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着他,无论到哪。白小七起身,双手放在嘴边,对着天空大喊着,我喜欢古文,死也喜欢。死也要跟着他……
不要动不动就提及死,丁可扯一扯她的衣襟,悄悄地说。
他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白小七,她整个人,疯狂而又热烈。就像着了魔。
后来,她细细地说了好多以前的事,关于他和她的。
好像过去的事都挺叫人念念不忘。于净说。
过不去的事,才真的叫人念念不忘。丁可说。
……
所以说,你们三个这都是变老的预兆。韦语成说,因为你们开始怀旧,开始频繁地提起过去。
韦语成,我今年才18岁,才18岁。于净反复强调。
你是说你还小。韦语成倚着篮杆反问。
她看不见他眼里的表情,只是猜测着,他话语之间的含义。
那你多大。丁可问。
我今年19岁,因为女乃女乃舍不得我过早上幼儿园,受老师的摧残。他说,所以晚了一年上学。不巧的是,半路遇到了你们。
那你是说,你很不乐意遇到我们。白小七问。
也不算很,就是有点吧。他慢悠悠地说。
反正,已经遇到了。再说,我们又不是劫匪。于净叹息。
不管18还是19岁,都是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
都会变得很老很老,老到,慢慢掉了牙齿,脸上爬满皱纹,腰弯成月牙状,听不清话,甚至于说话时像小孩一样流哈喇,手频繁的哆嗦…韦语成慢慢描述着。
他们三个,默默地盯着韦语成。他漫无表情地说着,好像是使劲回忆着什么。又好像这些,都是他以往已经经历过得一般真实。
白小七突然觉得,心里有了深深浅浅的悲伤。原来,人会这样老去。
以前,这些好像离她很远很远。远到,她不曾看见,怎料有一天,这种状态,这么清晰的出现在她脑海里。
这叫她有点慌,仿佛,明天就要老去……
她想象着,古文手不停地抖动着,留着哈喇,脸上爬满了皱纹…。心里顷刻间就有了深深的焦虑不安。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一切……
那天,他们零零碎碎地说着,最后,大家都笑了。除了韦语成,依然有点沉默。
但至少,他不会觉得太过于孤单。于净想,也许他什么都不说,但至少他可以听见一切。
我们去打篮球吧。丁可提议道。
哎呀,我必须做完这几套习题。回去我妈要检查。于净突然声音低落地说,一边拿出钢笔,直接趴在地上快速算题。
地上的土,沾在她的衣服上。
韦语成侧头看着于净,浅浅地笑了笑,说,你以后在家算题,这样多辛苦。
这么久以来,韦语成终于笑了一次,在看于净时,笑了。这一幕,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第一就是这样考来的,丁可骄傲的解释着,想考第一吗,那就趴在地上做题吧。
白小七起身,绕着操场,慢悠悠地晃着,一圈一圈。她想,这样就好,终于不用担心。
上帝在带走他深爱的人时,至少该给他一个寄托。她宁愿,这个寄托是于净。
丁可斜睨着韦语成,却问,哎,于净,我和你的姓名,还挺像的。你想过没有?
