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掌柜到小二再到侍婢,全都像是训练有素的,态度也不是普通的恭谨,似乎深怕一个侍候不好。就连店内的一切布置,看得出也是刚刚装修换新过的。
君烨熙之前说这是家黑店,她还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现在看起来,倒像是特意迎接她在此住一晚,而如此手笔奢华。
沐浴完,上官惊鸿换了身干净地衣裳,婢女在帮她擦拭洗过的头发,等擦得差不多干了,婢女说,“姑娘,您的发质很好呢,不用梳,头发都顺溜溜的。”
“你什么时候到这家客栈来的?”上官惊鸿问。
婢女犹豫着说,“三天前就来了。”
上官惊鸿从袖袋里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婢女,“拿着,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奴婢不敢。”
上官惊鸿又加了张一千两的银票,“现在能说了吗?”
婢女激动地收下,“奴婢从没见过这么大额的银票,有了这些钱,就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是这样,七天前,有位爷出钱找了三十名侍婢统一训练打杂侍候人的功夫,三天前,独挑一名,奴婢胜出,便被送来这里,说是侍候您,直到您离开,还不得告诉您。客栈里的掌柜小二厨师也全被换了,连这家客栈都是那位爷七天前买下来的。”
“那位爷是谁?”
“他从没露面,奴婢不得而知。听说那位你做这些,只是想您路过住一宿能舒适些。这么大的手笔,连客栈都买了。奴婢才说,世上恐怕再无人像他那般对姑娘这么好了。”
上官惊鸿想了想,会不会是君烨熙派人做的?毕竟,客栈里这些人看到君烨熙虽然畏惧,却并不失态。
回到房间,路过走廊,听到君烨熙正在与掌柜对话,“晚上随时备着宵夜,以免我夫人半夜醒了没东西吃。”
“是。”掌柜的应承。
“一定要悉心照料,不可有丝毫差错。虽然只在此停留一宿,我希望能给她最好的。”
“小的知道。”掌柜连忙称是。
一抹感动蕴入上官惊鸿的胸怀,她定定地瞧着君烨熙,“你不必这样,我没那么讲究。”
君烨熙朝她走过来,携她一同走入房里,“小鸿儿,这么快洗好澡了?”
她淡然瞧着他,“对我这么好,我回报不了你什么。”
“傻瓜,本尊没说要你回报。”君烨熙阴寒的血瞳里漾着宠溺,“将来,等本尊夺得天下,还要与你共享万里江山,与你一同站在权力的巅峰脾睨天下!”
他的神情极具野心而又狂肆霸道,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蛊惑。
她站在窗前看着外头,漆黑的夜晚雪地反着光,一旷雪白,似乎连星星月儿,都成了点缀,“你先出去吧。”
“长夜漫漫,这么快就想赶本尊走了?”他走到她身侧,伸手抚了抚她鬓旁的发丝,“本尊舍不得离开你,一刻也不想。”
“我也是,一刻也不想……与你共处。”她说了前半句时,他唇角勾起微笑,待她说完,他的笑僵在了脸上,“这么多天了,你对本尊,就没有丝毫的改观?”
“我心里很乱。”她说。
“本尊就给你安静的空间。你好好想清楚。”他妖冶的面庞闪过无奈,“还是那句话,祁云不值得你爱。一个轻易放弃爱情的男人,不值得你挂念。珍惜眼前人。”
一室宁静,他魔魅的身影已然无踪。她望着天边的月,身影孤寂,目光里多了丝迷离: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清雅忧郁的嗓音飘散在寒风里,忧了人心,断了人肠。
房顶上一袭青影似聚了天地之光华,俊逸儒雅,纯澈得清越。这样一个沉静如玉的身影却蕴满了忧伤,郁结难舒。
很迟了,上官惊鸿才睡下。天将黎明时,一袭青影才回了客栈里一间位置偏僻的厢房。小厮夏至赶忙迎上前,“公子……您可回来了。”扶住他的手猛地缩了缩,“公子,您的身体好冰,该不会是昨晚吹了一夜的冷风吧?”
