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香,顾桦承已经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看到九娘跟着扶桑回来,才松了口气似的。
九娘看着顾桦承,眼眶依旧红的厉害。
顾桦承忍不住皱眉:“这是怎么了?”
“师父……”九娘开口,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的模样。
扶桑在一侧叹了口气,拍了拍九娘的肩膀,“去酒窖将姜女喊回来,咱们准备吃饭吧。”
九娘有些疑惑地看了扶桑一眼,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往酒窖去了。
顾桦承皱眉:“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师父,你还记不记得胡蝶?”扶桑看着九娘的背影幽幽开口。
顾桦承似乎十分努力的思考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胡蝶,他记得。
当初在下河村第一次遇见九娘的似乎,九娘身边那个一脸护犊子模样的小姑娘似乎就是叫做胡蝶的。下河村胡寡妇的女儿,九娘从前最好的朋友。
只是,顾桦承皱眉:“怎么和胡蝶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扶桑点了点头:“九娘去风花楼送酒,遇上胡蝶了。胡蝶被卖到风花楼,这些年逐渐成了风花楼的头牌了。而且,胡蝶对九娘似乎十分的怨愤。”
“呵,如果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再次相见,彼此命途相悖,你会不会好言好语地对待对方?”顾桦承冷笑一声,挑了挑眉看向扶桑。
扶桑微微发怔,难道只是因为从前差不多的彼此,走上了不一样的路途,所以胡蝶才会对九娘失了从前的友好吗?
可是这些事儿由不得扶桑继续想下去了,不一会儿的工夫,九娘和姜女就已经一前一后的过来了。
看起来九娘似乎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姜女跟在九娘的伸手,似乎笑嘻嘻地同九娘说着什么。第一次,扶桑觉得姜女是这样善解人意的姑娘,能够排解九娘的一些不愉快,想来也是好的吧。
只是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姜女似乎就变了脸色,立在原地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九娘走了几步也停了下来,回头冲着姜女说了几句。
扶桑他们离得有些远,其实并没有挺清楚她们说的什么,只是隐约听到几句什么“从来都是……你们……不喜欢……自找的……”
而且,情绪激动的似乎还是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发过脾气的姜女,一直柔声劝慰着的反而是先前大受刺激的九娘。
扶桑忍不住皱眉,快步赶了过去,看着两个人疑惑道:“你们吵什么呢?”
“没什么。”九娘皱眉,冲着扶桑摇了摇头。
姜女立时又怒了起来:“没什么?师姐,你是傻了吧?都这样了还没什么?那个什么胡蝶根本就是故意的嘛,简直就是花蝴蝶好吗?她都对你那个样子了你怎么还事事都向着她?我是你师妹,这么多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个胡蝶?那不过是个青楼女子!”
“够了!”九娘一声厉喝。
姜女皱眉,看着九娘十分的不能理解,她分明是在帮着九娘啊,为什么九娘对自己的态度会是这样的难以忍受似的。姜女十分委屈的看了扶桑一眼,却见扶桑也是一副责备自己的模样,当下一甩手转头跑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扶桑皱了皱眉:“师妹,你也是的好好的冲着姜女发什么火!”
“我就是不能让人说胡蝶的半个不字。”九娘闭了闭眼,似乎十分疲惫的模样,“师兄,你不懂……”
“师兄怎么会不懂呢?师兄记得当初咱们路过下河村的时候,你关心的除了你的阿婆便是胡蝶了。是师兄不好,没能及时发现胡蝶的不在家其实是已经失踪。若是那时候师兄能够多想想,或许……”
听到扶桑这么说,九娘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尤其是在见到胡蝶之后,那种感觉便愈发强烈了起来。
“师兄,你还记不记得,你们救了我,从芦花镇来邺城的时候,咱们旁边有个马车?”九娘死死地皱着眉头,盯着扶桑,心里头也不知道是希望听到扶桑肯定,还是听到扶桑否定。
扶桑似乎想了很久的样子,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可是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哪里记得清楚。若说印象最深的,还是当年姜女被他爹娘追着打的时候。”
“师兄,你这是又说到哪儿去了!”九娘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的样子。
扶桑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是哦,这么说姜女似乎也不大好。嗨,还不都是师妹你啊,好好的冲着姜女发了那么大的火,可吓死我了。你说你要是和姜女打起来了我帮谁啊?师妹你别皱眉啊,师兄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嘛……”
谁知道姜女跑了一半,半路里又倒了回来,正巧听到了这么一句,当下冷笑:“呵,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你们根本没有把我当成过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师父有亲自教过我什么吗?师姐有真的把我当做妹妹过吗?还有你,师兄,在你的眼里只有她是你的师妹,我就不是吗?”
