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烟?”开头杨路不当回事,以为是哪里烧东西飘过来的,可没过一会儿,烟越来越多,顺着气窗口呼呼往里冒,杨路才发觉不对,连忙抱着金毛狲从床上下来。
拉开观望口一看,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火光和温度,漫进来的烟却不小,按理说彭普拉城气候炽热干燥,又成日使用油灯,确实很容易引起火灾,但异常坚厚的生土墙最大限度的抑制了火灾发生的可能及蔓延。
观望口视角太小,杨路不敢托大,有些地方还是有木制结构的,万一真是起火了,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烟熏死。
他匆匆收拾了一下东西,瓦缸里的水刚才洗衣服用得只剩一个水底了,舀出来也只有小半桶,杨路用毛巾浸了水捂住口鼻,把门打开一点,想先看看情况,结果伸头这么一张望,才发现走廊里别说是火了,连烟也没多少。
他又回头看看屋里,气窗口的烟还在继续往里冒,只是那烟并不是浓黑的,而是清白的,金毛狲从他怀里抬起头,疑惑地抓了抓小脑袋。
杨路跑到走廊上,顺着土墙往上一梭巡,发现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把一大把点燃的藤枝像烧柴似的塞在气窗口里,由于量多,才冒出那么大烟气,这会儿藤皮表面已经慢慢烤焦发黑,却没有明火生出。
杨路瞧着像是六叶藦,松开一点毛巾,果然开始闻到一股特有的树脂香气,六叶藦藤枝是驱虫蚁的,对人体没有害处。
“搞什么啊?”他左右顾盼,一时间不太确定这究竟是有人搞恶作剧,还是白犀牛旅馆在集中除四害,彭普拉城里蚊子很少,但是下城区虫蚁倒是挺多,当然,杨路更倾向于前者,烧这么大一把六叶藦,还插在客房的气窗里,别说熏蚊子了,简直都能把人熏厥过去,不知道谁这样无聊。
杨路不太喜欢六叶藦的浓烈气味,闻了感觉憋闷,平时驱虫也顶多烧三四根,他看了看气窗的高度,回屋搬了张凳子出来,踩在凳子上,还稍微差一点。
正踮着脚,用匕首把气窗口里的藤枝一根根费力地挑到地上,背后忽然冒出个声音:“路安,你在干嘛?”
杨路身子一晃,他本来就倾斜着,重心不稳,受惊之下脚直接就踩空了,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莱米洛赶紧抢上一步扶住他,“呀!”杨路小声惊呼了一下,其实他不扶,杨路跳到地上也不会怎么样,但是他从后面这么一揽,杨路反而没站稳,歪在了他臂弯里,当然,两个人只是靠一块儿,从凳子上掉下来不会出现什么浪漫的公主抱场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我,我,我……”莱米洛一连说了三个我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站在杨路身后时,莱米洛就在想象,路安应该会很漂亮,月兑去了宽大的斗篷之后,穿着白裤青衣的背影清瘦婉约,笔直的背脊和修长的双腿看上去单薄柔弱,可是又有一种少年人的韧性和挺拔,好似雨后生机盎然的青竹,清逸月兑俗,静贞雅致,继雌神之后,八百年来,相信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穿这袭青衣。
莱米洛生怕惊扰到这一刻的美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没想到反而把人给吓到了,等手掌一扶上杨路细窄的腰身,他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仿佛怀揣着世界上最宝贵最极致易碎的一件工艺品,那样喜欢,那样珍爱,却连碰触都不敢用力,因为舍不得。
有着如此惹人心怜的身段,又有一双乌亮生动的美眸,莱米洛心想,即使路安长相普通,也会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可是当杨路真的把脸转过来时,莱米洛脑子‘嗡’一下,一片空白,杨路毋庸置疑是美丽的,也许是两次灵石洗髓伐经的效果,这份美又比之前多了几分明净剔透和纯然天质,但是莱米洛会如此震惊,是因为杨路的容貌和他梦想中的人几乎完全重叠在了一起,只除了……头发的颜色。
你……究竟是谁?
这句话在莱米洛心里不停的翻滚,却没有问出口,心情好似在被慢火熬煮,他慢慢收紧了手臂,想要体会这份真实的带有温度的触感与幻境的区别。
这一瞬间对莱米洛来说,或许很长,杨路却只顾注意到自己跳下凳子时,手里的匕首割到了莱米洛的胳膊上,力气不算很大,但居然只在皮肤上留了一条浅白的印子,跟着匕首柄就感受到一波被肌肉轻微反弹的力道,好像砍到的不是肉,而是什么非常坚硬的物体,兽人的体魄还真是强悍,跟生就了铜皮铁骨一般。
等收回目光,才发现莱米洛正神色激切而古怪地瞪着他,杨路意识到自己的脸被人看到了,但看到就看到好了,他终究长了一张人脸,不是一张驴脸,至于用这种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的表情吗?
