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年恩身形臃肿.舞步却出奇的平稳轻快.伴着johannstrauss的经典维也纳圆舞曲.他带着家欢十分默契的在舞池翩跹回旋.时而高雅庄重时而热烈奔放.引來无数惊叹的目光.
维也纳华尔兹欢快的舞曲和舞伴高超的舞技.令家欢因专注而暂时忘却了烦恼.
一曲终了.家欢苦笑不已.辨不清自己是沒心沒肺还是痛苦至深.潜意识里想要逃避和遗忘.
赵年恩得意的露出两颗闪着晶光的牙齿.眯缝着眼:“沒想到moy小姐年纪轻轻.处变不惊的功力竟如此之深.难得难得.”
家欢听完脚步一滞.面露尴尬.赵年恩措手不及险些绊倒.
他什么意思.是在讽刺自己尽管不认识肖一诺.却仍愿意嫁给他.人尽可夫毫无原则吗他竟把自己高贵的教养当成廉价的虚伪和毫无底线的人品.
家欢忍无可忍.厌恶的甩开赵年恩的胖手:“对不起.我沒你想得这么高深.”说完.旋风一般转身离开舞池.
两位主角之间突然的变故很快被旁人捕捉.并变成有趣的八卦.除了音乐.几乎所有人都停了下來.诧异的看着家欢匆匆离去逐渐消逝的背影.
赵年恩耸了耸肩.假装尴尬的笑着道:“也许是我的舞技太差.惹恼了moy小姐吧.”他不失幽默的解释.引得旁边几个人跟着附和的笑了起來.
托马斯微笑着走进舞池递给赵年恩一杯香槟.示意众人继续.两人富有深意的对看一眼.走向大厅角落.
赵年恩浅啜一口.语气有些无奈:“一诺若能有moy一半的沉稳懂事.我也就知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天真的一心要找当年救过他的那个小哑巴当老婆.怎么劝都不听.”
托马斯蓝色的眼眸中微波流转:“moy这边沒问題.只是事情的确有些仓促.我相信只要他们结了婚.一切都会如愿变好的.”说完.两人碰了碰杯.将手中香槟一饮而尽.
舞会还在继续.家欢一口气跑到三楼推开卧室大门.
凯蒂正在整理房间.听到声音一回头.见家欢阴沉着脸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门口.不觉有些诧异.
“出去.”家欢冷声道.
凯蒂低头应了声“是”.抱着长鹅绒掸子.在家欢犀利的目光下离开卧室.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家欢“哇”的一声扑倒在床边.泪水夺眶而出.汹涌的好似梦中那条噬人的长河.
她将整张脸埋在淡金色真丝床单上.歇斯底里放纵的抽涕着.散落的长发.蜿蜒盘旋在她浑圆雪白的臂膀上.
有多久.有多久沒有放声大哭.有多久沒有在清醒时重温这种被抛弃的无奈和悲悸
家欢抿了抿唇.苦涩的味道无情的刺激着味蕾.在舌尖蔓延.她猛一抬头.潮湿的双睫笼着氤氲的眼眸.竟是如此的凄然而颓美.
窗外.月光皎洁.隐约可以听到楼下大厅中传來悠扬欢快的乐曲.宾客的欢笑声夹杂其间.那么的清朗无邪.多像家山举着他用弹弓打下的麻雀.挎着腰刀.昂首挺胸向自己炫耀时那得意的样子.
家欢抬起左手.在自己右侧腰间來回抚挲.就在这晚礼服昂贵面料的下面.掩藏着一个暗红色巴掌大的蛇形印记.
这曾被法国人赞为恬然性感的胎记.在十年前却是家欢全家的噩梦.
十年前的moy家欢还叫吴家欢.她的亲生父母还健在.还在为她腰间的红斑发愁.
村民说她不详.厌恶鄙视她和她的家人.只为庸医的一句“皮肤癌”.父母明知危险仍是去了那个南方人投资的小煤窑.只为了尽快筹到那笔可观的医疗费.
那天.弟弟得意的将麻雀举在半空中.喜气洋洋的回家.笑容灿烂的好似冬末阳光下盛开的第一枝迎春花:
“姐~我刚才还看到一只野鸡呢.下次一定打回來给你补身体”
“家山.家欢”村尾王大伯拄着拐杖冲进院子.打断了家山的话.
笑容仍凝滞在脸上.姐弟俩从未见过王大伯跛着一条腿竟可以跑的这样快.更想不到能言善辩的他竟将一句话说的如此残破不堪:
“不得了了.塌方了.矿井塌方了……你们爹娘.还在井下沒上來……”
“爹.娘”
家欢俯在床边.亦如八年前惊闻噩耗时一般.再次悲声痛哭起來.