“姜女,你这是哪里话?你怎么会不是我师妹呢?你和九娘在我心里都是一样……”
“呸!一样什么啊一样。”姜女忍不住瞪了扶桑一眼,“你一向喊着师姐师妹师妹的亲热,可是你对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好过。你模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当真把我和师姐看的一样重吗?”
“姜女,你们吵什么?”顾桦承在不远处颦眉,忍不住训了姜女一声。
“师父!”扶桑心惊,赶紧想要跑到顾桦承身边说两句什么,却已经来不及。
姜女愣愣地看了顾桦承几眼,突然笑了笑,转身跑了出去。
扶桑皱眉,一跺脚追了出去。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九娘和顾桦承,两个人都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半晌还是顾桦承率先打破了沉默:“九娘,莫要多想了,胡蝶的事儿……”
“那是我和她的事儿,不该牵扯太多人的。”九娘自嘲地笑了笑,又看了顾桦承一眼,动了动嘴,也不过是说了一句“抱歉”,之后转身回了屋子。
顾桦承会有什么反应已经不再九娘的考虑范围里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胡蝶,别人如何,已经和她没有多少关系了。
有时候不得不说,九娘也是一个心肠冷硬的人,当初自己活着,却只想着能够离开下河村离开孟大牛和曹氏,却没有顾忌过孟家阿婆的感受,还有胡蝶的感受。即便自己还活着,却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换了名字,舍弃了过去,决绝地跟着顾桦承远走。
若是没有那些人,其实九娘应当是算得上潇洒的姑娘,只是可惜……
她的命,终究不只是她自己的,她还有亲人,还有朋友。纵然那些牵绊多半来自于真正的孟夏花,可是她在下河村生活的那几年,却不能够说忘记就忘记的。何况,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一直帮着她陪着她的,从来都是胡蝶。
胡蝶,胡蝶,为什么曾经那样可以背脊相抵的朋友,会有那种与君相遇不如去死的神情?
她们难道不该是最好最亲密的人吗?难道真的有些事情的发展到了最后,都回不到最初的美丽了吗?
九娘叹了口气,将手搭在眼上,透过那些细细的缝隙看着自己的床幔。或许,真的会死自己不该活着吧……
一闭眼,便是胡蝶的那种恨不得她死去的眼神,那样扎在心上,疼的让人难以忍受。不知道想到什么,九娘突然又翻身坐了起来,到衣箱里翻腾了一会儿,将阿婆留下来的那个瓶子揣在怀里。九娘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院子里,这才轻手轻脚地跑了出去。
就在九娘轻轻地关上后门的时候,一直倚在暗影中的顾桦承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路,终归是要靠自己去走的,任凭他们怎么说都没有办法。只是不知道姜女又会如何……
想到姜女,顾桦承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这几年,似乎真的只是在想着一些自己的事情,却并没有好好的教导过他们。莫说是姜女,其实就连扶桑,在上了路之后,顾桦承也没有怎么再同扶桑探讨过酿酒上的一些问题。而九娘,似乎就是初来邺城的时候,给她讲解了一下酒器的事儿罢了,可是这些东西,其实看书也能够明白。而真正需要顾桦承授业解惑的,似乎顾桦承反而让她们气看书了。毕竟九娘和姜女并不是扶桑,或许自己的方式真的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摇了摇头,顾桦承起身往书房走去。虽然今日姜女是气话,却不得不说,姜女的话说的很对。自己的确是疏忽了这三个人了……
而酒香之外,玉娇娘则倚在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二楼,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看着不远处在争执的师兄妹二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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