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钱思语踩踏着绿油油的小草,露水早已浸湿了她的鞋子,说好在前方领路的洞兽也已失去了踪影,她驻足望着四周的环境,这里到底是哪里啊?走了一夜的路,怎么可能还没到兽兽说的什么月复地,而且这家伙居然让她模黑走了一夜。她张嘴喊道:“兽兽,你在哪里?你要是敢戏耍于我,看我如何收拾了你。”
“主人莫急,身怀绝学却不肯用轻功的你,至少还得走一两个时辰才能到达我这里,让我再睡会儿,就睡一会儿。”洞兽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也不知它身在何处。
“我说了我不会轻功你信吗?我说了我没学过武功你又信吗?”
“嘶嘶……主人莫要戏耍于我,我吸食你掌内的化魂草汁时就发现你内力浑厚,既是内力浑厚之人,岂能不会武功,你若愿意施展轻功,只怕我们早已往返数回了。”洞兽的声音越来越低,它抬头扫了一眼钱思语的方向,继续垂下脑袋趴在岩石上打盹。
钱思语闻声找了半天,才发现对面山崖边上的洞兽脑袋,又往崖下看了看,这……如何过去?说了不会武功不会轻功怎么就不相信呢?想当初小溪说她不会轻功,我就相信她,我若会轻功,那夜心急于采草也不会坠崖,害悦长老与我同时中毒,眼下这山崖虽不如化魂崖那般险峻,好歹也像化魂崖那样悬挂几副木棺垫脚吧,什么都没有如何过得去?她绕着崖边走了走,捡起一根小树枝朝洞兽脑袋丢了过去,小树枝飞到崖中央便掉了下去,她又俯身捡了一块小石子,丢了丢,还是没扔过崖去,怒了,换了一粒更小的石头,挥动手臂抡了好几圈才出手,砸中了洞兽的脑袋,喝道:“兽兽,你是如何过去的?我今日还赶着下山,给小溪送化魂草的。”
洞兽嚯的从岩石上弹跳起身子,唰唰唰的在两个崖壁之间往返了无数回,钱思语狂眨着眼皮,这左左右右的眼球运动让她看着眼花,就连脑袋都有点儿发晕了,如此轻易?就在她难以置信的时候,洞兽的长尾嘶的扫来,她本能的一跳,岂料洞兽再也不像当初在试武洞里的扫法,长尾一蜷又向上扫来,她只好往旁边躲着跳,可悬崖之上哪有旁边之说,她嚯的一下就跳崖了,眼见自己越坠越深,而渐渐变远变模糊的三角脸上,洞兽那薄薄的宽嘴边是一记大大的笑意,有这么对待自己的主人的么?
随之脑中一片空白,久久之后,气愤,羞怒,钱思语也说不清心里的滋味,这就要死了吗?就这样死去?区区一只洞兽就这么戏弄于我,至于跳崖吗?她迎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声嘶力竭的吼道:“谋我性命,你有何乐可言?害主的孽畜,我若不死,取你兽命!”吼完又想,我岂可如此轻易的死去?在未见到小溪之前,我怎可如此轻易的死去?望着两道悬崖夹缝中的天空,一团怒火在钱思语心中熊熊燃烧,她不知道她脖颈上的银鹰标记已经隐隐闪现着微弱的银光,侧目观察着崖壁上的草木,一个旋身,翻转了身体,足尖轻点就近的小岩石,虽没立即就往上攀爬,但也减缓了向下跌落的速度,伸手想捞住一把崖草或是横生的小树枝,无奈脚步不断的向下滑去,几次伸手都捞了个空,钱思语定了定心神,想起潘小溪藏润喉糖时,双脚在墙面上连续往上蹬的画面,她双手赶紧贴住崖壁,但无处借力的她,整个身体还是贴着崖壁磨滑到了崖底。
就这么紧贴着崖壁站在崖底,双脚的酸软,双手的疼痛,钱思语好半天才仰头望着崖壁上的血迹,再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掌,咬了咬牙忍住这钻心的疼痛,兽兽,我说了,我若不死,必取你兽命,什么隐卫,不保护还暗暗坑害主人的性命,所幸我命大没摔死。选了块稍显干净的石头,钱思语坐下去歇了歇,又对着自己的双手轻轻吹了几口气,死是没死,可怎么上去?转念又想,不会轻功的小溪可以跑上墙面,不会轻功的我怎会跑不上崖面,不就是高了点儿,久了点儿嘛。后退了几步,冲刺,起跳,踩踏着各处可以落脚的地方,钱思语一口气飞攀上了崖顶,还没等她喘口气,洞兽唰的跳落到她身旁,一记长尾嘶的又扫来,又是一阵闪躲,她道:“兽兽,你非要见我死了才安心吗?”
