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oo,252oo,唻嗦唻噔噔,唻嗦唻噔噔,爱我爱零零,爱我爱……”漆黑的夜里,这首不成调的怪歌,突然戛然而止。潘小溪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怎么这么凑巧,刚好爱我爱的数目,难道是贾员外的暗示,不,不要让我回树屋,我要去住客栈,我要住豪华的上房,我要盖缎面缝合的棉被,我不要去和钱思语挤被窝,她一副很怕我的表情,沉默的拒绝了我,现在离家出走才几个小时,又死皮赖脸的回去多丢人,不行,我不能这么不要脸。转念一想,你怎么能发了财就不顾她了呢?你这还算要脸啊?身为堂堂冥府御赐钦差,你收受那么多贿赂,你就要脸啦?你不是一心想着有了钱的第一时间,就把欠包包的账给清还了吗?现在钱你有了,你倒先想着去睡客栈,不想还钱了吗?潘小溪想完把箱子往漆黑的地上一放,一坐了上去,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左一耳光,不回去,右一耳光,马上回去,就这么噼里啪啦的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双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道:“算了,打肿了脸去充胖子,这下我脸皮比较厚了,我我我,我回去。”她重新抱起箱子凭着感觉往树屋方向走去。
树屋里的钱思语悄悄爬出被窝,披上潘小溪为她制作的羽绒衣,又转过身替身旁的麦包包掖了掖被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拿起不远处小方桌上的松胭灯,蹑手蹑脚的移到窗边,轻轻的支起窗户一角望着漆黑的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寂静的冬夜,她甚至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放置好松胭灯,搓揉着双手,呵了几口气,席地而坐,望着那缝隙外的黑暗独自叹息:“小溪,你又走了,你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重聚,为何你总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离我而去,莫非你不知晓女子贵在从一而终的道理?我从不知爱为何物,又能如何答复你?每当你离我而去,总会情不自禁的挂念你,情不自禁的想起你的林林总总,这么漆黑的寒夜,此时的你已走向何方?若是喜鹊在就好了,她会替我再编许许多多的孔明灯,我想我会一盏接一盏的放飞孔明灯,替你照明,直至你见到其中的一盏,能够想起我,能够想起你还可以回到这里,你说你来自未来,然而对于你,我只记住了你一曲抚毕滴出的悲伤泪水,记住了你会跳一些神奇怪异的舞蹈,记住了你不会轻功,哈,落进我的澡盆里还能溺水昏迷,想必你比我更不识水性,还有还有记住了你从你的家乡带来的糖果的味道……”她伸手轻轻抚弄着羽绒衣上的石纽扣,继续自言自语道:“我久居深院自然比不过你的特别,我只不过是长着一张与你亡妻相似的面容罢了,你比我貌美,甚至你胜雪的肌肤也是赢过我的。”她突然羞红了脸,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的绞弄着石纽扣,长叹一口气道:“除了肌肤之亲和一走再走,你又何尝让我相信过,你会真心待我。”
裂开的窗缝外传来一阵‘咯咯咯’的声响,断断续续但颇有节奏感,像是瓷片在相互敲击,但又不似瓷片那般清脆,钱思语惊得往身后就地一滚,远离窗台后,一轱辘爬起身来,抓起松胭灯做戒备状,战战兢兢的问道:“谁?谁在外面?”她侧耳听了听,‘咯咯咯’的声响似乎更响了,而且像乱了节奏似的连续不断从窗外传进来,她急急忙忙挤到麦包包身边,连声叫唤着姐姐,把还沉浸在睡梦中的麦包包生拉硬拽的从地铺上吵醒。麦包包眯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头发道:“妹妹,你怎就起身了?做恶梦了吗?”钱思语指着窗外道:“外头有声响,姐姐,我怕,不知是人是兽,我怕。”麦包包双眼一闭再用力一睁,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似的,顺着钱思语的手看向窗外道:“这浑身像挂满熏肠似的女人刚补好我的窗子,难道又来了?如此寒夜,难道她都不需要睡觉的吗?妹妹别怕,看我不收拾她。”麦包包一手拿过钱思语手中的松胭灯,另一手掏出桃木令,气势汹汹的朝窗边走去,从她莫名其妙的被悦乐轻薄之后,整个梦里都是悦乐得意的笑脸,不是暗中调戏她就是明着想与她行房,岂料到就连梦外,她竟敢又来窗外偷窥,吓唬她妹妹,这个可恶的女人,看我抓住她不把她撕成碎片,对,就该撕成碎片。