祁云轻咳了几声,“不碍事。”
“还说不碍事,小的真怕您像上回淋了雨那样又病倒了。”
“残病之躯,活着,也不过是累赘。”安和的嗓音不浓不淡,似不将生死放在眼里。
“公子,小的好难过……”
“我用内力护了身,不会冻病的。”
夏至稍稍松了口气,“您这么爱上官郡主,不如就告诉她,你不能没有她。”
“正因如此,才不能告诉她。”祁云眉宇间是花落花开般的淡泊明晰,“我陪不了她多久,若是有一天,独留她于尘世,她会怎生的伤怀?长痛不如短痛。事已至此,唯愿在我时日不多的日子里,能够默默地守护着她,哪怕是离她近一些,都好。”
“公子,以您这般倾世的人物,当是得天独厚,为何,上天要这般薄待于您?”夏至难过得哭了出来。
祁云唇角泛起恬淡的笑,“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上天能让我遇到惊鸿,已是对我的厚赐,能让我在有生之年知道她对我有心,我已别无所求。”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夜。
……“你要照顾好自己,才有精力照顾我……”她的语气备带责备,又难掩心疼……
……“祁云……我不想失去你。”她像只小猫咪般依偎在他怀里,嗓音里满是深情……
……“你这次,真的吓到了我。”水润的眸子里满是因他而起的忧伤……
想的,念的,满是她的一颦一笑,虽然她从不说爱他,聪明如他,从她那天,在他面临死亡的时候深切的言语,又岂能不明白,她为他动了情。
曾经的她,对世人不假辞色,唯将他视为朋友,他心里忧郁而遗憾,活了二十七个年头,他渴望爱情。然而,当一份真爱真的摆在他面前,他却无力相守,只因,他无法陪她到永恒。
以她冷傲清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性,真的怕若是与她结为夫妻,在他离去后,她也会跟着共赴黄泉,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即便她活着,也不要她为了他心痛一生。
若然如此,他宁可做一个负心人。
他轻柔地笑了,“惊鸿一瞥,浮生若梦……情到深处无怨尤。”
……
中午,温暖的阳光浸洒着大地,阳光不强,气候严寒,冰雪不融化。
上官惊鸿与君烨熙吃了午饭才离开客栈。
客栈的二楼,祁云望着渐驶渐远的马车,目光清远而悠长。
他清俊的身影静静地站着,悄悄的艳羡着君烨熙能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边。
轻抚手中的玉笛,独自吹着哀伤的曲子,乐声悠扬,笛声孤寂,心思飘远,已随伊人而去。
马车厢里,君烨熙定定地看着上官惊鸿,“小鸿儿,昨晚睡得好么?”
上官惊鸿撇了撇嘴角,“有空问东问西,不如抓紧时间练你的魔功第七重。”
“无需刻意,只要本尊进ru睡眠状态,第七重魔功就会自动修练。再过十天,本尊的伤势就会复原。”
“还要十天?”上官惊鸿瞄了君烨熙一眼,“我看你现在状态满不错,还以为你全好了。”
“即使受着伤,本尊贵为血族圣尊,又是一国之君,岂能露出奄奄一息的脆弱?”
“还有多久才到血族?”
“五天吧。”他说,“若是小鸿儿嫌时间太快,本尊不介意走慢些,多走个把月。”
“你倒清闲。”上官惊鸿冷问,“前段时间你不是很忙么?”
“太忙没时间陪你,很多事我已交待下属去做。”君烨熙妖美的面庞闪过复杂,“若是本尊前段时间多陪陪你,你与祁云就不会有这么多时间相处,也许,你的心就不会为他而动。”
“别提他。”她声音不悦。
“逃避不是办法。”君烨熙森寒的眸子里蕴起痛楚,“以本尊这般目空一切的人,你可知,面对你曾为祁云心动,是如何的痛心、懊恼、愤怒?本尊宁可杀了你,也不愿意你的心中有别的男人,可本尊舍不得杀你,那就只能得到你。不止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上官惊鸿心中觉得危险,君烨熙这样的野心家,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不说话?”君烨熙唇瓣微抿,也不逼她。
五天后,上官惊鸿仰望着眼前的崇山峻岭,漫天飞雪,举目所见一片白茫茫,人烟罕至。
“你别告诉我,血族人住在这山上?”上官惊鸿挑了挑眉。
“算是。山脚的十户人家是血族人通向族外时的临时落脚驿站,一会儿我们步行上山。”
“要走多久?”
“若是普通人,得走两天两夜,本尊的话,一个时辰就够了。”
君烨熙将马车与车夫魔影留在了驿站,带着上官惊鸿往山上而去。
到了半山腰,君烨熙停下脚步,关心地问,“累了么?”
上官惊鸿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君烨熙揽住她的腰,轻功凝运,疾风飞驰,带着她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崇山峻岭间,脚不沾地,未留丝毫痕迹。
悬崖峭壁前,无去路。
“现在怎么办?”她淡定地瞧着眼前的景色,山峦叠嶂,起伏连绵,雪峰座座,绝了人烟。
“普通获准离开血族的百姓沿着雪峰再走两天。至于本尊……”他手中弹出几枚暗器,同时击中峭壁几处,轰隆隆一声,地面向旁移开,出现了一条暗道。君烨熙又次搂住她,往暗道飞入,地面又合上。
漆黑的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却影响不了君烨熙夜间视物,上官惊鸿只觉得在飞翔,地下暗道延伸绵长,时高时低,错综复杂,似乎无尽头。
半个时辰后,从山脚算起,刚好一个时辰。君烨熙带着她出了地道,眼前是一座后院,院中无积雪,回首,方才出来的地道门口竟是一处精致的假山,二人一出地道,假山的机关门又合上。
“这里是本尊在血族的圣殿。”君烨熙在她颊边印下一吻,“希望你能喜欢这里,本尊的夫人!”红影一闪,君烨熙已然没了人影。
陌生的环境并未让上官惊鸿觉得无措,她开始四处考察起环境。
堡中有不少下人,只是下人们看到她,都会恭敬地称她为夫人,显然,君烨熙早已吩咐过善待她。
半天下来,上官惊鸿发现圣殿是一座巨大的古堡,建在半山腰,易守难攻,得天独厚地地势,使白茫茫的大雪多数被山岩与寒风吹落山下,堡中极少能进落雪。
站在堡中的天台上,能一眼望到山下的全景,山下是千家万户聚集的城市,只是房子都是用青砖彻的,看起来格外的结实。
一名年约二十岁的婢女走到上官惊鸿身后,“奴婢小婵见过夫人。”
上官惊鸿回首,瞧了小婵一眼,“不要叫我夫人。”
“奴婢不敢。圣尊吩咐的,谁若不从,便只有死。”
“君烨熙呢?”
