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卷入的大量枯叶,扬起大旧屋内的积灰,四人掩住口鼻却被迷了双眼。♀幽冥剑月兑手而出,在潘小溪头上打转,她胸前的催命符又发出了一片耀眼红光把其余三人都包裹住。惝恍迷离的众人这才慢慢的查看起周围的情况,涯风依旧把方陌紧紧护在身后,除了平添的风沙枯叶,她没发现其它异状,而方陌紧贴着涯风的后背,还在思索着脑中的疑问,何以令这阴人对姐姐用情至深,这情似乎超越了友人情谊,倒是颇似男女之情,她是脑子不清楚的?若是脑子有问题的,倒是能解释为何她先阴后救,先救后阴等反反复复的行为,而且抚着她爹的薄棺那悲怆的样子,也只有脑子不清楚的人才会开了棺,不看清脸就直接乱模的,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涯风挺直的背部紧紧护住她的身姿,想到闹市毁她名节和公堂上的表现又不像傻子,好吧,她确定了,这个因为风大而正在保护着她的人是个有点儿疯的痞子,嗯,以后不叫阴人就叫她痞子。
潘小溪和麦包包两人眼里则是另一番景向,不仅是风大而已,枯叶风沙飘扬处站满了无数个夜叉,个个青面獠牙,手持武器,这数量按现代军队来算估计也有两三排之多,而她们只有四人,两个紧张的,两个犯傻的。夜叉群中个子稍显高大些的,看起来像个首领,一对铜铃大的红眼睛有点儿渗人,它粗哑的声音传来:“何人敢于城隍辖地内抓我兵士,速速还来!”门边的骷髅架子及时的咔咔有声,像是应声作答。麦包包挥着小桃木令道:“我等乃七曲山方术之士,所拿骷髅便是曾赶之返乡的客人之一,因逾期未达使之散落各地,并非贵地城隍之旧部,恳请归还,感激不尽。♀”大夜叉喝道:“休要胡言,城隍所部自当认得,岂容你说不是便不是。”潘小溪心想大战难免,武器怎能离手,瞅准幽冥剑的剑柄转到面前,伸手抓下紧握在手里道:“我等所言皆是实情,还望这位官差大人能够归还它们的骸骨及魂灵。”大夜叉晃动脑袋道:“你又是何人?”它盯着幽冥剑还有红光的发光源仔细看了片刻,扭头朝身旁和身后的小夜叉们叽里咕噜的讨论一阵,又伸出长戟指着催命符问道:“你可是阎君御赐之差?”潘小溪心中大叹运气旺,起初还没法介绍自己,如此看来我这阴差应该有钦差大臣的待遇吧,傲然答道:“正是阎君御赐之职,奉旨在阳间办差,你等速将抓走的骷髅骨架和魂灵尽数交还,如若不然,我必会上书如实禀报阎君,言明某地城隍阻我办差。你家的城隍老爷是谁?报上名来。”
麦包包惊讶于形势逆转,但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师傅怕这催命符,原来是要阎王御赐才有,那么破书她,她岂不是死过,死而复生的?涯风和方陌更是看着那两人和空气对话,面面相觑。大夜叉手一挥,众夜叉皆丢弃武器,随着大夜叉跪拜道:“不知大人在此,多有冲撞,大人海涵。”潘小溪蛮享受被跪拜的感觉,哪怕不是活人就是一群夜叉,得意的把手一挥道:“都起来吧,告诉本大人,何时将本大人要的东西尽数还来?”大夜叉垂首答道:“我等这便去禀告城隍老爷,三日之后还是此地交还给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潘小溪嘴角一勾,满意的笑道:“本大人半卷书乃阎君亲封之职,让你家城隍老爷大胆的求证去吧,你们可以喊我书大人。”大夜叉把脑袋垂得更低了:“非也非也,书大人言重了,我等这就告退,三日之约断不敢违,还望大人勿怪怠慢之罪。”潘小溪摇了摇头,像古装剧中的帝王般把手一挥,意思是你们可以走了,众夜叉果然逐一退散。
义庄外,风停月明,夜朗星稀。回城的路上,麦包包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破书,你当初被我从乱葬岗背回来之前是不是已经入过地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愿意告诉我吗?”潘小溪闻言脑海中晃过很多身影,望着一脸真诚的麦包包,犹豫了下,开口答道:“说来话长,我挑重点的说吧。你娘死了,她拿着我的剑要杀你妹妹,然后自己跌了一跤把自己给杀死了,你爹觉得我知道你们家的事情太多了,把我关进地牢逼我自尽,结果他那两个狱卒见色起意,你们懂的,我肯定宁死不从,还真算自尽死了。而我师傅找到我,想用她自己和我交换,黑白无常当然是两人都没放过,全给带了下去,你妹妹呢估计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就离家出走来找我,后来涯风救了她又送进不归楼,你又以为你妹妹是我师傅,剩下的你都懂的。”潘小溪的话像惊雷般雷了麦包包好几下,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尘归尘,土归土,就当这一切过往尘封土埋了吧。我如今明白你为什么见我妹妹如此这番而伤心难过了。”