麦包包叭啦一声,支起了整块窗木,手中的松胭灯伸了出去,呼啦啦向左,呼啦啦向右,就连上边下边都没有放过,松胭灯的火苗被上下左右的风一吹,窜起一阵又一阵呛鼻的青烟,麦包包咳嗽着回头道:“没有啊,妹妹,外头落雪了,加上风大,兴许是风夹着雪花打到楼廊上的声响,别说兽能上楼,廊上白茫茫一片,就连人的脚印都找不出半个,不信你过来瞧瞧,你瞧仔细了,安心入睡就不会担惊受怕了。”
钱思语慢吞吞的轻移莲步,接过麦包包递来的松胭灯,小心翼翼地把手和脑袋探向窗外,果然是雪下厚了,寒风夹着雪花尽往楼廊上飘飞,就在她探头的时间里,有几片雪花跌落在她的脖颈上,刺骨的冰凉害她脖一缩,手一抖,手中的松胭灯不慎掉进了楼廊的积雪,顿时腾起一股刺鼻的青烟,她缩回窗内道:“糟了,姐姐,灯掉出去了。”麦包包站在一片漆黑中模索道:“我去点另一盏,妹妹你别怕啊,站着别动,屋里马上就见光明了。”待麦包包点燃了屋内的另一盏松胭灯,她和钱思语同时发现窗外似乎也有着微弱的亮光,屋里屋外闪动的亮光里,一阵青烟越发浓烈的往窗内飘进来,隐约带有一丝焦臭味。钱思语不知哪来的胆量,迅速探头出窗,看见掉落松胭灯处的楼廊积雪正消融出一小块范围,而那一小块范围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缓慢的燃烧,她惊叫道:“姐姐,糟了,走水了姐姐。”麦包包闻言抄起门后挂着的圆匾,拉开木门,冲到楼廊上对着起火的地方,一阵狠力的扑打,打着打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冲屋内喊道:“妹妹,你移灯出来照照,我未曾在此堆存杂物,何物走水啦?”
‘咯咯咯’的敲击声在麦包包的脚边响起,麦包包都吓了一跳,钱思语更是吓得光在窗内举灯,早忘了把灯送出去给麦包包照着,麦包包抬起圆匾照着脚下的东西又是一阵狂打,直到觉得手里的圆匾都变了形状,这才停下手来,细细一想,又觉得更加不对劲儿,那‘咯咯咯’的敲击声,像极了人在极度寒冷之下,浑身发颤所引起的牙齿磕碰之声,莫非她打的是人而非邪魅?她倾身趴上窗台,一把抢过钱思语高举的松胭灯,往脚下一照,黑乎乎糊作一团,又被她大力敲打之后,乱如麻草的好像是人的头发,她把灯往窗台木上一放,示意钱思语用手挡着风,双手往脚下扒拉开厚厚的积雪,果然在她的楼廊积雪内藏着一个人,等她把雪中人的身体完全扒出来之后,不禁傻眼了:“妹妹,是破书回来了,怎么会是她睡在窗下呀?这这这,都冻坏了吧,你看她这头发被你一盏灯掉上去,烧得七七八八,又被我用圆匾狂拍了几次,这这这,不死也昏迷了,你你你,快出来搬我抬抬,她好沉。”
潘小溪冻僵的双手死死抱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麦包包和钱思语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法把那小木盒从她怀里取出来,无奈之下,只好连人带小木盒给移回了屋内,说好听些叫移动潘小溪的身体,说实在些那叫一个在前面拼命扯,另一个在后面拼命推,三人进到屋内,关紧了门窗,麦包包到土炉边生起了炭火,钱思语则满怀愧疚的跪在地上,半搂着潘小溪冰冷的身体,伸手轻轻地将潘小溪仅存的乱发,细心的捋顺,那脑袋边烧糊了一小块的焦发糊成一团,隐约可见一些浅红的皮肉,加上麦包包发狠力的敲击之下,潘小溪的额角几处都渗着一些细长的血丝,钱思语心疼得双目泛泪,颤抖着手指几次想触模又不敢触碰,只得暗暗掉着眼泪,默默的呼唤着:“小溪,小溪你醒醒。”
麦包包架上陶罐烧水,急急忙忙跑过来给潘小溪搓揉起手脚来,直到指下有些微微的热度传来,又赶紧去揉拍潘小溪的脸和身体,钱思语帮不上忙,只管坐在边上嘤嘤啜泣。窗外风雪交加,屋内忙活着的人急汗如雨下,漫漫寒夜,冻伤的人毫无知觉,心痛的人连声哭泣,救治的人手忙脚乱,这万恶的冬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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