左丹青。
左丹青看着刘彩玲掐着腰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暗自冷哼,嘴上却嗫嚅道:“二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二伯娘做的鸡汤太好喝了,我没忍住……”
刘彩玲听到这句话,简直瞠目结舌,有些难以置信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过只是片刻,她马上恢复过来,得意的昂起下巴,她原本鼻孔就有些偏大,这回更是要撅到天上去了。
“我娘做的鸡汤肯定是给我喝的,你居然还敢偷吃!我打死你!”言毕,她抡起扫帚,就要扫向左丹青。
左丹青佯装大哭,连跑带跳的躲到门口:“二姐二姐,我真的知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女乃快回来了,一会儿让她看到非打死我不可。”
“就要打死你这个小野种!”刘彩玲狠狠的啐了一口,冲入厨房,一阵若有若无的鸡肉香钻入了她的鼻孔。
还想要打下去的扫帚就停了下来,左丹青看准机会,飞快的溜走。
刘彩玲正欲抬脚去追,转念一想,若是薛氏回来,自己若是想吃点鸡肉就难如登天了,这个念头一浮上脑海,她迈出的腿就收了回来,果断转身跑到灶台打开锅盖,一阵肉香扑鼻而来,她贪婪的吸了吸鼻子,顾不得去洗干净自己脏兮兮的爪子,抓住一个鸡腿就开始狼吞虎咽。
厨房门外,本该跑路的左丹青却躲在阴影里,冷月的清辉打在她的脸上,那双寒潭一般的眼眸深不可测。
杨氏辗转反侧的等了许久,也不见自家闺女回来,她刚忍不住起身,就听到房门被“吱嘎”的一声推开,定睛一看,却吓了一跳。
“招娣……是……是你么?”那个瘦削的身影仿佛是女儿的,可是……背上背着的那个,是谁?!
“娘,嘘……”左丹青憋了一口气,终于将刘彩玲背到了炕上,此时此刻,刘彩玲乌黑的长发纷乱在脸上,脸颊上还仿佛抹了些黑灰,使得杨氏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来她的身份。
“这……这是谁……怎么会……是彩铃?!”待到杨氏认清眼前之人是谁,惊的倒抽一口冷气。
“招娣,你!你到底要干啥!”杨氏吓得不轻,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女儿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她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探向刘彩玲的鼻息,知道确认她并非尸体,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刘彩玲一向喜欢欺负招娣,曾经还甚至用绣花针去扎招娣的胳膊,那会儿招娣太小太乖,总是忍气吞声,背后偷偷抹眼泪,后来还是被她看到才喝止,所以她一开始看到招娣背了半死不活的彩铃回来,还以为她害了彩铃。
不过杨氏没想到,左丹青确实是正准备要害她。
“娘,你别出声,你仔细听我说。”左丹青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下她只有求得杨氏的帮助,才能保证这一场戏唱得无误。
“娘,我女乃她根本就不打算留下我,她明天就要把我送到李员外家去。”
“什么?!”杨氏声音立马变得凄厉,她瞪大了眼睛,一时语无伦次:“不会……不会的,你女乃,你女乃今天不还吩咐二嫂炖鸡汤了么……你女乃心里有你的,她是有我们家招娣的。”
左丹青彻底无语,她知道杨氏是个好人,这种好人没有害人之心,却也没有放人之心,她终于忍无可忍,对着杨氏吼道:“娘!你醒一醒吧!刘家全家都当我是个捡来的野种,他们巴不得把我送走去卖钱,给了一个甜枣就能忘了要打一巴掌了?!娘,你要是再不醒醒,女儿就被卖走了!送给那个半截迈入黄土的糟老头子冲喜!而且……隔壁刘婶不是说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冲喜,听说……”说到这里,左丹青声音一哑,语气也无比哽咽:“听说那个李员外喜欢虐待小孩,借着生病才说什么冲喜明目张胆的往府里买人呢!”
听到这些,杨氏一下子哑了音,半晌,她才伸出颤抖的双手模上左丹青的额头,语气无比悲戚:“招娣……娘错了……是娘没用,娘没法保护好你……”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娘!女儿不会让她们这么糟蹋的!”左丹青咬牙切齿的开口,将早已睡成死猪一样的刘彩玲推入了杨氏怀里。
“招娣,你这是要做啥?”杨氏见状,止了哭声,抬头不解的看向左丹青,却发现一向木讷的女儿此刻眼中无比的清明。
“娘,你要是不想让我被送走,就照我说的去做。”左丹青一字一顿的说着,声音却仿佛有了某种魔力,诱使杨氏情不自禁的点了头。
“他们肯定不等天亮就要来把我打包送入花轿,到时候……”左丹青起身,伏在杨氏的耳边,低声细语。
窗外阴凉的月光射入破旧的窗棱,打在这对母女的身上,女孩趴在女人的肩头耳语,而女人带着脸上未干的泪痕时不时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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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今天别拦着我!我一定要打死这个败家娘们!”刘国梁洪钟一般的嗓音有力的回荡在上房,而秦氏跪正跪在炕下,张着大嘴鬼哭狼嚎。
“娘!媳妇冤枉啊!媳妇在刘家一天到晚当牛做马,居然还要被这样冤枉,我不活啦!不活啦!”
“你这个败家娘们还有脸哭!你敢说那耳坠不是你的!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放火烧老子,老子现在就给你打死,你去跟阎王爷喊冤吧!”
“够了!都给我闭嘴!”薛氏终于开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一晃。
“娘……”秦氏憋着鲶鱼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薛氏的一记眼刀顶了回去。
“这件事我们迟些再说,老二,你受惊了,先就寝吧。”薛氏摆了摆手,转身盘腿坐在炕上,大有撵人的趋势。
“娘!这败家娘们想烧死我,你就不管管?”刘国梁的怒火显然没有泄尽,要知道他和芸娘刚玩到兴头上,就闻到一股糊味儿,要不是他发现的及时,就直接葬身火海了,由此可想当他一眼便认出是自家娘们耳坠时的心情。
左丹青本意刘国梁被烧死,官府派人调查现场定会找到这个不怕火炼的赤金耳坠,由此查到秦氏的身上,一旦见官,刘家就算有再大的本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刘国梁竟然活了下来,此时左丹青还不知这是人为,只当这个色中饿鬼命大。
听到儿子的质问,薛氏显然有些不耐烦,她烦躁的摆了摆手,老脸一拉:“让你睡觉就去睡觉!这件事儿娘肯定会给你做主,兰花(秦氏闺名)你先留下,老婆子我要好好问问你。”
秦氏闻言连忙点头如捣蒜,刘国梁虽然不甘,也只好啐了她一口又补上一脚,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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