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点从树叶上弹溅入小树屋,麦包包靠在木窗边伸手接着飞溅的雨丝,救或是不救?内心挣扎不休。潘小溪从地铺上费力的翻了个身,麦包包一甩手上的水,捧过一碗粥来,往潘小溪面前一摆,又退回窗边,趴望着外面的雨景。
“包包。”潘小溪伸出双手,捧不起那个大碗,她望着自己无力的腕关节,回想起在钱府地牢曾被矮个子护院踩断过四肢关节,不禁打了个寒颤,一个喷嚏出口。麦包包一记白眼过来,道:“我穷。别以为还能在我这穷舍中养尊处优,你要是吃饱了还能走,就赶快离开吧。”潘小溪抬头:“包包。”她怎么也想不通麦包包的态度为什么变化得这么快,可自己真要是残了废了,和麦包包也非亲非故,怎能拖累人家,穿越过来饿肚皮儿的时候,能遇上麦包包,又得了几个包子填月复,已经算是很走运了,加上此次被她从乱葬岗中背回树屋……她从麦包包的脸上收回视线,望着胸月复之间伤口处的草药渣,也许昔日的有缘人,如今算是缘尽了吧,眼中竟有些泛酸,闭眼道:“我想吃你做的包子。”久未见回答,潘小溪睁开双眼,却见麦包包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你到底是谁?你是半卷书还是朱煞?”麦包包问道。潘小溪把自己上下打量一回,愣道:“我当然是我自己半卷书啊。”麦包包蹲身抓起潘小溪的手一阵摇道:“那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你为何,你为何昨天说话不一样?”潘小溪无力挣月兑,只得提高音量道:“放开。包包,你很奇怪耶。”麦包包将手一甩道:“你不用狡辩,当天在七曲山,我都听到了,师父让你借半卷书之体还魂,你为鬼魅十六年,初入人体,手足软若无骨不足为奇。你与我母亲之间的恩怨我也不想理会,我更不会与钱府相认,但血浓之情我还是懂的,我只是不解,既然你们都已辞世,为何不将私人恩怨交由地府解决,还要强求还阳?若非看此皮囊是半卷书之躯,我断然不会救你。”潘小溪问道:“你是说你师父让我师父来占我的身体?你师父知道我会死?还有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不是在赶骷髅吗?怎么回来了?”连续发问后,潘小溪突然呼吸困难,晕了过去。麦包包愣了数秒,果真是半卷书本人,急忙托起她的脑袋,掐按起人中穴。
钱府后院的墙下,钱思语身穿护院的短打劲装,几次攀爬都滑落下来,身旁的喜鹊突然伸手把她一拉,两人隐蔽在梧桐树后。钱凛义领着两个男人有说有笑的从回廊拐角处走了过来,喜鹊伸手指了指,示意钱思语不要出声,钱思语望着父亲身后穿着官服的叔伯辈人物,嘴角一撇,又转望向三人中年纪较轻的男人,两眼直眨,毫无顾忌的把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番。三人经过时,只听钱凛义对着门窗紧闭的闺房高喊道:“喜鹊,请小姐到清茗阁来一趟。”喜鹊一脸惊慌的望着钱思语,却见钱思语两眼发直的望着陌生男人,不由得又气又急的推了推她,钱思语回头一脸茫然,似乎她方才并未听见钱凛义说什么,钱凛义的笑声又传了过来:“赵大人,赵公子,小女未见过生客,大概躲在屋中羞而不出。阵雨初歇,请到清茗阁稍作歇息,我亲自去找她过来。”身着官服的男人笑道:“钱大人,令千金乃大家闺秀,岂是犬子想见便可见得,无妨,无妨。”年轻男子恭立一侧道:“不敢有劳钱世伯奔忙,今日不得见,我改日再来拜会便是。”听着不绝于耳的笑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钱思语再次一撇嘴角,‘嚯’的站了出去,喜鹊急忙拖住她的手,拼命扯回树后。钱思语低声道:“爹爹说好明年替我择婿的,他骗了我,如今府中变故如此多,大娘出殡才几天,怎能替我操办婚事呢?我要找他理论去。”
喜鹊拎了拎手中的灰布包袱道:“可是小姐,您说了要离府去找潘姑娘,您要是找老爷理论岂不是自断出路?再说,喜鹊觉得小姐未必不想嫁,刚还看人家赵公子看得出神。”钱思语抢过灰布包袱就往捂嘴窃笑的喜鹊肩上一抡道:“休要胡言,谁想嫁给他,我是看上他那身紫身长衫,若是给小溪穿上一定也有模有样,你瞧他都没小溪高。”喜鹊盯住钱思语上下打量一番道:“可那和小姐您身上的装束一样,都是男装。”钱思语发光的两眼里瞬间灭了光芒,她蹲身往地上模了点黑泥,往嘴皮上下乱抹一通道:“像胡子吗?”喜鹊点头,钱思语挎上包袱,拍了拍手掌:“那我走了,你记得通知我爹找人暗中保护我。”她模着包袱的打结处,满心都是潘小溪离去前,调整背包肩带的身影,不由得多模了几下,故意像潘小溪那般,迈开大步朝后院大门走去。喜鹊指着身边的院墙,又指着钱思语的背影,小姐她疯了吗?她不爬墙了?走大门儿?心里急着,可又不敢喊,眼巴巴的望着钱思语消失在回廊处,暗暗掰着手指在梧桐树下打转。
