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口水就流出来了:“真的?你请我吃?”
“当然是真的啊!”他笑,“是你给江老师报的信,捡回我的一条命。我不请你吃,还请哪个吃肉丝面啊。你怎么不相信我呢……““不是那意思,”我说,“我从来还没吃过肉丝面,怕是听错了
罗明笑:“保险错不了。走,去洗脸吃饭,然后就上街他拉着我往学校的食堂走去。
我很美滋滋的起床,想到吃过了早饭,又可以接着到镇上去吃肉丝面啊。这真是两全齐美的事,怎么叫我碰上了呢。看来罗明这个人很讲感情的,懂得报答人,要不是我去跟江老师说,那他还不一定请我。当然,他现在还不一定活着哩。也好,只要有东西吃,这就是天大的好事,美事!
我们端着洗脸盆拿着毛巾,牙刷牙膏和口缸,向那个台子跑去。蓉蓉也在那里洗脸。她见到我们,说:“你们这才起来?”
我说:“睡了一下懒觉
“你也太贪睡了,”她笑,“我们早就起来了。到山上读了一个多小时的课文才下来的
“好,祝你期末考试考99分我说。
她说:“我要争取考100分
罗明听了笑:“那不是两个鸡蛋加一根油条?”
蓉蓉年纪小了,她还不知道这听起来好像是好话的话里,实际上是不好的话。这是我么男伢开玩笑的话,说起来很好听很诱人的,又是油条又是鸡蛋的,实际上是在骂人,一些人将这“两个鸡蛋”和“一根油条”隐射为我们男伢的“雀雀”,还真挺形象的。只是蓉蓉还不晓得这回事。
她听了,显得很开心,说:“那可是好吃的东西啊!”
肖天娥饿在一边洗脸,她听了蓉蓉说的,笑得将满嘴的牙膏泡沫全给喷了出来,撒再贡枝华的头上,脸上喷成了一个“雪人”
蓉蓉望着肖天娥,说:“你为啥这好笑啊?”
“我,我……笑你这个二百五!你被骂了,还要说好吃
“是好吃啊,有鸡蛋,还有油条蓉蓉不服输,也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贡枝华也笑得伸不起腰来,她直揉肚子,对蓉蓉说:“你快别说了,你越说,就会越上当的
“好,那我就不说了蓉蓉拿起毛巾拿在洗脸。
肖天娥连声对贡枝华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给你揩牙膏沫子
她说:“不用了,我自己揩。反正是要洗脸的哦
我和罗明这会儿没有说话。看着几个女伢闹,可真好玩。蓉蓉一句话,引起这么有趣的场面。
我们洗了脸,又将脸盆都拿进去放着,在食堂的一边墙角边排的整整齐齐的,然后坐到个子经常坐的基本上是固定坐的那张桌子去。又是按老程序去打饭,再回到桌子边来吃。这里的饭照样要吃完,不能因为罗明要请我吃肉丝面而少吃一点,一碗稀饭和两个糠馒头,我照样全给装进了胃里,又吃了不少的那牛皮菜。罗明看着我直笑,说:“你很有战斗力啊
我也笑着说:“先给肚子里把‘火药’装满,这样才有劲啊
大家吃过饭,就各自玩去了,有的洗衣服,有的在寝室看书,有的在操场上做游戏玩。蓉蓉和肖天娥等人在玩踢毽子。这可是她的强项,在队里她就很会踢的,现在连肖天娥也不是她的对手。
蓉蓉个子小,人矮但动作很灵活。她的动作很快,她每一脚都将那黄红色的鸡毛扎的毽子一下就踢得很高,又很准确地落在另一脚上,再踢上去。同时她还转动着身体,转着圈踢,贡枝华就不如蓉蓉踢得好,最后她就和肖天娥在一旁站着,看蓉蓉一个人在表演了。
我和罗明看了一会儿,连声叫好。蓉蓉已经踢得馒头的大汗,她停了下来。我问:“蓉蓉,你累不累啊?”
“好累人的,你看到我在出热汗啊!我怕是要洗澡才好。到中午洗好了,我要回寝室休息了她说完就和我们招招手,与肖天娥、贡枝华一块儿往女生寝室走。
我和罗明也回到了寝室。莫有人在里面,大伙都到外边玩去了。
罗明说:“走吧,我门也出去荡荡……”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高兴了,在队上虽然我一连吃过几大碗大米饭,可那是我弯腰流汗捡回一支支的谷穗,自己出力自己吃,那是应该的。然而今天罗明请我吃肉丝面,我可没出啥力啊。我倒有些不安了。觉得像这样的“客”是不是来得太容易了。没有做啥事,就让人家请我吃东西。怕不好吧。不过很快还是高兴赶走了不安,兴奋替代了焦虑,反正能有东西吃,而且是好东西吃,这才是最重要的啊!吃到肚子里去就算数!