这两个令她倍感痛苦、凄凉与无奈的称呼藏在心底足足八年之久.那是她封尘已久.不可言说更不忍触碰的伤.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当.当.当”
那声音不疾不徐.清冷的甚至有些麻木.却成功而迅速的将家欢从回忆的悲悸中拉回到现实.
她心头一颤.司柏宁.不.家欢暗暗摇了摇头.这不是两人惯用的节奏.难道.又是凯蒂.
家欢抬起头.用被压的发麻的手背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
“请进.”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早因刚才的嚎啕而变得嘶哑.几不可闻.
大门应声而开.家欢不觉蹙了蹙眉.她确定站在外面的人不可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是谁.竟然如此的不礼貌.甚至有些恣意妄为的意味.
家欢缓缓站起身.不动声色的看着大门以同样缓慢的速度被推开.那只手臂再熟悉不过.她心跳加快.司柏宁的名字在她嘴边几乎夺口而出.话音却在看到赵年恩衣冠楚楚温和善意的微笑时被打住.
“是你.”尾音上扬.在空中画着不满的曲线.
家欢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她一向讨厌被人误会.既然之前已经不快.又何必再假装欢迎.
赵年恩听到那极为嘲讽的一声.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侧身向司柏宁客气的点了点头.见司柏宁离开才再次看向家欢.
“moy.也许我刚才的话表达的有些含糊.让你误会了十分抱歉.”
赵年恩的声音很有磁性.带着一种中年人特有的沙哑.简单一句话被他说的有抑有扬.诚恳无比.
家欢不置可否.一颗心早已被司柏宁淡然离去的背影俘获、带走.满脑袋想的都是司柏宁.
他怎么竟然可以如此的平静.若无其事.难道他沒听到托马斯刚才所说的话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将在下周举行婚礼.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难道他一点也不担心.不嫉妒.不愤怒
“我十分欣赏你高贵的涵养与大度.当然你也有理由生气.对于你的这一反应我十分理解.毕竟家侄他今天”
“够了.我不想谈这件事.”家欢终于回过神來.直截了当的打断赵年恩的游说.什么抱歉.什么理解.这天花乱坠的夸赞和吹捧.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在一周后心甘情愿的披上婚纱而已.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托马斯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赵年恩还是太过谨慎.也太不了解自己了.
家欢看似矜持涵养却也任性至极.甚至有些睚眦必报.但同样的.对于恩惠她也是滴水之恩沒齿不忘.必涌泉相报的那种人.
托马斯作家欢养父的八年里.待她极好.娇惯甚至于宠溺着她.家欢不敢说这毫无血缘的娇宠是“爱”.却无可否认托马斯给予的一切是莫大的恩情.沒有托马斯她便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孤儿.生死不由己.冷暖无人依.
是托马斯给了她家的温暖让她重获新生.并且比任何人活的都更好.且不说让她嫁给一个陌生人.即使托马斯让她去死.家欢也不会开口说一个“不”字.
“爹地说的就是我将去做的.我会遵照他的安排如约的嫁给肖一诺.所以.你大可放心.”
心里再不甘愿.家欢依然咬着牙将这番话说了出來.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沒有第二种选择.何不一次痛快的了断.
赵年恩似乎沒想到家欢会如此的直截了当.微微一诧.瞬间又恢复了他绅士般微笑的表情.赵年恩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啊.那.赵某人就不打扰了.再会.”
见赵年恩很干脆的转身走出卧室.家欢不由扯起嘴角苦笑一声.他这人倒有自知之明.像是个性情中人.只是不知道他那个见不得人的侄子“肖一诺”是残的还是蠢的.若非如此.哪个豪门商贾会如此巴巴的娶一个挂着名门头衔的草根养女为妻.为媳
既然躲不过.嫁了就嫁了.却也只是“嫁”而已.他们休想再从自己身上得到更多.
家欢疲惫的躺到床上.自己爱的人是司柏宁.只要他不变.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对他的爱.想到这里.家欢突然睁大了眼.眸底闪过一丝恐慌.
难道.司柏宁的沉默淡然.是因为气恼自己不争难道是自己刚才表现的太过镇定.以致让司柏宁误会.
一定是.他一定以为自己轻浮无所谓.认为自己想要趁此机会离开舍洛克堡.毕竟两人都曾背负太多.曾不止一次的畅想今后能过上自由无拘的生活.
不.他不可以这么想自己.家欢紧握双拳将床单拧成一团.闪着丝质光泽的皱褶成放射性向四周延伸.她双臂用力一撑.“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來.
不行.一定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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