“站住。你是何人?”后院门童喝问道。钱思语把脑袋一昂,双目低垂,从上往下望了两名门童一眼,压低声音道:“奉我家公子之命,出府替钱小姐重新购置礼物,方才我随老爷、公子入府之时,你俩低头弯腰,毕恭毕敬,此番又为何阻拦?”两名门童有些纳闷的盯着钱思语好一番瞧,一个嘀咕道:“我瞅着他还真有点儿眼熟。”钱思语低咳一声,继续压低声音道:“我家公子即将与你家小姐订亲,如今钱小姐不喜欢这包里的首饰,我家公子让我立即出府去换置一批,这个包袱你们若要查看,从速查之,免得贻误我换置的时间,我家公子怪罪下来,我担不起,恐怕钱尚书大人也要归罪于你俩吧。”另一名门童吸了口气,侧头道:“我看着他也觉得眼熟,你瞧他也是护院打扮,应该是赵公子的随从不假。”随后两名门童把腰一弯,齐声道:“既然是老爷府上的贵客,小的们自然不敢误了大事儿,您请。”钱思语憋住笑,双手抱拳一挥道:“谢谢二位兄台。”跨出门槛,头也不回的离去。直到走出了很远很远,她喜得扯下包袱往空中一抛,高喊道:“小溪,我来了!”接回包袱,身边已停住几位惊讶的路人,脸上一阵发烫,低头间看到自己的护院打扮,立即把头一昂,从胸前模出一张画像打开来,询问道:“请问各位有没有见过这位姑娘?”
路人们摇头走远,似乎没人在意她刚才的失态,钱思语定下心来,继续边走边往旁人询问。路人每一次的摇头,她心中的欢喜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消失,不禁有些担忧起潘小溪来,她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城中之人都未见过,会不会离城而去?想毕,朝城门口走去。钱思语身边的巷口处有个长得很对不起观众的男人,对着身旁的人道:“大哥,就是他,方才他抛起包袱之时,我听得真切,叮当有声,拿了他必有收获。”高瘦的男子手一挥道:“走,跟上。”两人一路尾随着钱思语离开古城,行到城东的幽湖边。钱思语扯下一根柳条挥了挥,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抬袖沾了沾额上的细汗,蹲到湖边捧起一些湖水,还没撩到脸上,肩上的包袱滑了下来,撒了水,她扶好包袱继续捧水,包袱又滑了下来,再次弄撒了她手中的水,一扯包袱扯不动,扭头一看包袱正被抓在一个男人手里,她紧紧抓着包袱道:“你……”话未说完,肚皮儿上挨了一脚,在她落入湖中的时候,包袱也沿着她的手臂彻底的滑进两个男人的手中。“抢……”刚张嘴喊出一个字儿,便灌进一口湖水,她奋力挥动双臂在湖中挣扎,不仅游不回湖畔,而且眼睁睁的看着抢她包袱的歹人越跑越远。湖面的银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心里祈祷了无数遍:“小溪你在哪里啊?你快来救我。”
天在那一瞬间突然变了脸,空中的乌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越集越厚,一场大雨来得突如其然。钱思语无力摆月兑绵软的湖水,又遭遇兜头而下的大雨,她越挣扎离湖畔越远,越挣扎越觉得无力的身体正在下沉。不由得绝望得朝天大喊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爷,你为何要让我葬身于此啊!!!”湖面上起了一层雨雾,钱思语朦胧的视线中,一块长形的大黑影朝她的方向飞速前进,吓得她又一声大叫:“救命啊!有湖怪!”四肢一阵乱动,她‘咕嘟咕嘟’喝下好几口湖水,往湖中沉去,肩膀被用力的一抓,连骨头都疼了,整个身体从湖水中飞跃而出,又被甩上高空中,她望着脚下越来越远的湖面,呕出一嘴的湖水又失声尖叫道:“别吃我,别吃我,我的肉一点儿都不香。湖怪,你放过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送给邀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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