杨路用手轻轻推了推莱米洛,示意他可以松手了,莱米洛的手劲有些大,侧腰被捏得生疼,杨路倒不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兽人天生巨力,法安一开始也经常控制不好力气。
莱米洛闭了闭眼,再张开时,脸色镇定了许多,至少表面看起来已恢复了他平常的样子,嘴角习惯性地挑起一点,碧空色的眼瞳亮亮的,像是在笑,有点顽童般的无赖和可爱,“你没事吧?”
“嗯,没事,谢谢你杨路站直身体,往后缩了缩肩。
“这些六叶藦是怎么回事?”莱米洛借着说话的机会,若无其事站开一点,左手撑到了墙上,虽然两个人身体分开了,但看上去还像依偎在一起,莱米洛有种自我满足的安慰感,他无意识地搓动手指,眷恋着指间残余的体温和柔韧的触感。
杨路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他用匕首指了指气窗口,没好气道:“不知道是谁,把六叶……藦……”
杨路刚起个头,心里就开始猜疑起来,要说恶作剧或是另有目的,旅馆里他们什么人都不认识,谁会单单捉弄他呢,在这里住了五六天了都平静无事,怎么莱米洛刚入住隔壁就发生这种事,何况前前后后只有他一个人冒出来。
杨路就算不是个纯善的人,也不是喜欢疑心人的人,但处在他和法安目前这种处境,就不得不事事谨慎了,杨路慢慢停下话,抬眼看了看莱米洛。
莱米洛顺着他审视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迷茫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啊,那件袍子我收起来了,在外面跑果然还是这样方便
看得出来,莱米洛刚洗了澡,金棕色的短发湿漉漉地根根向上竖起,没有再穿之前那身骚包的印花长袍,而是跟其他兽人一样果身围着皮裙,体形看上去更加魁伟健美,身上贲起块块肌肉,两腿粗壮有力,没有一丝柔软的线条,浅铜色的皮肤上还带着水汽。
莱米洛目光清澈,神情自然,杨路知道自己多半冤枉了人家,不过此时他才真正感受到一种强者的压迫感,莱米洛并非有意,穿着衣服时,他的女圭女圭脸和轻松不羁的表情成为了很好的伪装,使人放松戒备,眼下这样一副野性的装扮,凛然霸道的气势就倾泻而出,尽管肢体完全放松,脸上还挂着貌似讨好的微笑,可光是两米二的个头这么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就让杨路感觉到了不小的威胁。
他忽然意识到两个人凑得好像太近,脖子都仰得有些吃力,正准备拉开一点距离,旁边传来轻轻的一声:“你们……在干嘛?”
杨路扭头望过去,法安站在天井里,吃惊地望着他和莱米洛,炙光下,一双翠绿色的眸子越睁越大,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小孩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像是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在干嘛?”