潘小溪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涯风明白你都不会明白的。”一直静默的涯风一瞥过来,这又关我什么事儿?麦包包肯定的答道:“虽然此时我心绪混乱,但我真的明白。我二娘如此待你,我妹妹如此待你,你才会火急火燎的去救我妹妹,火急火燎的去看她出嫁。”潘小溪有些难过道:“那是因为我爱她们,我爱我师傅是因为敬她如我母亲,我爱你妹妹是因为就是没缘由的爱上了她。你一句尘归尘,土归土的,把过往尘封,我觉得早该封了,现在她嫁了过去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人总是在失去后方能明白,空遗恨不如昔当下。我是错过了,但愿涯风没有。”涯风现在明白了,但是平民的这种情感不比宫中之人,后者可以找执掌后宫的掌权人特批,反正宫墙深深围起来了,谁都搞不清里头的情况。民间却鲜为人知,藏着掖着就怕遭人口舌,引来杀身祸端,那些年她多么希望能找到一个同类,四处采花拈草,可除了太后就没有一人愿与她交心,这破书姑娘倒是让她眼前一亮,敢想敢做,敢做又敢说,这种敢于暴晒在阳光下的勇气是她所不能及的,哦不,现在是暴晒在明月清风之下,麦包包那句尘归尘,土归土的尘封过往,也让她把目光转向了方陌脸上。
麦包包惊道:“破书,你又开始疯言疯语,语出惊人了,女子怎会爱上女子?”潘小溪打断她道:“所以我说了你不会明白的。”涯风难得接口道:“对,我明白,你不明白,说了你还是不明白,说了等于白说,不如不说。”方陌插话道:“我也明白,女子是可以爱上女子的,这痞子在义庄说的那些话,你们还记得吧,她就是爱上我姐姐了。”涯风喉头一响,她强行压下欲干呕的感觉道:“不要再提义庄,不要再提你姐姐,等她们二位寻了吉地就尘归尘,土归土去了,你让我紧跟着你不要离开,以后我就依你的紧跟着你,好好爱你,好好疼你,白首不相离了。”方陌怒红了小脸,骂道:“作死啊!你个痞子,谁要你来爱,死边儿自个儿玩去。”潘小溪笑赏着月夜美景道:“我先省点儿力气啊,说话会让我饿到昏死过去的。”麦包包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又进入了无视三人的行禅状态。涯风和方陌倒显得精神百倍,一路拳来脚往的打闹,唇枪舌剑的斗嘴,看似不相让,潘小溪是听出来了,涯风还时常做些让步,而方陌却丝毫不觉,怎么听都是有戏的感觉,不禁又笑了。
翻山越岭寻找吉地的几天时间里,四人越显亲近。潘小溪发觉这几天长时间的相处下来,麦包包其实是个认真的人,或者也可以说是个完美主义者,明明找到了吉地,非得说父女两人要葬得近些方便清明来祭拜,执拗地要找一个相隔不远的两块吉地,方陌和涯风叫苦连天,又不敢有过多的怨言,价钱从未谈过,人家千里迢迢的过来如此尽心尽力,敢抱怨什么呢。而潘小溪更是心空空,脑空空,完全当自己是在散心式的不叫苦也不叫累,采野果捞溪螺,捕河虾钓螃蟹,模黄鳝摘野菜,这日子过得滋润,从早到晚就在山间里晃悠,渴了喝山泉,累了睡野藤瞎编的吊床,天气逐渐转寒,蛇虫鼠蚁倒也不来打扰,一副恨不得就在山里当闲云野鹤的逍遥样儿,令另三人超级无语。皇天不负有心人,麦包包总算找到了她满意的吉地,交待了入葬日期和注意事项,分文不收还说交了几个朋友其实赚到了,方陌等人皆感激不已。
辞行时潘小溪打听了陈梧的住址,涯风和方陌同时提醒道:“不如我们同去,也有个照应,陈府守卫森严,不易出入。”潘小溪笑道:“我只从正门进出。”江州的骷髅收回不少,全是麦包包在打理,而陈府之行算是最后一件未了的事情,为什么潘小溪心里会如此憋闷得慌,她实在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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