“主人,你身为银鹰掌门,岂能跑着上来,知道鹰的后代都是如何飞翔的吗?就是老鹰将它们从崖顶推下崖涧,能飞上来的才是将来能遨游天际的鹰,下去,你下去再来。”
“我……”钱思语一不留神又被洞兽长尾扫跌进悬崖,她声音嘶哑道:“我真的不会轻功,如何能飞?摔不死的好运不是次次都那么万幸的呀。”话音刚落,疲惫的身体在下坠中打转,头顶上的洞兽急道:“主人,心念合一,你得先稳住自己,摒除杂念,你可以的。”
唉,这只孽畜,带我走了整夜的山路,现在天亮了还非得逼我飞翔,我是人,不是那鹰,没有翅膀,飞飞飞,飞它全族呀飞。钱思语在心里暗骂了一通,糟了,在外闯荡久了,竟落得如此粗鄙,有失我大家闺……不不不,有失我掌门威仪,不就飞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翅膀我给变出一双翅膀总行了吧,她双手交护在身前,又哗的同时甩开两道大宽袖,两股强劲的力道分别击中了两边的崖壁,岩石爆裂的热尘冲来,震惊而又担心被飞石毁容的钱思语,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冲劲,一飞冲天,远远的逃离了这两面迸裂的岩面。
“主人,恭喜恭喜,你成功了,快随我来吧。”洞兽仰着脸望着半空中的钱思语,喜出望外。
“那就赶紧带路,我赶着下山。”钱思语缓缓落了下来,足尖一点洞兽的脑袋,又往上方腾冲了一些距离。
洞兽高兴地往前方领路,忽闻身后的爆裂闷响,猛一个回头就见钱思语双手交护身前,接着甩袖,左右各炸出两个大土洞后,紧追在它身后,它咂了咂嘴问道:“额,为何主人的轻功需要如此发功才可施展?”
“废话少说,这个,这个是因为,因为我就是需要如此这番才可尽显我掌门威仪,你好好领路便是了。”钱思语怒斥道,语调略显心虚。她越飞越热,再细看脚下的环境,寸草不生的干裂土地,裂缝中的土又焦又黑,前方竟是一片火海,像个煮沸的大锅,海面上冒出无数个大泡泡,这边的冒出来碎裂后,那边又冒出来一堆,此起彼伏的冒个不停。
洞兽飞冲一阵,用前爪轻点火海中央冒出头来的石尖,边跳边叫道:“考验你的时刻又到了,主人,我有鳞甲护身,皮厚,这些石头烫不伤我,你是细皮女敕肉的人类,唯有施展轻功,轻掠而过,一旦失足,骨肉渣渣都捞不回来,你要小心而行哪。”
“刚学会轻功,又提升了难度,你倒可以靠那些石头稍做歇息,我就得全力以赴,兽兽,回程之时也是你主人我考验你的时刻了。”钱思语飞掠过那片火海,沿途怒炸着那些冒出来的石尖,边炸边说道。等她落到洞兽身旁,洞兽双眼含泪的望着火海中所剩无几的石尖,它后悔了,后悔它把主人带来,而钱思语单眉一挑,内心一阵暗爽,只许你欺负我,不许我虐你么,这是让你清楚明白的知道,谁才是谁的主人,哼。
“参见掌门,掌门威武,掌门霸气。”忽然,钱思语的身后齐唰唰的出现了一大堆洞兽的脑袋,她一个转身又往后望了望,一时之间竟然望不到尽头。迅速把两道烧个半焦的宽袖沿着手腕甩绕了几圈藏到身后,钱思语轻咳了一声,声音暗哑道:“不必多礼,我此番前来,一来是看看我的这些隐卫们,二来嘛,我要采本派的化魂草王送下山去医治我的,咳,我的家人,谁能带我前去呀?”
“掌门,要采化魂草王,这万万不可,并非老兽胆敢阻止掌门采取,而是化魂草本无救命治病之效,它乃毒草,催命草,正因为身含剧毒,才取名之化魂草,方才掌门说要采草治人,怕是遭人蒙骗,老兽斗胆了。”一只失去左前爪的洞兽,说着往前蹒跚行进了几步。
“真的?”钱思语定定的望着它。她身边的洞兽插嘴道:“这是我们的族长兽,它断然不敢欺骗主人的,更何况,当年的掌门人为了保护它自己却死了,让失去左爪的族长兽回到月复地,带领我们继续守护以后的新主人,它可是我族中最有阅历和资历的兽了,主人,再说,那银鹰古训……”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又要念叨留和采的结果嘛,可是我的小溪,情况有所不同,她是冥府的御赐阴差,是鬼差大人亲口告诉我们,想要救她必须采到化魂草给她服食才行,而且兽兽又告诉我说,只有这儿的化魂草王才可以。”
“掌门,听老兽一句劝,信古训一回真,留种化魂草,情守得良缘。老兽直言,只怕掌门的这位家人是他方来客,若是服食了化魂草,毒侵全身,身化魂散,掌门便真的送辞有缘人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修个墓冢,将她以丧葬的名由送入冢中,由我族守护七七四十九日,冥府勾除她的名,卸她的职,方是长久之计。而那四十九日,掌门若是有心,想念之时到墓前哭丧便可以假乱真。”
钱思语略一思索,默立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