我和罗明就像两条游鱼一样,很快走出了学校,从那个罗明掉进去的小水塘边经过,他还是有些惊恐,说:“我的天啊,今天又来到了这里,我一生也不会忘记这里的啊。险些要了我的命啊……”
我说:“这么快走吧,别想那些过去了的不好的事情啊。能吃上肉丝面,真是比过年都好,我过春节也没吃上肉丝面的
罗明总算高兴起来了:“那我就……今天请你再过一个年!”
“好,沾你的光我很快活,一路走一路吹着《社会主义好》那首歌的曲子的口哨,罗明也在一边小声地唱着。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那天找杜芸时走过的那个村子,这是我们到小镇上去的必经之路。太阳有些懒洋洋地挂在天空里,比那天来的时候要凉快了许多,我想了一下,找杜芸那事到今天快有一个月了,我们已经穿了两件衣服,天气也凉快了一些。抬头看天,只见全是一片一片的白云在蓝天里飘飞,我的心情现在就像那飞动的白云样欢快。这天气好,今天又遇着好事了,我都感到自己要飞起来了。一会儿又来到了那座小石桥上,水涨了一些,上游这几天下了几场雨,这溪水还显得有些黄浊浑浑的,像条黄绸带在阳光下缓缓地飘动着,朝下游流去。走在桥上,罗明对我说:
“慢点走哇,千万别点下去啊,不然就吃不成肉丝面了
我说:“你放心,无论如何,这面我是吃定了。你请我的客嘛,我可喜欢了啊……”
我俩手拉着手,真是怕掉下去似的,慢慢走过了小石桥,再就是弯弯的但是很平的小路了。两边的稻田里,晚稻很高了,一些蝴蝶和蜻蜓在款款地飞着,有一些小蚱蜢在稻子的叶子上跳着,一会儿就蹦到很远的地方去了,田里还有些水,很浅的,稻田边还有一些不长的野草很是青青的长着,草丛里一些青蛙看到我们走过,就几下扑到田里,划着腿,很快向田的中间游去。
今天可以说是风和日丽,深秋的天气艳阳高照,就是不吃肉丝面,出来走一走,玩一玩,也是很令人心旷神怡的。小路的最前面就是我和罗明很盼望的小街了。星期天的街上,好像比平常的人要多一些,至少比我那天跟叶校长去找杜芸经过这里时的人要多。大概是爱赶集吧。有一些妇女带着很大很圆的草帽,或是自己用草编的圆圆尖尖的斗笠,用来避遮太阳,提着竹篮或是竹筐,装着很多的鲫鱼、鲢鱼和刁子鱼,坐在街边的樟树、梧桐树下叫卖。那喊的话很好听,低低的语音就像唱歌样的:“卖鱼啰,卖鱼啰,买鱼回去吃了啰……”
一些汉子则挑着干干的劈成的干柴,一捆捆地放在街边等买主,那就像一个个的汽油桶样的放着,很整齐的。比我还高许多。从这挑的柴火上,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力气。还有一些白头发或是没有头发光着脑袋的老头儿,就在街边的屋檐下,摆着从山上挖来的中药材或是陈年的药材,不时喊几声:“买药啊。买药啊……”
为了能换得几个钱,这些人天不怎么亮就来到了小镇上,但他们再的辛苦,还不一定能得到他们想象的回报啊。
街上的百货店、小酒店和小餐馆也是人进人出,那餐馆里怕是挤满了人吧。一些婆婆牵着细伢在街上慢慢的走,可能是老人带小孩来见世面的,有人没出过大山,这个小镇在他们眼里,就是很大和很繁荣的城市了。几个细伢站在街边炸面窝的摊子前,久久不愿走开,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一个婆婆像牵牛一般使劲拉一个细伢的手,说:“你这个死崽,早上还吃了粥的,到了街上,还这样欠嘴法子!你该打啊——走,到那别的地方看看,我还要买东西啊,误了时间,还不好赶回去啊
我听出来了,这“欠嘴”就是非常想吃东西的意思,也就是“好吃”。我和罗明也是“欠嘴”啊,为了吃一碗肉丝面,不顾来回跑好几里路,我们在人群里挤着,终于来到了那个小餐馆门前。看到里面几张被油污抹得黑黑光光的桌子早已坐满了人。我俩走进去,就看到一个胖胖的四十来岁的女人对着我们走过来“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到别处去玩——”
听她说话的口气,是个什么负责的吧。
但我们不卖她的帐。
罗明说:“你叫我们到哪儿去?我们两个就是到你这里来的!”
“嘿——这两个细伢会说话啊……”她又低头瞧了我们几眼,说,“还专门到我这个店里来,是专门来调皮的,来捣蛋的?那我可不客气了!”她挥着很粗的胳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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