在干嘛?很简单一个问题,杨路却被法安难过到无以复加的语气给弄糊涂了,他看看身边的莱米洛,又看看自己,几个来回之后,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他和莱米洛的姿势太坑爹,一个背靠着墙,一个手撑着墙,一个低头迁就,一个仰首迎视,莱米洛越是虎背熊腰,就更显得自己小鸟依人,好吧,如果是偶像剧,可以用玫瑰花的背景来点缀,再放一段纯音乐的浪漫法国香颂,别说杨路为什么还有空七想八想,因为以他对法安看多了杂七杂八电视剧动画片的脑袋瓜子的了解,小孩现在十有八/九就是这么想的,总之一句话,这绝对是要接吻的前奏。
其实杨路还漏了一点,莱米洛刚洗了澡,身上湿答答,而他之前匆忙用湿毛巾捂口鼻,衣服前襟上也洒了不少水,法安只想到了杨路为什么会搞得这么‘湿’,至于一走廊的六叶藦香气和杨路手里的匕首,直接被小孩屏蔽掉了。
杨路赶紧跳开几步,用手揉了揉额角,感觉头疼,一半是被六叶藦熏的,一半是被狗血淋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杨路也是被熏糊涂了,话一说出口,才发现这话歧义太多。
莱米洛当然无意去解开个中误会,他眼睛一转,朝法安笑了笑,欲盖弥彰道:“我们刚才……只是在聊天
杨路听出了话里的停顿,扭头瞥了莱米洛一眼,莱米洛摊摊手,一副无辜的表情,法安眼睛立刻就红了,忽然一跃而起,像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拳砸向莱米洛,还离得很远,杨路就感觉到一股锐劲的风从脸上刮过,皮肤隐隐作痛。
莱米洛脸色一肃,迎身而上,只听‘砰’的一声,两个人拳头重重击打在了一起,犹如金石相接,杨路的衣摆扬起又落下,身体被一股扩散开的无形力量逼迫得动弹不能,莱米洛和法安齐齐往后各退了三步,脚下的硬土如蛛网般一寸寸裂开。
莱米洛挑了下眉,暗暗吃惊,他这一拳虽然没用全力,但是也没怎么放水,没想到这只小翼豹居然承受下了,而且没有落下败像。
法安更是心中大骇,他知道莱米洛很厉害,所以这一拳几乎没留多少余地,本以为可以逼退他,结果不仅没有占到丝毫便宜,拳骨还像打在金石之上,疼痛难忍,要知道莱米洛现在可是人形,人形的力量只有兽形的三分之一不到,而他的半兽形却可以发挥出近乎六成的兽能,他深深感到了自己和莱米洛之间的差距,狮族兽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法……诺佛尔,你手怎么样?”杨路注意到小孩状态不太对,急了,跑过去抓起来一看,法安手臂不自禁地抖动着,指节上的皮肤震裂开,不过一息功夫,拳头就整个肿大了一圈,法安又沮丧又羞耻,挣扎着不让看,杨路好不容易抓住他,检查下来,幸亏没有伤及骨头,只是皮外伤。
就这样,杨路也心疼坏了,把法安挡在身后,转头怨怒地瞪着莱米洛,明知道没法去责怪人家,可一双柔亮湿润的黑眸中还是显露出明显的敌意,莱米洛苦笑,心里酸涩不已,他手也疼,没人安慰也就算了,还偏心偏得这样厉害。
杨路母鸡护崽的架势安慰了法安不少,小孩眼圈一红,扁扁嘴可怜兮兮道:“手疼
莱米洛快呕血了,这小子就会来这一套。
“手疼也是你自找的!”杨路捧着法安的手,轻轻吹了吹,“脑子里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人喜欢以大欺小,你就傻乎乎主动凑上去?”
这话多少有点颠倒黑白,莱米洛听了郁卒到不行。
法安得意地斜了情敌一眼,转瞬又像条大狗一样,耷拉着尾巴,保持低头认错姿势,杨路这么说就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啦,自己果然想多了。
杨路捡了地上的六叶藦扔到天井里,无视莱米洛的存在,拉起法安的手,说:“走了,回屋!”
“哦
走廊对面一间房里忽然传来几声争执。
“别挤,别挤……”
“杜比,你让点位置,我都没看到多少
杨路和法安对视一眼,一起望过去,那扇坚实的木门好似承受不住压力,从里面弹开了,扑出来几个人,当先一个宝蓝色头发的青年还被后面的人接二连三压趴在了地上,唉唉叫了两声,几个人又一起抬脸朝杨路傻笑,然后互相埋怨着爬了起来。
杨路无语地看着这几个鸟人,他当然记得这只叫杜比的蓝孔雀,现在总算清楚是谁在背后搞恶作剧了。
“都在干什么?”
奥莫里小睡醒来,听见楼下闹哄哄的,一下楼就见到一位绝丽的美人,他怔了怔,眼睛里闪过惊艳之色,可是没等多看几眼,对面的门就当着他的面用力拍上了,美人还丢给他一个极度鄙视的眼神。
奥莫里紧蹙双眉,看向自己的近侍,“杜比,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伦沙幸灾乐祸地看着杜比,这臭屁的小子今天要倒霉了。
杨路跟法安解释过了误会,按理说应该没事了,可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孩跟吃了春/药似的,特别亢奋,使劲挑弄折腾杨路,杨路猜测他兴许是因为下午的事备受打击,就尽量迁就迎合,结果小孩越搞越失控,弄得杨路失禁了一次,下/体被法安吮吸嘬弄得红肿不堪,几次讨饶,最后只能射出一点清液来,两个人欢爱时的叫/床声估计整个旅馆都能听见,不知道有多少人没睡好,住在隔壁的莱米洛首当其冲。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曳曳流光相皎洁扔了两个地雷~~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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