我没有想过,于净低着头说。
他悠闲地转过身,你的姓,比我多了一横。可见,丁和于,是上苍给我们的不解之缘。所以,你也该想想了。他意味深长地说。
我没有想过。她仍然匆忙中算着题,急促的重复着说一句。
那你现在就想,丁可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试题本。说。
想什么。丁可,你想害我周末在家,被我妈盯着坐牢是吧。她大声问完,眼里竟是深深地哀愁。
还给于净。韦语成用淡淡地语气,坚定地声音说。
还给你,小气鬼。丁可说完,将本子扔给于净。他起身拿着身边的篮球,在手里转动着玩。
她翻开到先前的那一页,低头快速地写着,钢笔落在纸上,发出刷刷的响声。
她眼角突然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水,啪啪啪地落在本子上,原本清晰的字迹,渐渐被透明的泪水沾染的模糊不清。
韦语成听见细微的响声,站头看着趴在地上算题的她。她的鼻涕和泪水一起流在书本上。
而她,匆忙地擦拭着。韦语成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并没有说任何话。
于净接过手帕,慌乱地擦拭着。为什么要学习,为什么要考第一。做梦都是高考的场景,好疲惫。于净哽咽地说着。
韦语成轻轻地看一眼她,细声的问,于净,以前的你,从来不知疲倦地战斗着,为你妈妈的第一,为你身边的朋友。但是从来没有为你自己。
他停了一会,接着说,于净,你总是乖巧的隐藏了自己的不得已。每次稳稳地考第一。
那你呢?于净问。
我?他思索着说,我以前和你一样,现在,就连我的不得已,都已经离我而去。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你会和我考到同一所大学吗。于净抬头,充满希望地问。
怎么说?他问。
或许,能和你们三个考上同一所大学,还能叫我无比欢喜的学习。她幽幽地说。
可是,你不是说,没有谁能一辈子陪着你,大家都是会死的吗。他问。
我们四个人,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这就是一切的意义。她倔强地说。
好,只要你愿意。他应道。这就是一切的意义。
不许变卦,于净伸出小拇指。
嗯,不许变卦。他也伸出小拇指。
只是,下次回家学习,趴在这,很累。他看着远处说,轻轻地说。
不会,我觉得自由自在。还能和大自然亲密接触。她说完就笑了。
笑了就好,他长长地松一口气,说,总是觉得无论怎么样,你们都是很幸福的孩子。
这个意思,她懂,所以不再说话,只害怕提起他的伤心事。
韦语成起身,和丁可去打篮球。
于净抬头看着他们,他的背影不知是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孤单。明明是和大家走在一起的,却还是……
但是,韦语成本不该这样,他原本多么单纯快乐。是什么改变了他。她想,孤单的人,心里深处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白小七终于累了,停下步伐,躺在于净身边,说,你知道吗。我刚刚看见古文了,我看见他了。
半晌,身边的人并不说话,她使劲拉着她的胳膊说,我真的看见了。
于净叹息道,像你一样多好。什么都能想,什么都能去做……
白小七看看她泛红的眼圈,知道大事不好。低低地说,只要你想,没有不能做的事情。
小七,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她神情专注的问。
我…。她想了片刻,说,我的梦想是,高考和古文考同一所大学。
我也想像你这样,有一个自己的梦想,她说着,可是,古文学习理科,你们考不到一个学校。
这些话,瞬间像刀,割碎了她的梦想,是呀,她从来没有想到,这竟是一道鸿沟,无法逾越。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白小七心不在焉地问。
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化学老师,能做实验。还能告诉我的学生,只要积极向上的感情,都是好的,都是对的。于净说,只是那已经不可能了,已经选择了文科。全都错了。
那你还有别的梦想吗。她问。
没了。她说,如果有,就是和你们三个人考上同一所大学。
看看,我们的高三,硬生生逼着我们,不断地缩小可怜的梦。最后,只要在一起就好,别无所求。
于净,我们能考到有古文的城市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她转头看见,白小七无比哀伤的神情。很久才说,可以,为了你,我能陪你考到有他的地方。
白小七抬头,冲远处的他们大声说,哎,你俩过来,商量国家大事。
他们慢慢地晃过来,随意的坐下。
我有个梦想,但是得有你们三个,才能完成。她说。
梦想。丁可说,这年头有梦想,可不是好事。
至因为,你们三个没有梦想,所以得支持我,以我为荣。她自豪地说。
什么梦想。韦语成问。
高考,我要考到有古文的地方去。她描述着,因为你们没有梦想,所以我的梦想就是你们的梦想,我去哪,你们得跟到哪。
后来,他们四人达成共识:古文去哪,我们四个去哪。
他们一起大喊着,梦想。梦想。梦想。
然后,他们很快,并排趴着,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书还有习题。只为了那个约定,他们就能拼了命,去完成。
操场上,空旷而有寂静。四个年少的孩子,趴成一条直线。整齐地低下头,一起晃动着腿,认真学习。
天是蓝蓝的,风是轻轻的,鸟儿的叫声,是脆脆的,初秋的阳光,仍然暖暖的。
白小七记得,那天,古文校服沾满了灰土,可她的心,是快乐的。
那时候,一切都那么简单明了,简单到,我们可以随意一个转身,就能决定一件事情。而且,不会更改。
就比如,这件事。他们执着的认为,结局是完美的。
好像自此,白小七为了古文,而他们三人,答案为了白小七。
那么,古文又是为了谁。她无数次地猜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