“堡中有事,圣尊前去处理了。”
“血族领地有多大?”她继续遥望着壮观的城市。
小婵说,“听堡中的总管说血族领地有千里之阔,城池十几座。”
“难怪四大古族在世间人眼中不容小觎,单是一个血族,就已经差不多是个不算很小的国家了。”上官惊鸿想起所查到的另三大古族的资料。
水族隐于海上,族众居于几十座宜居的广大岛屿,世间无人能寻。凤族是隐蔽的世外桃园。雷族地处蛮夷荒凉,踪迹易寻,已被燕玄羽所灭,也就是说燕玄羽的领地多了雷族版块,广阔了不少。
“是呢,我们血族人自给自足,圣尊统领有方,我族从前几代的落没至今已日渐强盛。”小婵眼中满是崇敬,“这都是圣尊的功劳,圣尊是我族至高无上的魔。”
“魔?”上官惊鸿想笑。
小婵却一脸严肃,“我族以魔为尊,听说外界的人崇尚的是神,我族历代祭祀所拜的是魔。”
“我明白了,你们心里的魔就是普通世人眼中的神。”
“就是这样。”小婵点头,“夫人饿了么?厨房里已随时为夫人备了吃的。圣尊交待过,您是圣殿的女主人,堡里的人都得听从您的吩咐。”
“好吧,去吃饭。”上官惊鸿同意。
堡里后院是居住区,前院则是大殿,供各分支首领前来议事所聚集之地。
后院的厅堂也非常宽阔,石柱是古朴的灰色,墙壁雕刻着特有的花纹,桌椅是一种暗棕色的石头雕制,听说这种石头特别珍贵,是血族特有的石材,极稀少,称之火焰石。
一桌八椅,全是火焰石所制,桌子边缘及椅子靠背上匠心独运的雕功花纹,点缀奢侈,光一套桌椅都已价值不菲。
上官惊鸿边欣赏环境,边用餐,饭后又四处散步,侍婢小婵在后方出声说,“夫人,您要么去别处走走?”
“我没听说堡里有禁地。”
“奴婢怕您再往前走会不开心。”
“为什么?”
“前方是……”小婵欲言又止。
“你不方便说,我自己去看。”上官惊鸿走了不多远,见前方是一道夸张的雕花石拱门,拱门上方三个石刻大字——**殿。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君烨熙的女人住的地方。上官惊鸿止了步,并无兴趣往前走。
“夫人……”小婵小心益益地瞧着她的表情,“您别多想,**殿里的女人根本不能与您相提并论。”
上官惊鸿逍遥地从袖袋里拿出颗苹果边啃边问,“里头住了多少女人?”
“圣尊的女人不多,二……”
“才二个?”真少。
“是二百个。”小婵说。
上官惊鸿差点噎到,小婵关心地拍她后背,“族中的小首领、地方上的名门望族……好多为巴结圣尊的人,时不时会送美女前来,要是哪个女子能怀圣尊的子嗣,那可就平步青云了。以前**殿里的女人更多呢。”
“耐不住寂寞跑了?”她没事闲得问。
“不是。”小婵摇首,“进了**殿的女人,便是圣尊的人,永远不可能获得自由。圣尊他是魔,非常人,听说**非一般的旺,折磨死了无数女子,有些疯了、或惹怒圣尊的赐死,都丢到乱葬岗去了。奴婢进堡五年,所知**殿断魂的女子少说也上千个。”
上官惊鸿讶异地瞪大了眼,尔后又恢复了平静,“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
小婵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您问了,奴婢自然如实相告。”
“我想,君烨熙不会喜欢你跟我说这些。”
“是小婵多嘴!请夫人别将小婵嘴碎一事说给圣尊听,不然小婵会没命的!”小婵脸色吓得刷白。
上官惊鸿目光在小婵脸上溜了一圈,这丫头长得美丽娇俏,身材凹凸有致,是一小美人胚子,每次她提到君烨熙,眼神都会发光,说明她暗恋君烨熙,所以把君烨熙的风流史说得这么祥细,目的是想吓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